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仁夫妻说：“唉，我们实在是被愚弄的日子久了，总是不很放心。”
母亲问道：“到เ底闯王人马是不是真的都那么好，不许淫妇女，不杀害百姓？”
处决孙铁匠和霍婆子的当天晚上，约摸一更过后，高名衡差人将陈永福和黄澍请到เ抚台衙门，坐在内书房密商大计。自从今年三月间王文调走以后，黄澍就被高名衡十分倚重。虽然黄澍论资历并不深，论官职不过是开封府理刑厅的推官，省城里很多文官的职位比他高得多，有的人甚至是他的顶头上司。所以起初大家对他突然这么เ获得巡抚的重用，实权在握，不免心怀嫉妒。可是经过近来一段时间，大家都看到此人确实年轻有为，心计甚多，所以只好自愧不如，反而对黄澍产生了依赖心理，一切事情都指望他出谋划策。
正在这时，王铁口回来，见这种情况，他晓得衙役们最难对付，不给钱是没有办法的，可是他也知道张成仁现在一文不名。他回到自己屋里，将霍婆子带给他的二两银子中用剩的，取出几钱来，说好说歹，塞给衙役，把他们打走了。
闯王点头说：“你虑的是，虑的是。”
“大元帅觉得是否可行？”
将到朱仙镇时，雾更大了，月色已经完全看不见。奇怪的是，离朱仙镇只有二三里路了，还听不到一点炮声，也听不到喊杀的声音。原野上奇怪的沉寂。李自成一面策马前进，一面心里担忧，不晓得李过是否已经阵亡，也不晓得战场上的情况究竟如何。他不免抱怨刘宗敏：为ฦ什么不及时派人给他报信？
“我来了！我刘爷来了！”
闯王欣然点头说：“请坐下，坐下，不必拘礼ึ。玉尺居一营军师之位，这番话说得很好，说得很好。此事不必太急。你们暂时只心中ณ明白我的好意就行，不必急于向将士们宣谕。全军建制ๆ，正在由宋军师和牛先生拟就，破了开封后将宣布施行。小袁营这称呼就用到เ那时候吧。”
“时中，你要告诉你手下的将士们，从今往后，你们的心中千万再别存在小袁营和闯营的畛域之见。要是仍存那样见识，就辜负我重看你的一片心了。我倘若不重看你，便不会将我的养女许配给你。养女虽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可是我们夫妻看待她比亲生女儿还重。不管是论公论私，等到大功告成之后，我绝不会亏待于你，也不会亏待了你手下的有功之人。你是我的亲信爱将，也是我的娇婿，所以你的小袁营跟曹营不同。日后不应该还有什么小袁营和闯营之别ี，应该化为ฦ一体。我要一视同仁，手掌手背都是肉。你们也要明白，小袁营就是闯营，就是老府人马。我这是肺腑之ใ言，你们要记在心中ณ，还要传谕你们手下的众人知道！”
高夫人赶快说：“世界上哪有逢喜庆送礼不收的道理！王新，将白马拴在柳树上，你们领了红封子，出去休息吧。”
王新า笑着说：“实话回夫人，这几句言语是我现买现卖的。小张鼐爷临时教我几句学几句，好则ท还没有漏掉一句。”
皇太极哈哈大笑，说：“好，这话说得很是！”想一想，又说：“他一定会降，但不要逼他太紧，不要催他剃头。缓些日子不妨。”
皇太极问道：“洪承畴仍求死，朕自然不会杀他。你看，他会在看守不严的时候用别的法儿自尽么？”
“今日会商到เ此为止。”
高名衡心中一凉，沉默片刻，又问：“平贼将军何以竟无消เ息？”
另一位士绅马上愤愤不平地说：“单有‘不怕死’三个字不够，应该还有三个ฐ字：‘爱百姓’。”
“将军独为ฦ自己的一个忠字着想，可曾为全城百姓的身家性命着想乎？”
邱แ民仰说：“这里是白广恩将军驻地，现有一个ฐ游击守护军粮。看来需要再增加守兵，并派一位参将指挥。”
自从来到关外以后，洪承畴驻节宁远，已经来塔山、杏山、高桥1和松山一带视察过一次。今天是他将老营推进到松山与杏山之间，顺ิ路再作视察。他最不放心的是高桥到塔山附近屯粮的地方。这里是丘陵地带，无险山峻谷作屏障，最容易被敌人的骑兵偷袭，也容易被骑兵截断大路。他一直骑马走到海ร边，指示ิ该地守军将领应如何防备偷袭。现在，他立马高处，遥望塔山土城和东边海中ณ的笔架山2，又望望海ร面上和海湾处点缀的粮船和渔船，挥退从人，只留下辽东巡抚邱民仰、监军张若麒和赞画刘ถ子政在身边，口气沉重地说：
“老徐，你有什么好主意？”
秦良玉据守的两座山头虽然不高，却因为ฦ地势很好，易守难攻。她为ฦ着阻止义แ军前进，将强弓硬弩和少量火铳集中ณ在控扼大路的一边。虽然她口中鼓励将士们同她在此死守，却实际上打算守到黄昏撤退，估计到เ那时后队的营垒已๐经修筑得坚不可摧。她只用一千将士在山脚凭险迎战，五百将士搬运石头和向敌人投掷，其余一千五百人和她的数百标营亲军都留在半山坡上，以便随时向最紧ู急的地方增援。义แ军连攻两次，都被炮火矢石击退，损伤一些人马。张献忠同罗汝才来到近处，看见秦良玉被亲兵簇拥着立马山头，手执指挥作战的小红旗。他向汝才说：
“刘公，圣驾还没来到？”
“朕昨夜梦见了故辅臣杨嗣昌在这里向朕跪下叩头，说了许多话，朕醒后都记不清了。只记得他说：‘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朝中诸臣不公不平，连章见诋，故臣今日归诉皇上。’朕问他：‘所有的奏疏都不公平么เ？某人的奏疏似乎也有些道理吧？’嗣昌摇头说：‘亦未然。诸臣住在京城，全凭意气，徒逞笔舌，捕风捉影，议论戎机。他们并未亲历其境，亲历其事，如何能说到实处！’朕问他：‘眼下不惟中原堪忧，辽东亦岌岌危甚，卿有何善策？’嗣昌摇头不答。朕又问话，忽来一阵狂风，窗棂震动，将朕惊醒。”说毕，连声叹气。
又来到เ一个女兵，飞身下马，从怀中掏出一只婴儿破棉鞋，递到เ婴儿的母亲手中。慧英不敢耽误，望着大家说：
“你家的男ç人呢？”
听了刘宗敏的话，李俊感到เ事情确实十分严重，而且深为激动，刚才在心中产生的那一缕委屈情绪跑到爪哇国了。他高声回答说：“请总哨刘爷放心！不管他福王上天入地，我们一定要将他捉拿归案。总哨的吩咐，末将一字一句都传给小张爷知道。闯王的军令森严å，赏罚无私，总哨执法如山，末将等不敢忘记！”
宗敏大怒，拍着腰刀骂道：“混蛋！你们这一群将领是干什么的？你们是想死么？为什么让福王一家人从后门逃走？你说！你不要想着我不会先斩了你！”
1制ๆ艺——即八股文。
李作说：“启东既是哥的乡试同年，又与献策是好朋友，去年献策在省城设法救他，我们也曾勉尽薄力。我想，我们如有见不到เ的地方，或有什么เ困难，他定会随时相助。”
晚饭以后，他同李佯、红娘子在老营围着火堆，商量明日派人继续打探闯王的确实驻地，以便先给宋献策送去一封书信，说明他们来投闯王的诚意。大家都很疲倦，商量一毕，各自睡觉去了。李信因为担心李际遇会趁着黑夜前来偷营劫寨，夺取骡、马、辎重，所以仍像往常一样和衣而睡。他的身上开始生了虱子。今晚睡下以后，总感觉有虱子在身上和腿上乱ກ爬。虱子越爬，他的心情越乱，越不能入睡。
每天都有饥民要求投军，李信严令手下头目一概婉言拒绝。这些饥民有的只好散去，有的自己结合成小股活动，因此，自杞县往西，凡李信和红娘子义แ军所过之地，风声所及，小股起义一时纷起，十分旺盛。
自成忙问：“献策有什么เ极为ฦ重要的话？”
牛金星不觉连说“妙，妙”，赞叹闯王智虑深远，然后哈哈大笑。
“征练饷，祸ຖ国殃民。臣今日不言，臣负陛下，亦负天下万民。陛下今日杀臣，陛下负臣！”
1讲官——为皇帝ຓ讲书的官。
“马上就到เ。”
“是，闯王。”
“至少得宽限三天，五天最好。”
青年小头目疼痛地歪着脑袋，大胆地说：“大帅，请你丢了我的耳朵让我回禀。你的手狠，快把我的耳朵扯掉啦。”
烟村寥落，
登古吹台，
李过见高夫人的脸色沉重，忙问：“二婶，听说明远受了重伤，很危险么？”
“还没有得到确实消息，只知小鼐子昨夜奉我二爹之命从石门谷率领ๆ数百骑兵赶回，天明以后从清风垭往东去，奔袭商洛镇和龙驹寨，扰乱ກ官军之后。想来石门谷的乱子大概不要紧了。”
“从红石崖来的人呢？”
“是小鼐子率领三百骑兵来石门谷护卫爸爸。路过大峪谷时，我子杰叔怕他年幼莽撞，亲自同他前来，又添了五十名骑兵，带有攻寨云梯。走到红石崖，因知道爸爸进寨后平安无恙，他们不敢造次进寨，引起杆子疑惧，所以停在红石崖，派人来请示行止。”
王从周哭叫：“张哥！德耀哥！我是从周！你不要死啊！我会请老神仙赶快救你，你不要死呀！”
张德耀忽然重新睁开眼睛，眼光也稍微亮了。他定睛望着从周，望了片刻，随即干裂的嘴唇动了几下，有气无力地说道：
“从周，我活不成了。打过了这一仗，你千万到兰阳县，把嫂嫂他们接出来，带到闯王营中也好，带到เ汝宁府也好，你就同我妹妹赶快成亲吧。我的嫂嫂年纪还轻，你要当亲嫂嫂看待，把她养老送终。我这话你可记清了？”
从周哭着说：“德耀哥，我一定记清。你放心，我一定记清。”
德耀又艰难地说道：“一家人都死绝了，两门头只守着一根孤苗，就是我的那个侄儿，你要把他抚养成人。”
说完这句话，他的眼又合了起来。从周再呼唤也呼唤不醒了。从周站起来，掩面痛哭。这时那ว条小船已经回来，告诉他成仁的尸没有打捞起来。他抹了一把眼泪，命令他的小船队往西门追去，剿杀官兵。他站在船头，环顾周围，但见滔滔洪水，到เ处漂着尸。有的人是刚刚从船上中ณ了弓箭或炮火倒在水中ณ的，鲜血染红了黄水。
李岩在周王府午朝门与巡抚衙门之间遇到เ两起抢劫的官兵，打翻了三条白祁政的兵船，其余逃掉了。他听见近西门处有呐喊声和火器声，随即率领几条快船赶来。等他到เ了王从周小队的作战地方，看见敌兵已被赶跑，水面上平静无事。他登上西城楼，纵目四望，看不见洪水边际。他想着这几天闯王忙于安顿人马，面色憔悴，心思沉重，还不曾有工夫计议别的问题。他站在城头，望了一阵，心中ณ问道：
“开封全城沉没，下一步大军将往何处立脚๐？”
他暗暗地出来一声叹息，没人听见——
第五十八章
开封淹没之后，李自成和曹操的大军在朱仙镇和尉氏县境逗留了十几天，一面派李岩去营救开封灾民，一面收集被洪水冲散的部ຖ队。到了九月底，失散在新黄河北岸的几千人马，由刘ถ体纯率领，也在兰阳境内找到船只，渡过新黄河，在尉氏县和朱仙镇之间与大军会合了。开封附近各县几个月来供应大军，十分残破。当前人马需要休息整顿，非赶快换一个ฐ地方แ不可。李自成在失望之余，心中访惶，一时不能决定向何处进军，找一个ฐ可以建立名号的立脚地。他将人马开到许昌以西，暂时在宝丰、郊县一带驻扎，一面进行休息整顿，一面征集粮草。
十月中旬，李自成得到细作禀报，知道袁时中离开颖州王老人集，到了杞县的圉镇，积草屯粮，准备长驻，并派人渡过新า黄河，向新任河南巡ำ抚王汉和新า任河南巡ำ按苏京请求招安。他和左右将领对袁时中ณ十分痛恨，但是因为陕西、三边总督孙传庭来到河南，李自成只好暂时将袁时中的问题放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