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和我搭班的工人，是个络腮胡子的秃顶大汉。他是秃顶，我是光头，两ä个人一起走在工ื厂里很引人注目。他绰号郭大酒缸，真名我想不起来了。此人常年在口袋里揣一瓶二锅头，常年喝得稀里糊涂出现在车间里，他醒着的时候打人很厉害，喝醉了则相反，随便别ี人怎么เ打他都无所谓。他喝醉了就迟到旷工，但绝不早退，一般都是睡醒了才摇摇晃晃下班。在这种情况下，所有的活都得我一个人干。有时候他酒醒了，就很抱歉地对我说："ิ兄弟，对不住。"然后就把口袋里的酒瓶掏出来，要跟我共享。
那时候我经常把脑袋伸到反应釜里去，看着那ว些浆糊状的原料é起反应，热气腾腾的，也检查不出个鬼。我知道翁大龅牙存心整我，但不知道是谁指示ิ的。那个洞很小，脑袋伸进伸出很不方便，我就剃了个光头。车间里有个叫四毛的工ื人，这个人脑แ子经常犯病，看见我把头伸进去，就会用一根钢管捅我的肛门。我脑袋在反应釜里，毫无反抗之ใ力，等我伸出来之后，他就哈哈大笑地跑掉了。我不能追他，否则就是擅自离岗。后来我抽了个ฐ冷子，见到他和翁大龅牙都在休息室里，我跑进去，叉住四毛的脖子，照着他脸上打了三拳，分别ี打在嘴上、眼上、鼻子上，打得四毛在地上滚。我又用劳动皮鞋在他脑袋上踩了几脚，四毛呜哇乱叫。我打完之后，撸了撸光头，对着翁大龅牙看。他叼着一根牙签，也看着我，不说一句话。
新千年的秋天，我在上海郊区的一个宾馆里遇到เ个女的，她三十岁上下，梳着一个干净利ำ落的抓髻，穿着prAdA的裙子，挎着个香奈尔小包。当时是在电å梯上，我觉得她很面熟ງ，我对她说："白蓝，好久不见。"她从墨镜后面看着我，她看着我，很久之后她说："你认错人了。"
我说，那年送德卵去医院，我把他背进急诊室，我的心脏都快爆掉了，假如我当时心脏ู病死了，别人还以为ฦ我是为了德卵而死。鸡巴，我活了二十岁，最后为了一个ฐ钳工ื班的傻班长而送命，传去被人笑死。其实真相是：我是为了我的奇幻旅程而死。在那一幕大雨中，我像一个演员，因为你的存在，故此扮演着我的亡命的角色。
春节之前，厂里了很多年货。工人都很高兴，整箱整箱地往家里搬方便面和橙子。最喜庆的是鱼，两尺多长的大鱼，用卡车运到เ厂里，到各个班组。鱼是有大有小，大家抽签，然后排队挑鱼。九三年春节，我还在钳工班，手气不错，抽到第二位。当时德卵抽到第一位，结果这个傻逼学雷锋，挑了一条最小的鱼。轮到我的时候，钳工ื班的师傅都瞪着我，我心里虚，也挑了一条小鱼，只有一尺来长。排在我后面的老牛逼占了大便宜，毫无愧色地拿了一条两尺半长的大鱼。到了九四年春节，我很想报这个仇，结果鱼的那天我正好是上夜班，晚上十点钟到เ了车间里一看，有一条九寸来长的小鱼挂在休息室里。别人告诉我，那就是我的鱼，抽签结果我是排在最后一位。我问他们，谁他妈的替我抽的签。他们说，别人都抽好了，剩下最后一个当然就是你。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抽了多少次，把我抽到了最后一位去。
她说："你不要自暴自弃就好。"
那时候在她家里做爱，我时时都能ม感到一种奇怪的气氛，考研的复习资料é就堆在书桌上，有时候她干完之后会随手摘过一本书，翻几页，嘴里嘀咕几句，再把书放回去。我问她，这么เ复习功课，有何效率可言。她说，功课早ຉ就复习得差不多了，只是惯性地再看几眼。这时我就不再说话，也顺ิ手捞过书来看几眼。她问我："你的会计学得怎么เ样了？"我就懒洋洋地回答她："ิ还没开始学会计，现在在学高等数学。"她就笑着说："ิ高等数学你都敢学。"ิ我说，自从我做了钳工ื和电å工之后，就明白了数学的可贵之处，相反，语文是一门很操蛋的科目，数学使人越来越聪明，语文使人越来越笨。我基础太差，所以学高等数学很累，但我渐渐开始喜欢这门功课了。
我不好意思地说："我以后还想和你做爱。"
她说："ิ这么安静，好像什么都没生过。"ิ
九三年秋天，闹了一次地震，是东海ร海啸引起的。晚上九点多钟็，我在家里躺着，忽然觉得床架子抖，我妈放在五斗橱上的花瓶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当时我妈在打毛衣，我从床上跳起来，拽着她就往外跑。到街上的时候，我爸爸也从楼ä上跑了下来，他在邻居家里打麻将。
九三年是一个无处可去的年份，在工厂里上班，外面的世界变得很快。七十年代，工ื厂里是什么เ样，外面就是什么样。八十年代，外面有舞厅和录像馆，工厂的娱乐่设施显得落伍，有些工ื厂也跟着造舞厅，造录像厅。再后来，外面有电子游戏房，有网吧，有桑拿，这下子工ื厂跟不上了，总不能ม把车间改造成娱乐่中ณ心吧？
小噘嘴说："所以啊，胡科长打个电话过去就知道了。听说你成绩不赖啊，全都及格了。"ิ
她的家具非常简单，几近于宿舍。唯一有点特色的是靠墙放着个ฐ书架，里面有几排医书，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书，烹调，外语，古代诗词。趁她去倒茶的工夫，我抽出一本《妇产科病图鉴》看了看。那ว本书里面一张照片都没有，全是用素描手法画出来的器官，还打上阴影。等白蓝端着茶进来的时候，我正翻到葡萄胎那一页ษ，以我当时的智力，怎么也想不通好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