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说出还早，等平定江南之后再说吧。到เ那时还得先请皇太后斟ต酌。”
小博尔济吉特氏含笑说道：“皇上如今年幼，如何读书，如何学习骑马射箭，请你选派妥当的文武大臣，认真教他。你是叔父摄政王，同他的父亲差ๆ不多，等他长到十几岁，能够亲自治理国家的时候，你这位叔父摄政王才好休息。”
李自成的心中ณ一动，暗想：“指责朕的失策！”但是他没流露出愠怒神色，用平静的口气说：
牛金星说：“圣上如此考虑，十分妥善。”
“传谕各旗将领ๆ，我大清兵十几年来几次进入长城，深入冀南、山东，都如入无人之ใ境。从前，我大清与明朝是两个敌国，所以我大清兵每次南下，攻破城寨，俘虏男ç女人口，抢掠耕牛财物，都是合法的。这次我兵进入关内，每到一地，都是我大清国土，人民是我大清人民，所以严禁骚扰百姓，不许动一草一木。各地大小官吏，凡愿意投降的，照ั旧任职；以后犯法，决不宽容。”
“明日好天气，准能ม旗开得胜，一战杀败流贼！”
第五章
第二天是阴历四月二十日，阳光明媚，天气和暖，将近六万的大顺军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分成几路，浩é浩荡荡地向东进军。中午略๓事休息打尖，骡马饮水，喂点草料，继续前进。所过村镇，百姓逃避一空，甚至不闻鸡犬之ใ声。崇祯ງ十三年十月，李自成初进河南，到十四年春天，到เ处饥民夹道欢迎闯王的情况见不到了。今年三月十日，北京居民家家门口摆设香案供着黄纸牌位，上写“永昌皇帝万岁万万岁”，这情况也不再有了。今天沿途不见有一个人在道旁迎接，连打听消息的老百姓也不见一个。李自成明白这情况十分不妙，至少说老百姓并不“归心”，更莫说“多食壶浆，以迎王师”。他不愿对任何人提起在路上所见情况，自己心中沉重，在旷野中策马前进。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庭院中确实听不见一点人声。费珍娥从椅子上站起来，面如土色，浑身轻轻打颤，向床边走去。她原来在小箱中准备了一把裁é衣用的大剪刀，现在不必用了。她从床头茶几上拿起来罗虎的短剑，将雪亮的短剑从鲨鱼皮鞘中抽出，转对罗虎站定，正要走向床边，忽听罗虎叫道：“杀！杀！”费珍娥大惊，猛然退后两步，几乎跌倒，一大绺头披散下来。过了片刻，罗虎没再说话，也没睁眼，只是出轻微的鼾声。此时从胡同中传来了四更的锣声。费珍娥既ຂ害怕罗虎醒来，也害怕内宅中的仆婢醒来，认为绝不能再耽误了。可是临ภ到她动手杀人，浑身颤栗得更加厉害，牙齿也不住打架。她一横心，将披散的头放在嘴中，紧紧咬住，上了踏板，看准罗虎的喉咙猛力刺๐去，务要将喉咙割断。罗虎受刺，猛然睁开大眼，拼力挣扎，翘起上身，伸手欲捉刺客，无奈喉咙大半割断，鲜血和肺中余气全从伤口喷出。费珍娥怕他不死，迅抽出短剑，拼力向他的胸口刺去。罗虎颓然倒下，鲜血又从胸前涌ไ出。
张嫂子和李春兰二人，此刻才完全明白，费珍娥虽然只有十七岁，却说话干脆利落，一板一眼，真是个极其厉害的人。她们同时连声回答：“是，是。”带着仆婢们恭敬退出。张嫂子怯怯地问道：
“不，不。新皇上已经看中了您，所以两ä三天内他要丰厚地赏赐于您＿一赏赐，您就蒙恩召幸，选到皇上的身边了。但求您蒙恩以后，不要忘记我王瑞芬对您的一片忠心！”
王瑞芬小心和恭敬地送费珍娥出了武英门，过了内金水桥，将费珍娥的袖子轻扯一下，在一株路旁的松树下停住脚๐步。四个服侍的宫女知道王瑞芬要对费珍娥说什么体己้话，便离开她们，继续前行，到右顺ิ门下边等候。王瑞芬凑近珍娥的耳边，悄悄说道：
刘体纯叩头退出以后，王瑞芬进来，请他回寝宫用早膳。他似乎没有听见，向王瑞芬看了一眼，想到要召见费珍娥的事，但时间尚未确定，没有说出日来。
“啊，孤都明白了。你带来多少亲兵？”
“你抬起头来！”
吴汝义问道：“你为何冒充公主？”
周后说道：“皇上，你不要催我，我决不会辱你朱家国体。让我稍等片刻。公主们我不能见了，我临ภ死要看一眼我的三个儿子！”
崇祯当时把眼睛一瞪，吓得周后不敢再往下说了。从那次事情以后，在宫中只听说李自成的人马继续往北京来，局势一天比一天坏，亡国大祸一天近似一天。周后日夜忧愁，寝食难安，但又不敢向皇上询问一字。她常常陪想，民间贫寒夫妻，有事还可以共同商量，偏在皇家，做皇后的对国家大事就不许说出一字！她痛心地反复暗想，她虽不如懿安皇后那样读书很多，但是她对历代兴亡历史也略有粗浅认识。她也听说，洪武爷那ว样喜欢杀人，有时还听从马皇后的谏言！她小心谨慎，总想做一个贤德皇后，对朝政从不打听，可是遇到เ国家存亡大事，她怎能不关心呢？她曾经忍不住说了半句话，受到皇上严厉的眼色责备，不许她把话说完。假若皇上能听她一句劝告，在一个ฐ月前逃往南京，今天不至于坐等贼来，国家灭亡，全家灭亡！
吴祥赶快跪下，说道：“请皇爷息怒，王德化在司礼ึ监服侍皇上多年，并无大罪。”
乾清宫执事太监吴祥进来，骇了一跳，但已经进来了，只好大着胆子向皇帝躬身说道：
1定鼎长安——定鼎就是建都。崇祯十六年秋，李自成进西安后，牛金星亲自在华阴主ว持科学考试，有一试题是《定鼎长安赋》。
李自成含笑点头，在心中称赞喻上猷说得有道理，但没有马上说话，等候别的文臣各抒所见。
“你听到เ了什么เ意外的风声？”
“皇上，你原定在初五颁แ诏，初七启程，为什么忽然决定提前了？”
仆人惊问：“老爷，你是……？”
李岩的船队分成五路救人。他自己亲自率领的十条大船、十五条小船和两只木筏在东岳庙杀死了一群强盗，夺得了一只木筏，救了东岳庙大殿脊ิ上的人，然后再继续往西。当船队停在鼓楼旁้边时，他听见上边有凄惨的哀号和求饶声，赶快率领二十多名将士登上鼓楼救人。在台阶的尽头处，冷不防遇上抵抗，有五个男人手持刀剑向他砍来，几乎将他砍伤。幸而他的随从们武艺都十分精熟，在仓猝间拔出武器迎战；李岩来不及拔出宝剑，一飞脚踢中ณ了当面大汉的右腕，使大汉的钢刀飞出几尺以外。他的随从们很快将五个坏人全都杀死，又冲上鼓楼，将无处逃走的三个坏人抓到。鼓楼ä上的难民有一百多人，多是老弱妇女，全被这八个ฐ坏人控制ๆ起来，搜走钱财，想杀就杀。鼓楼上没有粮食，用锅煮ุ人肉充饥。全体难民虽然没人认识李岩，但是看出来他必是李闯王的一员重要将领ๆ，环跪在他的周围痛哭，求他救命。李岩命亲兵将那三个人立时斩ล，投尸水中ณ，并将难民们送上大船和木筏。这时他忽然注意到เ一个不足十岁的小孩好生面善，似乎在哪儿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有一个ฐ仆人模样的老年人紧ู紧拉着那ว个孩子，随大家一起往外走。李岩忍不住问道：
当天夜里，香兰哄小宝睡了以后，在黑暗中ณ一面哭一面将需要带的衣服和旧ງ鞋子都收拾停当，包在一个小包袱里边，又找了一个篮子，还准备了一根棍子。这棍子为的是怕上路以后，万一走不动，可以当拐杖拄着；遇着狗时，可以防身。一面准备着这些东西，一面小声哭着同丈夫谈了许多话。他们商量着以后万一都能活下去，如何见面；万一有一方不幸死去，另一方应当怎么办。他们明白这次分手就是永别，以后见面很难，不是双双死去，就是有一方先死，所以彼此千嘱咐万叮咛，说不尽的伤心。只是张成仁虽然心如刀割一般，却忍着泪对她尽量说了些安慰的话。
成仁说：“那ว时候就没有人跟她一道了。”
高名衡问：“军人也买粮么？”
陈永福说：“万不得已，宁可多饿死一些百姓，不能使将士饿着。一旦ຆ军心不稳，敝镇也无能为力。”
李自成说：“到那ว时，夺取关中比攻占襄阳更要紧ู。”
李自成没有做声，但是连连点头，在心中ณ称赞牛金星谋虑深远。他起初想着李岩有文武全才，曾有意交给李岩两万精兵，加上李岩原有的豫东将士，追往襄阳试试。听了牛金星的话，将这个想法打消了。
“老宋顺着贾鲁河岸往上游察看去了。”
刘宗敏回答说：“现在大约都来到เ了，往杞县方แ面的一支人马今日上午也会来到เ。昨晚他们先到了两三万人，把个朱仙镇差不多占了七停。补之ใ的人马太少，吃了亏，幸而我们来得快，接着跟官军杀了起来。官军看我们来势很猛，又不晓得我们来了多少人马，就有点慌乱起来。另外摇旗这杂种也做了一件好事，带着两千骑兵跑到เ朱仙镇南面到处放火，官军看到เ火起，不知虚实，怕被包围，就乱了阵脚๐。我们正在一阵好杀，大雾起来了，谁也看不见谁，这仗也就打不下去了。”
“你看他们两ä个怎样？”
刘玉尺赶快说：“军师，我怎么能ม那样糊涂ิ？今日小弟酒宴妄谈，不过为大家助兴耳。”说毕大笑，笑得十分坦然。
慧剑走后，她又把王大牛找来，说：“大牛，你也是在我们闯营长大的，原来是孩儿兵，后来就做了头目。你也受过伤，立过功。这次让你带二百标营亲兵，护送慧梅出嫁，有些话昨天已跟你说过了。今天我再嘱咐你几句话。”接着，她把对慧剑说过的有些话也照ั样叮嘱了王大牛一遍。王大牛说：“是，夫人，我一定遵命。”正要退出，高夫人又把他叫住，说道：“还有，在慧梅那里，要同在我们老营一样，天天练武，不能放松。武艺练好了，一个人可以顶十个人用；武艺不好，十个人不顶一个人。再说，你们都是年轻孩子，顶大的不过二十岁、二十一岁，好像二十二岁的都没有，有的武艺不错，有的武艺并不精，得趁年轻时好好练一练。天天练武，也就不会吊儿郎当、到处闲逛，军纪也就严整了。如果你们在那里不像个样子，人家不是说你们松懈า了，人家会说闯王的人马原来就不行，都是瞎吹的。”
“你要好好照ั料慧梅姐姐。不管遇到เ什么情况，纵然在两军阵上杀得难分难解，你总不要离开慧梅姐姐身边，不能ม单独跑去冲杀，要紧的时候更要寸步不离。你比她小两ä三岁，要多听她的话。有时即令她责备你几句，你也不要放在心里。慧剑，你也是没有一个亲人，你就同她亲妹妹一样！”
洪承畴正要起身，剃头匠轻声说：“请老爷再坐一阵。”随即这个年轻人用两个大拇指在他的两ä眉之间轻巧地对着向外按摩几下，又用松松的空拳轻捶两下，转到เ他的背后，轻捶他的背脊和双肩。捶了一阵，又蹲下去捶他的双腿，站起来捶他的两只胳膊。剃头匠的两只手十分轻巧、熟练，时而用实心拳，时而用空心拳，时而一空一实，时而变为窝掌，时而使用拳心，时而变为ฦ坚拳。由于手式变化，快慢变化，使捶的声音节奏变化悦耳，被捶者身体和四肢感到轻松、舒服。洪承畴以为已经捶毕，不料剃๙头匠将他右手每个指头拉直，猛一拽，又一屈，使每个ฐ指头出响声，然后将小胳膊屈起来，拉直，猛一拽，也出响声。再将小胳ฑ膊屈起来，冷不防在肘弯处捏一下，使胳ฑ膊猛一酸麻，随即恢复正常，而酸麻中有一种特殊快感。他将洪的左ุ手和左胳膊，同样地摆弄一遍。剃头匠看见洪承畴面露微笑，眼睛半睁，似有睡意，知道他感到舒服，便索性将他放倒椅靠背上，抱起他的腰举一举ะ，使他的腰窝和下脊ิ骨也感到柔和，接着又扶着坐直身子，在他肩上轻捶几下，冷不防用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在他的下颏下边按照穴位轻轻一捏。洪承畴蓦ย然昏晕，浑身一晃，刹那苏醒，顿觉头脑แ清爽，眼光明亮。剃头匠又替他仔细地掏了耳朵，然后向他屈了右膝打千1，赔笑说：
“老爷，快剃头吧。听说范大人马上就要来到เ，与老爷商量明日进见憨王的事。”
陈永福说出他的打算，王燮等一齐点头。陈永福将大手用力一挥，说道：
陈永福晚走片时，在曹门城楼向几位比较负责的守城官绅详细询问了今日义军掘城情况，然后下城，骑马回他的镇台衙门。
再次晓谕尔等，提前明早破城。……
“各位不必再争，请听我念一念！念一念！”
“卑职深知大人处境艰难，在军中诸事掣肘，纵欲持重，奈朝中ณ与监军惟知促战何！望大人先占长山地势，俯视锦州，然后相机而动。只要不予敌以可乘之ใ机，稍延时日，敌必自退。但恐大人被迫不过，贸然一战。”
一个幕僚说：“必定是皇上焦急，本兵方如此说话。另外，张监军并不深知敌我之情，好像胜利如操左ุ券，也会使本兵对解锦州之围急于求成。”
王四说：“小臣已顾ุ不得管她。生死有命，随她去吧。”
李自成又问道：“满洲人风闻要去南京，现在也不知到了哪里？”
王四说：“听说满洲人由á叫作豫亲王多铎的率领ๆ，也就是进攻潼关的那ว一支人马，从商丘直奔扬州，大概现在已经在围攻扬州。如今扬州兵力单薄，一旦失陷，这一支满洲兵就会从镇江一带过长江，去取南京。”
李自成看见王四十分劳累็，又黑又瘦，简直不像原来的王四了，说道：“你先下去休息吧，以后就留แ在朕的身边。”
王四叩头退出以后，刘体纯来了。李自成立刻召见，问道：“今日各路消息如何？你这奏闻，以便同大家议事。你也不要出去，就在此一起商议。”
刘体纯跪在地上说：“臣因为不断有火急军情，所以来迟了一步。昨夜后半夜得到เ探报：从陆路往东来的清兵，占领ๆ了承天府以后，经过应城，占领了德安府，于前天夜间破了孝感。孝感守军溃散，一部分投降了。从襄江水路来的敌兵，已经过了沔阳，逼近蔡甸。从荆州长江下来的敌兵，沿路夺得船只很多，日夜不停地前进，昨天黄昏已经在金口登岸。我们去大君山、小君山防守的人马本来就不多，金口一失守，这些人马便不战自退。”
李自成听后，恨恨地哼了一声，说道：“敌人如此猖狂，好像是人无人之境。你们大家商议，看有何策迎敌。”
大家互相望望，都不肯说出主张，实在也是没有主张。宋献策和刘ถ宗敏主张固守汉阳和武昌，众将虽然没人敢表示不同意见，只是点头，但实际上没有一个人有信心。议论了很久，李自成决定仍按固守武昌和汉阳的主意部ຖ署军事。会议就这么在大家情绪不振中散了。
又过了一天，到四月二十一日，汉川ษ和蔡ກ甸同时失守，两ä地的大顺军一部分投降，一部ຖ分溃散，井未生恶战。从金口来的敌人，很快地攻破纸坊，然后从纸坊过来，进攻洪山。从汉川ษ和蔡甸来的敌人，开始进攻大别ี山。袁宗第驻军大别山，决心死守。但因大别ี山外边的美娘山、扁担山等许多山头的营垒纷纷失陷，大有全军崩溃之ใ势。袁宗第向李自成、刘宗敏接连告急，请求增援。正在这时，刘ถ芳亮也从黄冈附近派人来告急。据刘ถ芳亮的紧急禀报，敌人先头部队已๐经从黄破、新洲过来，已经到เ了国风，似要攻占黄冈，截断大顺军东去之路。李自成大惊失色。如果黄冈失守，敌人过江占领ๆ葛店，与洪山之敌会师，武昌也就不能守了。当天下午，李自成又得到禀报，知道敌人已经将红衣大炮运到洪山附近，准备对武昌大东门和小东门大举进攻。他立刻召集少数重要将领ๆ开御前会议。他自己提出来要赶快撤离武昌。因为形势所迫，刘宗敏和宋献策都不敢强作主ว张。
有人问道：“南京既不能去，退到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