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和罗汝才合营以后，声势日盛，人数有五六十万，哄传在百万以上。实际精兵大约只有十三万，其中步兵十万，骑兵三万。其他四五十万人，包括各种工ื匠、马夫、驮运队……种种属于后勤方面的非战斗人员，还有慕义而来的缁衣、黄冠1、三教九流之ใ辈。由于没有一个根据地，单说随营的男ç女老弱眷属就有十几万人。另外还有大批新兵，未得训练，也在这五六十万数内。所好的是骑兵确实都是精兵，每兵有两三匹战马，而大批非战斗ç人员在危急当头时也能参加战斗ç。这一声势浩é大的革命武装ณ，存在着几个弱点：第一，由于精兵的人数不多，所以在围困开封时，不能分兵占据开封周围的重要城镇，竟然连朱仙镇这样战略要地，不留人马驻守。第二，因为ฦ没有一个ฐ可靠的根据地，大批非战斗ç人员和十多万随营眷属只能跟随主力部队移动，以便得到保护，这样就为ฦ大军行动和给养增加了困难。第三，因为ฦ跟罗汝才同床异梦，就不能ม放开手使曹营兵单独作战，而且李自成还必须将一部分兵力控制ๆ在身边，防备罗汝才离开他。目前李自成大军的这几个弱点都因朱仙镇之ใ战而一齐暴露了。
“我们也去吧。”
袁时中赶快站起来说：“蒙大元帅如此厚爱，末将粉身难报。大元帅的这番钧谕，末将一定牢记心中ณ，也要晓谕手下的文武们一体知悉。”
“走吧。后天我请大家喝酒，请大元帅务必光临ภ。”
高夫人被逗得格格地笑起来，说：“你这孩子，我只知道打仗时你是只小老虎，还不知道在平时你是只巧嘴八哥，真会学话！”
“我们小张爷命我来启禀夫人，他没有别ี的宝贵礼ึ物，只有这匹西番战马1是不久前夺得的汪乔๒年的坐骑，曾经献给闯王，闯王说我们小张爷攻襄城有功，赐给了小张爷。这马，一身纯白，十分好看，也十分稳快，特意送来为慧梅姑娘添箱，务请笑纳。”
范文程说：“请陛下放心。以臣看来，洪承畴不会死了。以后不必看守很严，让他自由á自在好了。”
“皇爷，您又梦见洪承畴和杨嗣昌啦。这两位大臣已经为国尽忠，不可复生。望皇爷不要悼念过甚，致伤圣体。”
陈永福说：“大人，目前求人不如求己。只要军民上下齐心，不怕死伤，血战杀敌，省城必可保全。”
“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刘国能无言对答，只是叹了一口长气，说：“我身为ฦ武将，只有三个字，在我心中。”
另一位士绅说：“死战决不能取胜，守城断无把握。如若坚守，不但不能保全官绅百姓性命，反而将遭屠城之祸。将军可曾想过？”
1้塔山、杏山、高桥——在宁远和松山之间，都是当时重要的军事据点，而塔山和杏山尤为重要，筑为ฦ“要塞”，称为塔山堡、杏山堡。
张若麒点点头，心中明白。昨晚从吴三桂的公馆出来后，他们就回到监军驻节宅中作了一番深谈。张若麒的心情轻松，谈笑风生，认为ฦ此次进兵，只要鼓勇向前，定能ม打胜。他好像完全代皇上和本兵说话，对马绍愉说，必须对“东虏”打个大胜仗，才能使朝廷专力剿灭“流贼”。马绍愉认为对“东虏”迟早要讲一个ฐ“和”字，目前皇上和本兵力主ว进兵，目的在能打出一个“和”字，在胜中求和。张同意他的看法，但对胜利抱着较大的侥幸心理。
“瞧见么？这老母货名不虚传，怪沉着哩！要是别的将领，一败阵就只有惊慌逃命的工夫，决不会立刻又凭险抵抗。嗨，今天老子一定要活捉这个ฐ丈母娘！”
大约离竹菌坪不到五里远，秦良玉得到禀报，知道张令阵亡，竹菌坪已经失守。她大吃一惊，立刻๑命令人马原地停步，整队待命，准备迎战。她带着一群亲兵和几个亲将勒马登上高岗瞭望，果然看见从竹菌坪逃出的溃兵有一股沿着大路奔来。其余的四散乱窜，有的被张献忠的追兵杀死。她明白张献忠和罗汝才必然会乘胜前进，以锐不可挡之势，向她的人马冲杀。在目前情况下，她应该迅退兵，占据一个险要去处，树立营寨，凭险死守，避开敌人锐气，再图反攻，然而她也明白倘若下令后退，她的人马在张、罗的骑兵追赶下很容易立即惊慌溃逃，不可收拾。所以这个办法只在她的脑海ร里一闪，没有采用。她用的是第二个办法：在原地布阵，迎击敌军，争取时间使后军占据险要地势，树立坚固营垒。于是她立刻从高岗驰下，就原地摆开阵势，同时向后队传下了十万火急将令，命他们以三千人马前来增援，其余大军据险下寨。她想着四川安危和她是否能保持一生威แ名，决于此战，所以她虽然内心震惊，却竭力保持威严镇定，立马阵前，对左ุ右将士们说：“各位务须死战。我们守此处即是守家。过此一步，流贼就杀到我们的家门口了。”她还命令将这两句话传谕全体将士知道。
众阁臣说一些劝慰的话，因皇上并无别事，也就退出。
众官见皇帝震怒，个个股栗，没人敢说二话，只好叩头辞出。他们刚刚ธ走下丹墀，崇祯又命太监将几位阁臣叫回。阁臣们心中ณ七上八下，重新า行礼，俯伏地上，等候斥责。崇祯ງ说道：
别人替婆媳回答：“爷爷去年死啦。娃儿的爹前天给衙役们抓到城里去坐班房了。”
1■外□内繇子——捕鸟时用一鸟引诱其他的鸟前来，这个ฐ鸟叫做■外□内繇子youzi。
李俊见宗敏如此盛怒，十分惊骇，但他竭力保持镇定，回答说：“请总哨息怒，这事情罪不在我，也不在小张爷身上。攻城时候，原是没料é到西城门打开较晚，所以最初只从北门冲进来一千多骑兵。到了离北门不远的十字街口，兵马分成几股，有的去占据钟็楼、鼓楼ä和重要街口，有的去各重要衙门，有的去打开监狱。小张爷怕宫城的卫士会拼命抵抗，自己率领ๆ三百骑兵直奔午门，我也跟他一道去攻午门。另外一百骑兵奔往东华门，一百骑兵奔往西华门，李弥昌率领一百骑兵来夺望京门。没想到เ这后宫门东西两边的街上有闸子门1不能ม通过。等费力砍破了西边闸子门，又遇着几百乱兵从城上下来，打算进宫抢劫，有的已经蜂拥进宫。他们在后宫门外阻止道路。喝令他们散开，他们不惟不听，还拿着刀枪对抗。李弥昌没有办法，下令冲杀，当场杀死了十几个乱兵，杀伤了不少，才将乱ກ兵驱散。等小张爷和李弥昌从前后两路进人宫中，福王父子和两个王妃已经找不到了。”
李俊回答：“刚才小张爷审问一群太监，知道破城时候，福王父子和老王妃、小王妃都换了衣服，由á亲信太监和一群拿重金收买的卫士护送，从这后宫门分三批出去上了城。只是这留下的太监都不是亲信太监，不许跟随，所以出宫以后的踪迹他们也不清楚。小张爷已经派了十起将士趁着月光在城上城下搜索，又派了一队骑兵去截断去孟津过河的道路，他自己押着几个太监也出城去了。”
“这个自然。不过我们初ม到闯王这里，总得事事谨慎，不可粗心大意。闯王治军甚严å。我们对手下人切不可放纵了，犯了闯王军规。”
李岩点头说：“正是如此。”
李信与红娘子率领人马离开新郑境内，继续往西走，第三天黄昏前来到禹州西南六十里的神至镇，决定在此地休息兵马，派人打探李自成本人确实驻扎何处，以便前去相投。这神垕往北去几十里远就是登封地界，是割据一方的所谓“土寨”领李际遇的势力范围。李信为避免同李际遇生误会，到神垕镇扎营方แ定，就写了一封书子，派镇上一个尚未逃走的乡约带着他自己的会办事的一个小头目连夜去李际遇那里，说明他与红娘子只是路过此地，驻兵休息，一二日内即继续西行。趁着部队埋锅造饭的时候，他带着一群亲兵在镇上巡视一遍。
李信连连点头，说：“好，立即传令，大军加前进。倘若真有官兵追来，我们决不轻饶。”
李自成谦逊地说：“这破洛之策原是先生帮我定的，说不上我有什么智虑深远。倘若足下不是洛阳人1，恐怕也不会将破洛阳杀福王的道理讲得那ว么透辟。真是十分难得！先生今日初ม到，就拿出这一重要建议，果然不负全军对先生期待之ใ殷！”
自成说：“我在郧阳山中ณ时候，一直在想主意如何打伤崇祯的这个膀臂。如今看来，只要我们能够破洛阳，杀福王，杨嗣昌就完了。”
黄道周担心朝政这样下去，将有亡国之祸，所以才昧死直陈，希望有所挽救。他是宁死也不愿看见大明亡国的。现在见皇上并不体谅他的忠心，又不许他继续说话，他几乎要痛哭起来，大声说：
崇祯自认为是以孔孟之道治天下，而黄道周是当时有名的理学大儒，所以故意拾取宋儒朱熹之流常讲的“天理人欲”的牙慧，批评黄道周，好像忽然找到เ了一件锋利ำ武器。然而黄道周今天在他面前犯颜廷争的是万分急迫的实际问题，所以不愿多谈“天理人欲”的道理，倔强地回答说：
自成用鼻孔冷笑一声说：“哼，你们一投降朝廷，连称呼也变了！从前你们向光兴叫二掌盘子的、二掌家的，又叫二帅，如今叫二大人！”
闯王恍然明白，说道：“啊，你是不敢称你家帅爷的名讳！他可是王光恩么？”
献忠放了他的耳朵，亲切地骂道：“好，你龟儿子说清楚吧。”
左右一些从谷城和房县投人义军的文职人员都附和献忠的看法，说军师虽然足智多谋，却没有看清左良玉实无力量前来作战。徐以显轻轻摇头，仍是放心不下，但是怕触献忠恼怒，不愿多说了。
极目风沙，
一炷香果然只剩下四指长，日影已交中午了。李信把社友们的新作看了看，最后拿起李侔的五言排律，感到尚不空泛，随手改动了几个字。他平日本来就忧心时势，苦恼万分，刚ธ才宋献策的话又给他的震动太大，使他一时不能够静下心来。他走到院中，背着手走来走去。别ี人都以为ฦ他在为诗词构思，实际上他是想着天下大势和他的自身前途。明朝可能亡国，这问题他早有所感。方才同宋献策在九仙堂楼上短短交谈，使他更加相信明朝的“气运将终”。此刻๑他不禁心中自问：“既然天下大乱，明室将亡，我是世家公子，将何以自处？既不能随人造反，也无路报国，力挽狂澜，难道就这样糊糊涂涂地坐待国亡家破么？”然而他又不甘心这样下去。想了一阵，越想心中越乱，经陈子山又催促一次，他才把心思转到作词上，选了《沁园春》的词牌子，开始打腹稿。不过片刻就想好了上半阕。正在继续想下半阕，他看见汤府的一个ฐ老家人由他自己的仆人带领ๆ着走进院来。恰巧ู他的下半阕也冒出几句，于是赶快一摆手，不让他们把他的文思打断ษ。李侔看出来汤府可能ม有重要事情，把来的老家人叫到เ二门外，悄悄询问。李信没有听见他们说什么话，但是他从李侔进来时的脸上神色看出来事情大概很重要。他已经把腹稿打成，没有急着问李侔，缓步走回上房，看大家已经把作品题在墙上，便提笔展纸，先写出《沁园春》一个ฐ题目，又写了一个小序：
高夫人恍然说：“啊，怪道这里的官军尚未战败就仓皇溃退！”她微微一笑，立刻又问：“老神仙现在何处？”
“你二爹到哪里去了？”
“张鼐？他……我临ภ走时不许他离开老营，是谁命他来的？”
如今事情确实难办，既ຂ要除掉内患，还要留下这一千多人马抵御官军，而时间仓猝，不许他稍微耽搁。他一边在寨中巡视，一边考虑万全之策。走了几个地方，看见寨中ณ秩序稳定，心中稍觉安慰。他正在走着，双喜带着几个弟兄匆匆迎面而来，使他的心中猛打一个ฐ问询：“又出了什么เ岔子？”双喜很快地到了他的面前，兴奋地小声禀道：
刘宗敏把又粗又硬的浓胡子一捋，哈哈地笑了两声，说道：“你说的算个鸡巴！老弟，别ี胡扯啦。将士们爱戴你，闯王信任你，你怕什么？你不想干，难道你想叫我带病上阵么เ？嘿，真是！”
刘宗敏把双眼一瞪，说：“怎么，老弟，害怕挑起来这副担子？哼，闯王还没有叫你立军令状，你就想打退堂鼓！”
“如今事情还弄不清楚。这挡在前面的也许是官军，也许不是。倘若是官军，咱们就得决死一战了。”
“不要急着亮牌子。天快明啦，等到天明就清楚了。”
“我打了他一百鞭子，饶他一条性命。”
“是的。起初我想了一句，想不起来了。接着，张三凑一句，李四凑一句，凑了七八句，大家又一琢磨，琢磨成了四句。”
酒过三巡，李自成举杯起立，向闯、曹两营的重要文武说话，盛称这次消灭官军十七万是空前大捷，还盛称罗大将军即曹操的协力筹划，指挥得法，以及曹营将士的忠勇奋，在战场上齐心杀敌，争先恐后。最后，他向大家敬酒，以示慰劳，又说道：“追赶丁启睿和杨文岳的我军将士，今日即可返回。到เ了今天，朱仙镇大战以全胜收场。从今日下午起，重新围困开封，务望诸君努力，共建大功！”众将举杯欢呼。奏起军乐。辕门外成群的战马听见军乐声，不断地刨า蹄子，振鬣长鸣。
步骑大军有很多从老营驻地的附近经过，匆匆向开封近郊开去——
第四十五章
朱仙镇战役结束的第二天，一部ຖ分义แ军开始返回开封城外。李自成和罗汝才的老营尚未移营，而朱仙镇一带仍驻有很多人马，多是追杀官军回来的部队，奉命要休息到明天才拔营去围困开封。
五月二十四日这天晚上，李自成在他的老营大帐中ณ召集少数亲信文武，研究朱仙镇大战以后的新า局势和围困开封诸事，同时也研究了今后同曹营的关系。这次机密会议直开到三更以后。当大家退出时候，李自成对牛金星说：
“启东，明天到阎李寨，应该继续讲《通鉴》了，还有《贞观政要》这部ຖ书，我已经读完，有些地方还需要你讲一讲，才能ม完全懂ฦ得。”
牛金星恭敬地回答说：“《通鉴》自然要继续讲下去。将来大元帅建立江山，经邦治国，这里边有取不尽的经验。《贞观政要》既然已经读完，有些重要地方可以再讨论讨论。我想如今天气太热，大元帅也不必过于劳累。像大元帅这样于军旅繁忙之中ณ还能ม勤学好问，真是千古难得！”
李自成近来已经听惯了这样颂โ扬的话，不再表示谦逊，随即转向李岩说：“林泉，你稍留一步，我有话跟你谈谈。”
大家走后，李自成拉着李岩的手，步出帐外，站在一棵大树底下。树梢上传来知了的叫声，叫叫停停。附近有战马在吃野草，偶尔还听到เ它们用蹄子刨土地的声音。天上满布星辰，一道银河横斜ฒ，织女星和牛郎星隔银河默默相望。旷野上，很多很多军营，到处有火光闪灼，分明是有的将士还没有睡觉。在李自成和李岩站立的地方แ，树枝上有一只喜鹊，在梦中ณ被火光惊醒，从枝上飞起来，但忽然明白几天来都是如此，随即又落下来，换了一个树枝，重新า安心地闭起眼睛，进入梦乡。
闯王说道：“帐中闷热，站在这里倒觉得十分清爽。林泉，河南是你的家乡，人地熟悉，刚才议事，你怎么很少做声？莫非另有深谋远虑，不肯当众说出？”
“我有一个想法，不知对否。因为尚未思虑成熟，所以不敢说出。”
“大家议事，不一定思虑的都完全周到，你说出来何妨？好吧，现在没有别人，你不妨对我说说。”
“大元帅，我有一个愚见，不知妥否。请大元帅命一大将率领三万人马去追左ุ良玉，乘其在襄阳立足未稳，元气未复，攻占襄阳。将南阳与襄阳连在一起，随后再经营郧ຕ阳，可称为‘三阳开泰’之ใ计。如此，则我军进可攻，退可守，将立于不败之ใ地。自古以来，襄阳十分重要，为南北交通要道，又在汉江上游。将来从襄阳出兵，可以东出随、枣，南取荆州。总之，占了襄阳，今后进湖广，人四川，下江南，都很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