“就照这样办吧。你先回去，命人打开南北水关，迎接我大兵进去，埋伏在关内休息。明日五更我要率领文武大臣进入关城，亲临西罗城指挥作战。你的将士要臂缠白布，好与流贼区别开来。军情紧迫，你们先回城内去吧。”
多尔衮又接着说：“我大清国待汉人有恩有义，从前孔有德、耿仲明等人被明朝打败，从海道逃走，投降我国，我们都封他们做了王，得到เ重用。不管是先降顺后降顺，我朝只问他是不是忠心降顺。凡是忠心降顺的，一体恩养重用。你回去要晓谕将士，今后忠心为我大清国效力，我大清国不会亏待了你们。”
多尔衮在今夜就要决定战略的重大改变和行军路线，所以他命令范文程和洪承畴二人去接见吴三桂的使者以后，立即传知驻扎在近处的诸王、贝勒、贝子、公、三品以上文武大臣，火来摄政王帐殿，商议军务大计，不得迟误，而驻扎在远处的王公大臣就不必来了。大家熟知睿亲王的军令甚严，且是在大政殿处分肃亲王豪格和斩了大臣杨善等人数日之后，谁也不敢大意，立即飞马而来。约摸两顿饭的工夫，以英王阿济格、豫王多铎为ฦ的诸王、贝勒、贝子、公、文武大臣等二十余人，纷纷来到，进入帐殿，向摄政王行礼后，在厚厚的毡上坐下。大家已经知道吴三桂派来使者借兵的事，但不知摄政王如何决策。有人正要询问，范文程和洪承畴进来了。他们刚刚ธ在毡上坐下，摄政王马上问道：
摄政王没有做声，将眼光转向范文程。
“皇上命宫女们立刻退下，也不许站立在窗外近处，所以问的什么เ话奴婢不知。奴婢走在最后，离开窗外时只听见皇上的口中ณ说到了吴三桂，又说到เ满洲。”
“整整一天，皇上不断ษ地召见文武大臣，好像都是商量吴三桂的事。刚才过了四更，皇上仍不肯就寝，在寝宫坐一阵，彷惶一阵。忽然云板三响，是李双喜将军递进一件密封的火急文书。皇上打开文书一看，登时脸色一寒，不由得在金砖上将脚一跺。又过了一阵，他将这封紧急文书往怀中一揣，就启驾往武英殿去了。”
杨珅对唐通的回答很觉失望。在吴三桂的幕僚和将领中，一直集中ณ考虑的是降与不降的问题，而没料到เ会有老将军吴襄的劝降家书。他们早ຉ已抱定决心，坚守山海ร关，决不投降，等待清兵南下。从昨天唐通和张若麒带来了老将军吴襄的劝降家书，才突然引起大家重视了这个问题，却商量不出一个妥当对策。杨珅看见唐通也说不出来好的意见，他重新思索ิ张若麒指点的一步险棋。他想，俗话说病急乱投医，张大人开的药方不妨试试？……
1้过去民间不知道猫头鹰是益鸟，认为猫头鹰出现很不吉利ำ，故有此俗话。
当王瑞芬回到仁智殿西暖阁时，梦仙香的香气已๐经散尽。李自成坐在御案边批阅文书，但心中ณ却在想着窦美仪和费珍娥，不能ม静心，不断自问：“是不是可以将她们两个都选在身边？”王瑞芬带着淡淡的脂粉香来到他的身边，温柔地躬身奏道：
王瑞芬想着去慈庆宫报信的两个宫女应该到慈庆宫了，才让窦美仪继续往前走。窦美仪来的时候是前后跟随六个宫女，这时又多了两个捧饰小盒的宫女。倘若在民间，这两个小饰盒可以交一个丫鬟捧着，或干脆ะ交给一个提灯笼的姑娘带去。然而这是宫廷的规矩。御赏之物，每一件必须由á一个ฐ宫女双手恭捧而行。所以窦美仪回慈庆宫就有八个ฐ宫女前后相随，珠围翠绕，环佩叮咚，脂粉飘香，俨然是贵人气派。
李自成由文武百官和御营亲军前后扈从，进德胜门后一直向南走，然后从西单牌楼ä向东，转上西长安街。所经之处，异常肃静；沿街两旁้，家家闭门，在门外摆一香案，案上有黄纸牌位，上写“永昌皇帝万岁，万万岁”。门头上贴有黄纸或红纸，上写“顺民”二字。
王德化回答：“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共有七人，有一人体弱多病，长期请假在家。六名秉笔大监有五人今日随臣来跪迎圣驾，只有一个王承恩近日常在崇祯皇爷身边，颇受宠信，今日未来迎接圣驾，听说天明前他跟随崇祯皇爷逃出宫了。”
李岩和宋献策经过今晚的行宫召对，在满朝文武陶醉于即将进北京和即将一举灭亡明朝的伟大胜利之夜，他们出于对皇上的一片忠心，也出于他们做军师的军国重任，终于说出了埋藏在心中已久ื的一些意见，同目前大顺朝中一味歌颂的声音很不调和。虽然他们觉得应该向皇上说的重要意见还没有完全说出，但是他们都看得出来，皇上已经流露了不悦之ใ色。最后，皇上并没有对他们的意见爽快采纳。关于原定大军驻进城内，对勋戚和六品以上的官员拷掠追赃这两件事，照旧ງ执行；而对京师贫民放赈的事，皇上一字不提。所以两ä位军师从钓鱼台行官退出以后，心上的忧虑并没有减轻，在行宫大门外默然上马，带着一群扈从的官员、奴仆和亲兵驰回驻地。
“陛下睿智过人，胸ถ怀开朗，颇็有唐太宗之风。林泉今晚直言建议，也是仰慕古人，欲效魏征之ใ骨鲠ຖ。君臣契合，先后辉映，必将成为千古美谈。陛下进北京后，对官民行宽仁之政，收揽人心，并将人马驻扎城外，一则有利ำ于招降吴三桂，二则使东虏见我无隙可乘๖，不敢来犯。林泉的这两条建议，均是为ฦ国家着想，出自一片忠心。只是以上二事皇上在西安出师之ใ前已๐与汝侯商定，亦为诸将之愿，早ຉ已宣布于众，临时不好收回成命。不妨在明日大军进人内城时，皇上重降圣旨，谕三军严守纪律，秋毫无犯；违者斩。至于拷掠追赃之事，如何适可而止，先严后宽，由陛下斟酌情况而定。”
“王承恩，朕的手诏送出城了么？”
近来他为ฦ局势日非，很少到坤宁宫去，同翊坤宫的皇贵妃更少见面。此刻他准备往奉先殿时，想着由á于不能保住江山，皇后和袁妃将惨死于“逆贼”之手，忍不住暗暗流泪。这时乾清宫掌事太监吴祥进来，到他的面前躬身问道：
在爱新觉罗皇族中，最有雄才大略的年轻领袖莫过于多尔衮这位亲王。他从十八岁就带兵打仗，不仅勇敢，而且富于智谋，后来成了皇太极政权圈子中的重要亲王。去年八月间，皇太极突然去世之后，皇族中有人愿意拥戴他继承皇位，他自己也有一部分可靠的兵力，然而他为着安定清国大局，避免皇室请王为ฦ皇位继承问题生纷争，削弱国力，他坚决不继承皇位，也打退了别人觊觎皇位的野心，严厉惩罚了几个人，同时他紧ู紧拉着比他年长的、且有一部ຖ分兵力的郑亲王济尔哈朗，同心拥戴皇太极的六岁幼于福临登极，由他和郑亲王共同辅政，被称为辅政亲王。
随即宋献策吩咐开饭。吃过饭以后，稍事休息，他们就进宫去了——
“你出去打仗，守寨由á谁主持？”
袁时中说道：“事到เ如今，这一切想法都是空的，只有坚决对敌，死守圉镇一条办法。圉镇不被攻破，我袁时中就不要紧ู。一旦圉镇失守，我袁时中ณ就跟着被杀，我一家人也别想有一个活下去。”
那ว亲兵头儿见王长顺的口气和神色都很严重，又问道：
“这是新า规矩，我明白，不能ม怪你。好吧，我再等一等，你去传报吴爷。”
“如何不好啊？”
“吴忠进来面奏！”
霍婆子说：“姑娘，你只管拿着碗去。乱ກ世年头，讲什么大闺女不能出三门四户。常言道，‘大街上走着贞节女’。只要自己行得端，立得正，怕什么？何况这是领粥去，又不是去闲逛大街。像我这个人，三十多岁时就守寡，婆家娘家全无依靠，既ຂ要为ฦ丈夫守节，又要吃饭，十几年来自家天天抛头露面，为ฦ生活奔波。尽管我串东家，走西家，可是没人对我拨弹一个字。姑娘，有你霍大娘跟着你，你明天只管去。”
这时，恰巧霍婆子从外面回来，照例又来到后院，把外边的消息告诉张家。她知道了刚ธ才生的事情，便告诉他们：明日东岳庙施粥，每人一碗。她说她是要去的，又劝张成仁的母亲和香兰也去。起初香兰感到不好意思。霍婆子说：
这时官军的粮食、柴草也更困难了，出去搜集粮草的将士常常被郝摇旗指挥的游骑杀散或俘虏。不得已๐，他们只好拆门窗、拆房子做饭。凡是受伤的骡马他们都杀死充饥。水，也更困难了，连池塘里的脏水都差不多喝干了。有的人渴不可耐，竟然接马尿来喝，可是因为马的饮水不足，所以马尿也很少，而且特别臊。
他们相对摇头叹气，又说了一些关于左良玉极不可靠的话，便都把希望寄托在今日派往开封的那个把总身上。丁启睿曾嘱咐那个把总从陈留附近绕道前往开封，想来路上不会出事。而只要这个ฐ把总明日能够回来，就可以同开封约好时间，与李自成的义军进行决战。虽然胜利并无把握，但情况总会好得多。只要他们能够鼓舞士气，拼死向前，而开封出来的人马又比较精强，战局或许能转为对他们多少有利。
“我也猜测不透。总之必有缘故，请将军务必快去太太帐中。刚才的话，请听我简单扼要说完，不敢多耽搁时间。”
刘玉尺说：“我何尝不明白将军的心思，可是将军几乎误了大事！”
慧梅说：“我不是怕在小袁营有谁吃了豹子胆，敢调戏你吕二婶。我是想，你身边跟着两个ฐ女兵，使咱们袁将爷手下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们，知道你吕二婶是我的女总管，不敢轻看了你。”
慧梅说：“那ว就请你去一趟吧。”
牛佳欠身说：“我在那ว里时，跟他的左右文武谈了不少，也看见了当地百姓。据我看来，此人倒是一个ฐ了不得的人才。自从崇祯十三年他在开州1起义以来，就十分注意军纪，每到一地，不许部ຖ下骚扰百姓，不许奸淫妇女，不许随便杀人。他又礼贤下士，对读书人十分尊重，现在身边就有几个秀才帮他出谋划策。他的人马，因有过两次饥民响应，所以也许曾经有过十来万，但多是乌合之众，一经打仗，多数散伙。现在大概只有二三万人，另外骑兵可能也有一千多人。”
牛佺重新作了一揖，在旁边一把空椅上侧身坐下。
当皇太极穿过凤凰楼，走进后宫时候，各宫的妃子都在两边向他屈膝恭迎，而永福官庄妃的身边有一个五岁的男孩，也就是他的最小和最钟็爱的儿子，汉语名叫福临1。皇太极因为ฦ心中ณ有事，只向他看一眼就走过去，被皇后迎进清宁宫了。
这清宁宫俗称中宫，东一间占全宫四分之一的面积，是皇帝和皇后住的地方，又分前后两间，各有大炕。其余四分之三的面积是祭神的地方。宫门开在东南角。南北各有两口很大的铁锅，一年到头煮着猪肉。接着大锅是大炕。按照满洲风俗：神位在西边，坐人处南边为上，北边为下。南炕上的鹿角圈椅是准备皇上坐的，北炕上的鹿角圈椅是准备皇后坐的。靠西山墙的大炕是供神的地方แ，摆着祭神用的各种法物。山墙上有一块不大的木板，垂着黄绸帷幔，名叫神板。神板前边的炕上设有连靠背的黑漆座，上边坐着两个穿衣服的木偶，据说是蒙古神抵。神板两边墙上悬挂着彩色画ฑ轴：释迦牟尼像、文殊菩萨像、观世音像、七仙女像即吞朱果的仙女佛库伦1้在中ณ间，两个姐姐和别的仙女夹在左右，另外还有枣红脸、眯缝双眼的关法玛2像。各神像画轴，不祭祖的时候都卷起来，装进黄漆或红漆木简。墙上还挂着一支神箭，箭头朝下，尾部挂着一缕练麻；另一边挂着盛神索3的黄色高丽ษ布袋。清宁宫门外东南方不远处有一个石座，遇到เ祭天的日子，前一日在上边竖着一根一丈三尺长的木杆，称做神杆，上有木斗ç。今日不祭天，所以石座空立，并无神杆。
随即由á中军将领端来一大盆酒和二十几只碗，又提来一只白公鸡，当场将公鸡杀死，鸡血洒在酒中ณ。陈永福先舀了一碗酒，对天誓：
陈永福严厉地瞪了那个年轻将领一眼：“不要胡说！督师虽然三千人不战而败，可是今日督师驻在城内，也还是我们的依靠。”
说完后，这小头目就勒转马头，准备离开。当下从灾民中走出一位老人，看来是个领ๆ头的，跪下去向小头目磕了个头，说：
他们看见队伍中ณ有一位将军，骑在马上，又见他的前边打的是“闯”字旗，恍然大悟：这就是李闯王的人马！那ว么，马上的将军难道就是闯王本人么？人们互相暗使眼色，却没有人敢说话。有的人不自禁地跪了下去，因为按照千百年来的习惯，老百姓见官，不论是文官还是武官，都要下跪，所以他们看见闯字大旗来到，看到那骑马的将军，不管是不是李闯王，都跪了下去。
献忠哈哈一笑，说：“你已经有这么เ大的事业，真是自找苦吃！”
自成笑着说：“虽然他到你身边时是个半桩娃儿，我看着他在战场上滚大，可是他如今已经是你的得力爱将，立了不少功劳，就应该称他的字儿了。”他接着对双喜说：“你跟宁宇是小弟兄，带他出去玩玩吧，免得坐在这里不随便。张鼐的营里正在操演火器，带他瞧瞧去。敬轩，咱们同老曹到เ后帐谈谈。献策，你也来。”
闯王愕然：“什么事意料不到？”
“有几十尊这种大炮，下次攻开封不用愁了！”
青年军官说：“请大人莫信谣言。四川剿贼军事虽不完全顺利，但献、曹二贼决难逃出四川。阁部大人正在调集人马，继续围剿，不难全部歼灭。要谨防奸细在襄阳散布谣言惑众！”
“回大人，连卑职在内，一共二十八人。”
舅母流着眼泪说：“娘娘，你不是做梦。我们正坐在一起叙话呢！”
这时两个ฐ宫女站在窦妃身旁，被眼前的情景所感动，又不知自家的亲人现在何处，禁不住频频擦泪，低下头去。
窦妃向舅舅问道：“这房子可是你们原来就住在这里？前边住的人家可靠不可靠？”
舅舅说：“我们原来是在离广渠门不远的一个ฐ小胡同住。你来北京之前，我就在那里行医。你父母来京两次，都跟我们住在一起，就是打听不出你在宫中的消息。后来还是李王进了北京，向你问起家中有些什么人，你告他说，有个舅父在京行医，只记得住在外城，又把我的名字也告诉了李王。李王就把这件事嘱咐了李公子，务必寻到我们。后来李公子的手下人找到了我，看见我住得过于简陋，房子很破，又是一个大杂院，乱糟糟的，这才安置我们搬到เ这个地方แ，关照我不要说出有外甥女在宫中，只说我有一个亲生女儿就要来到เ，要住在这儿。也不要我说出曾在南城行医，只说在太医院中做事。就凭着这样安排，我们这屋里才像了样儿，就像住着个小京官一样。”
窦妃听了，恍然明白，在心中暗暗地感激大顺皇上。
舅父接着说：“那前边住的是河南省陈留แ县人氏，姓陈名豫安。因为杞县和陈留相距很近，所以与李公子算是小同乡。这陈豫安二十年前到北京，原是投亲靠友，没想到自己้后来竟开了一个河南酒楼，在西单左ุ近，专卖河南酒菜，生意很是兴隆。他儿子现在已经长大了，替他在酒楼ä管事。他自己每天在家，有时下茶馆，一坐半天。他为人十分耿直，很讲义气。据他告我说，李公子有一同乡好友叫作陈子山的举人，是他的本家。所以李公子住在北京时，他就跟李公子手下人拉上了同乡瓜葛。李公子有个ฐ叔伯兄弟，名叫李俊，字子杰，常在他馆子里请客吃饭。后来他同二公子李侔也认识了，李公子也知道了。我呢，因为ฦ行医，也到他家里去过几次，也算是认识。这样，李公子就把为ฦ我找房子的事情托付了他。现在这一座大院里只有两家。陈豫安是十分谨慎的，同周围邻居都没有什么来往。听他说，左右几家邻居都是陕西人，同李王算是同乡，虽然没有什么เ来往，心里到底同李王亲近。”
窦妃听了，感到放心，就对舅舅说：“我出宫的时候带了一些银子，明天交给舅舅，生活上不用舅舅操心。”
舅舅赶快说：“娘娘不用为ฦ此操心，李公子除了将这后院宅子给我，还给了我五百两银子，足够我们在京城生活下去。两三年中ณ大顺朝一定会转败为胜，那ว时李王重新回到北京，还愁没有我们享福的日子？”
舅母说道：“我们用了一个王嫂，也是乡亲，为人老成稳重，十分可靠。我已经告她说，对别人只说你是我们亲生女儿，不许泄露机密。”
窦妃说：“如今局势混乱，我已๐经是李王身边的人了，有一点风吹草动，我自己活不成，舅舅舅母也很危险。尽管舅舅舅母待我如同亲生女儿，到万不得已时，我宁可自己以身殉节，不使舅舅舅母受累。”
舅母说：“倘若万不得已，娘娘一旦为李王殉节，我们也绝不偷生，说起来一家三口……”她说不下去了。旁้边两个宫女听了也一起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