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在颠簸的列车上写下这样一段话那里长眠着一群老农垦。他们四十年前追随王震将军来到这荒凉的地方，当时还只是二三十岁的小伙子，生命正如一团烈火在燃烧……”写到此，心中ณ不胜悲凉。“如今，他们倒下了，是把全部的心血和汗水洒向这一片土地之后。面对着一望无际的绿色原野和那座花园似的城市，又感到เ他们不是死去了，而只仅仅变换了一种生存的方แ式。背靠着巍蛾天山的雪峰，面对着自己亲手创造的奇迹。”
1991้年9月6日
列车继续西进。川野越来越窄，山势越来越髙，云头越来越低，麦子越来越青。终于，一山横断，火车改双机头牵引盘山上行。列车员相告，正在翻越乌梢岭。至此，河西走廊西头已尽。翻过乌梢岭，即人祁连山界。
村庄农舍多靠铁路。平顶泥屋，土打围墙，庭院宽敞清洁，门旗幌飘舞，颇有异域情调。男多精瘦，鼻挺目圆，时兴穿深蓝便服、戴无沿白帽。泊女细皮嫩肉，行止规矩，劳作勤恳，不苟言笑。老妪面遮黑纱，少妇则以白纱垂颜。姑娘脸多黑红丰满，圆润如红星苹果。脸蛋儿红斑两晕，如日影浮ด水，天色自然。
他的冷静和坦然，使我感到吃惊，使我不得不抬起头来，用敬重的目光正视这位老人。老了，他的确是老了，像一匹在沙漠上长途跋涉了几十个ฐ春秋的戈壁老驼，头是千枯浠à疏而灰白的，浮着病容的脸上点缀着大大小小的老年斑，唯独那双眼睛、那ว嘴角仍然显示着他的魅力。
“你的文章我读了。《秦柏风骨》这标题好。写的很有激情，陈元方แ的事迹也很感人，眼下这样的文章太少了。”
他一字一句地说。手里拿着那本淡紫封面的刊â物，抖抖地翻开来，显得很有兴致，甚至有些兴奋。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热乎ๆ乎的，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真没想到，一个青年业余作者写的，登在一家非文学刊物上的三四万字的长文，字又那么เ小，他竟然通读了，还在旁้边批注了那么เ多称赞的话。他的话很简短，举止似乎也很平凡，但就像每次读他那ว些语言朴素的作品一样，苒一次深深体会到了他的人格力量。“现在，这样的文章不是太多而是太少。这样的文章《延河》应该转载。”
他说着，很激动地站起来，走到书房找来了纸笔。这一连串的言语和举动，完全不像一个病魔缠身的羸弱的老人，倒像是血气方刚，容易激动的青年。他坐下来，略微想了一下，挥笔写道晓蕾同志：忽培元同志写老省委书记陈元方同志的文章，很感人，是一篇值得宣扬的好文章，建议在《延河》刊出，请你酌定。”写完了信，他又慎重认真地叮咛我说，“晓蕾是《延河》散文组组长，你把文章抄一份拿给他，争取在《延河》表。”过后由于杂事太多，一直没机会把已经变成铅字的三四万字的文稿再抄一遍，就没去找晓蕾同志，这封信也就保存了下来。想不到竟成了永久ื而珍贵的留念。
1991年1้0月日
杜鹏程的魅力
老作家杜鹏程逝世了。时间是1991้年10月27๕日1时3๑0分。黄叶飘落的金色季节，为ฦ这颗文坛星辰的陨落，增添了悲社的气氛。
当他在世时，就想写一篇不仅仅是叙述他的生活、介绍他的作品，而是替他的灵魂造像的文章。但当我读遍了他的作品和研究他的文章之ใ后，当我访问了许多他的同事和亲朋好友之后，当我一次又一次地与他见面、交谈，加深了理解和感受之后，我的感觉就像面对着一块千钧巨石却想把它扛起来一样力不从心，只好退避三舍。想为一个人的灵魂造像，本来就不容易。想为杜鹏程的灵魂造像更难。你先得洞察他、理解他。不是单一的、零碎的、肤浅的，而是全面的、系统的、深刻的去洞察他的内心世界，理解他的精神品格。
在未见过他的时候，我不止一次地听人讲：杜鹏程是一团火，会把周围的一切都照亮、都暖热的。19๗89年冬季当我见到他时，说真的，我几乎有些失望。他这团火，当时并不显出丝毫的热烈和熊熊燃烧的迹象。而是那样一个苍老的，举止迟钝、甚至语言听着已๐经有些含混不清了的老头儿。他几乎是沉默的，过好一会儿，才用地道的韩城方言说出一两句听来极普通的话我们搞创作的人，关键是要不停地写出有份量的作品。”“现在有些人瞧不起老一套，有些老一套不能丢，丢了你也得拣回来”他的声音很低沉，
像是自言自语，更像是由灵魂深处出的思想回音。听他说着话，你不知不觉地感到了一种震撼心灵的力量，感到เ了一种诱导你深思的吸引力。这时候，你再抬头去看，你有些吃惊那ว个面部显出痛苦的、瘦弱的老头儿不见了。你面前坐着一位目光深邃的哲人。口语仅仅是他表达思想的附属工ื具，是偶尔显露于他思想大海中的一两块礁石，是广阔而髙深的天宇上一两道稍纵即逝的闪电。他的博大与深刻，他的俯视和裁断人间的智慧是从那双眼睛，那永远炯炯有神的心灵窗口里反映出来的。那ว双能射穿迷雾明辨事非的眼睛是你看一眼便永远难忘的。他的光和热正是由那里传播给周围的人们，使你在黑暗中和严冬里都能感到巨大的安慰和巨大的温暖。
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