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逃出宫去，必有内臣相随。你知道是哪个内臣跟随在他的身边？”
李自成一听说都是明朝内臣，驻马问道：“谁是王德化？”
宋献策明白关于驻军城内与对大臣拷掠追赃都是在西安决定的，为刘宗敏和陕西将领所主张。李自成虽然英明，却卜分倚信以刘ถ宗敏为的陕西将领，所以李岩今夜不脱离书生之习，向皇上提出前两条建议，已经晚了，徒惹皇上心中不快，他必须为ฦ李岩缓和一下。趁皇上要他说话，赶快婉转说道：
“何事？”
崇祯登极以后，信王妃周氏就被迎进宫中，尊为ฦ皇后，住在坤宁宫。接着，按照ั皇家礼制ๆ，由皇后主持，陆续选了一些貌美端庄的良家姑娘充实六宫，总称为ฦ妃嫔，实际上名称和等级很多。崇祯登极后最重要和最早的一次选妃是选了田妃和袁妃。由á礼部ຖ拟定晋封仪注，皇帝颁赐册文，昭告天下。田妃住在承乾宫，称为东宫娘娘；袁妃住在翊坤宫，称为ฦ西宫娘娘。后来田妃逐步晋封为ฦ贵妃，皇贵妃，于崇祯ງ十五年七月病故。田妃死后，袁妃晋封为皇贵妃。袁氏本应该移到承乾宫住，但她不愿皇帝ຓ为田妃伤心，坚决留在翊坤宫。崇祯ງ本来就爱她容貌很美，颀长身材，肥瘦适中，面如皎月，唇红齿白，不恃脂粉而自有美色，加上她的秉性温柔贤慧，遇事谦逊退让，在宫眷中ณ从不争风吃醋，受到所有妃嫔的称赞，也受到她身边的宫女爱戴。去年她晋封皇贵妃后，不肯移居承乾宫，使崇祯深受感动，更加爱她。
张皇后微微一笑，说道：“她才十六岁，还没有长成大人，再过两三年就不会嫌瘦了。”为ฦ信王选妃的大事就这样定了。又过了半年，天启皇帝病故，得力于张皇后的主张，当夜将信王迎进宫中ณ继承皇位。那时客魏1擅权，朝政紊乱。为防备信工进宫去会被客魏奸党暗害，由信王妃亲自同宫女烙了一张饼子，给信王带进宫中。信王在庭院中ณ上轿时候，周妃走到轿边，用颤栗的小声嘱咐：
宋献策说：“昨天下午，我们又得到从北京来的密探禀报，说朝廷之上，有人主张崇祯皇帝往南京逃，也有人反对。从正月间到现在，议论不决。还有调吴三桂的兵来北京守城之事，也是议而不决。所以我同皇上，还有汝侯刘爷、牛丞相，匆匆忙忙商量了一下，决定两三天内就赶快向大同进兵。今日就是要商量进兵之事。皇上可以晚走一步，以汝侯为统帅前敌人马，你我跟随前去，你的人马也要派去。还有补之的人马，比较精锐，都先动身。至于如何动身，大同投降的消เ息还没有回来，宁武关投降不投降也不知道，可能要准备一战。今日皇上召集进宫会议，就是商议此事。”
宋献策接着说：“所以我断定，今天五更，他必然离开晋祠，回五台山去，决不会继续在晋祠逗留。”
慧梅说：“你先想一想，我们是夫妻之ใ情，我活着是你袁家的人，死了是你袁家的鬼，我的腹中ณ还怀着袁家的骨血，我不能不为你打算，为你打算也就是为我打算。你如果兵败阵亡，叫我一个ฐ人怎么活下去呢？”说到这里，她禁不住呜咽起来，随即又接着说道：“如今你要听我的话，不妨派刘玉尺或朱成矩随我一起去迎接补之ใ大哥。我愿意以我的一条命劝说他暂停进攻，让我到闯王那ว里，为你求情。闯王和夫人可怜我这个不孝女儿，会听从我的哀求，收起兵戈ຖ，让你重新回到闯王旗下。如果闯王不答应，我愿意死在闯王面前，在阴曹地府等候着你。”
慧梅说：“闯王派我补之大哥前来打你，不过为ฦ的是你背叛了闯王，几次劝你回头，你死不回头，还杀了刘忠文，将级送往黄河以北。如今你估计你能不能打败补之大哥？我看你打不过。他率领ๆ的是百战精兵，又以骑兵为主，你怎么能ม取胜呢？我很不放心，我想还是以不打仗为好。”
王长顺ิ虽然恼火，但想到目前情形确非昔比，一般将领要见闯王，都不像以往那么เ容易，得一层一层往里传报，特别是要先通过吴汝义或双喜。先见了他们，经他们点了头，传报了，才能见到闯王。这么一想，他的气消เ了，于是说道：
王长顺ิ多少有点恼火，说道：“不管吴中ณ军忙不忙，我这事比什么เ事都吃紧ู，都重要。你告诉吴中ณ军，就说我老马夫王长顺来见闯王，请他传报。我不是为自己的事情，是为全营的吉凶安危，也为几百万老百姓的性命来的。”
崇祯ງ望了魏清慧一眼，轻声说：“叫他进来。”魏清慧便向帘外叫道：
崇祯将魏清慧从上到เ下打量了一番๘，不禁感到，宫里虽有众多妃嫔，像这样机密的事却只有让魏清慧来办才能放心。魏清慧心里却很奇怪：皇上身为天下之主ว，还有什么秘密怕人知道？为什么要烧这些手诏？为什么这样鬼鬼祟祟，害怕窗外有人？但是她连一句话也不敢问，甚至眼中ณ都没有流露出丝毫疑ທ问。崇祯心头上的一块石头放下了，想着魏清慧常常能ม够体谅他的苦心，今夜遵照ั他的旨意，不声不响地把事情做得又快又干净，使他十分满意。他用眼睛示意魏清慧走上前来，然后他双手拉住了她的手。魏清慧顿时脸颊通红，低头不语，心头狂跳。崇祯轻轻地说：
“迟早一家都会饿死。是我给孩子们吃的，唉，你打孩子做啥？我是快死的人了，能ม让孩子们渡过这场大劫，咱们张家就有一线希望。”
张成仁家里在五月底的时候用各种办法存了点粮食。那时当铺还收东西，他家里能够当的东西都拿去当了，把所有的钱都买了粗细粮食。近来勉强度日，一日只吃两餐，其中有一餐是稀的。一家人中，老头子有病，能ม够吃点细粮；五岁的小男孩是全家的命根子，让他多吃一点，别人全是半饱，眼看着大家一天天都瘦了下来。
“唉，外有强敌，内有军心不稳，十分可怕。倘若左昆山更有异图，这战事就不堪设想了。”
杨文岳点头说：“正是此话。幸而这刘ถ忠武回来被敝营巡逻抓到，不然，不然……”
袁时中ณ苦笑说：“唉，你不明白，因为我近来少去金姨太太帐中ณ，她已经哭了几次，所以我原想今夜宿在她的帐中。”
刘玉尺不等袁时中说话，代他吩咐：“你告诉太太帐下来人，说咱们将爷正在同军师谈话，马上就回太太帐中。”
邵时信说：“姑娘，你还得派人随大洪前去，对姑爷把话说清楚，免得姑爷见你只留下很少东西，又不肯处分礼物之事，弄得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邵ๅ时信想了一下，说：“以我主见，东西以少留为佳。绫罗绸缎共留四匹，好饰留四包，黄金白银一概不留。”
刘宗敏也爽朗地一笑说：“咱们江山还没有打下，君臣之礼ึ可已๐经讲究起来了。还不快坐下！”
“请他进来吧。”
后宫的规模很小，和并不壮观的崇政殿合在一起，是一个简单而完整的建筑群，还不如江南大官僚地主的府第富丽堂皇。原来，爱新า觉罗·努尔哈赤这一家族只是中ณ国境内女真民族中的一个ฐ部落，尽管从永乐年间以来就不断ษ接受明朝封号，但是力量衰微，从努尔哈赤的兴起到现在也只不过三十多年的历史。从辽阳迁都沈阳，改称盛京，也只有十七年，宫殿建筑的简陋正是反映着一个文化落后的民族当国家草创时期的特色。在较早时候，满洲人不懂ฦ得应该把这一较大的建筑群称做王宫或皇宫。他们一代代和汉族接触，认为管理国家事务和统治百姓的地方叫做衙门，而这一建筑群要比一般州、县衙门占地要大，权力要大，所以就叫他为“大衙门”。然而在汉族文臣的影响下，所有主要建筑都是仿照汉族的宫殿取了名称。这座建筑群的第一道大门名叫大清门，是仿照北京的大明门，内宫的大门名叫凤凰楼ä，是来自唐朝的丹凤楼。凤凰楼进去是一座简单的天井院落，既无雕梁画ฑ栋，也无曲槛ນ回廊。坐北向南的主要建筑是皇帝和皇后居住和祭神的地方，名叫清宁宫，好像北京的坤宁官。东边两座厢房叫做关华宫、永福官，西边两座厢房叫做麟趾宫、衍庆宫。这四座宫住着皇太极的四个有较高地位的妃子，其余的那些所谓“侧妃”和“庶妃”都挤在别处居住。
4๒大清门——盛京的皇宫大门。
这时陈永福手下的一个年轻将领说道：“我们不指望援兵，丁督师的援兵没有打仗就全军崩溃。我们还是指靠自己一双手和军民齐心来保住开封。”
官绅们都说：“请镇台大人放心。别处官兵与绅民不和，我们不管，这开封城中却是军民一心，风雨同舟，共济时艰。”
这群饥民想看看走过的骑兵，却又不敢正面去看，眼色中ณ充满了畏惧、诧异和好奇。畏惧的是，不晓得这是哪里来的人马，会不会对他们使厉害，或者把他们中ณ的年轻人裹胁走。诧异的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整齐的队伍，经过时竟然没有对他们作任何可怕的举动，也没有辱骂他们，连凶狠的眼色也没有。因为他们的心中感到เ诧异，便更加忍不住用好奇的眼光偷偷地观察这支部队。
正当傅宗龙和杨文岳在新า蔡会师的这一天，黄昏时候，有数千轻骑兵从西北奔来。马身上流着汗，腿上带着尘土。骑兵部伍整齐，没有一队骑兵敢走入田中，践踏庄稼，同当时官军的所有骑兵大不相同。
献忠说：“定国这孩子在你的面前是小侄儿，别叫他的字儿，折罪了他！”
自成说：“承蒙敬轩不弃，前来相见，使我说不出的高兴。至于打个败仗，算得屁事。常言道：‘胜败兵家之常’。咱们谁没有打过几次败仗？崇祯十一年冬天，我在潼关南原吃败仗比你更甚。只要吃了败仗不泄气，吃一堑就会长一智。敬轩，你不要见外，就住在我这里吧，等你的将士们养好了伤，休息好啦，再找左良玉算账不迟。”
当炮手们又兴奋又快活地扫清炮膛，准备重新装药的时候，闯王和众文武都走近来了。检视炮身、炮架，不住称赞。过了一刻工夫，有一弟兄从对面二里外的小山脚下飞马驰回禀报：两颗炮弹都打到对面山腰，一颗弹打断ษ一棵松树，一颗弹入地一尺多深。闯王更加高兴，对宋献策说：
“张鼐退！”
“你带来的是几名弟兄？”
黎将军很熟悉督师行辕的兵符式样，看明白这位青年军官带来的一半兵符不假，而且兵符是铜制ๆ的，别ี人在仓卒之ใ间也无法伪造。他的脸上的神色开始松和了，说道：
高夫人又笑着说：“我身边的这几个丫环，一身好武艺，又识得几个ฐ字，长得也俊，要是真跟着你们男ç人家吃福禄酒宴，可不尽变成有青面獠牙的母夜叉了？”
闯王也笑起来，坐下去说：“前几天就有这种谣言，如今哄传得更是有鼻子有眼睛了。”
“勋臣们东边去！”
“召阁臣来！”
“她们都是我起义แ以后招收来的，原来也只有一两ä个幼年在家中ณ跟着父兄练过武艺，其余一概都是来到我身边后才学武艺。所好的是她们在家中都是受苦下力的人，身材长得好，脚也大，学点儿武艺较快，如今逢到紧急时还都能出生人死地跟我一道，不怯阵，不怕辛苦。”
“家里还有什么亲人？”
李信的心中ณ当然也很不平静，在火边来回踱了几步，忽然停住，对他的兄弟说：
李信又说：“你的‘红’字大旗早先打出，已๐经为ฦ东西三四百里内百姓所熟知，也为官兵练勇所畏惧。我看不妨仍打着你的‘红’字大旗，下边再分打前、后、左、右、中等各队小旗，旗色各别ี。”
1้北安门——清代改称地安门。
崇祯不语，只轻轻叹口长气。
初夏夜短，当李自成在宫女们的服侍下梳头、漱洗和穿好衣服以后，温和的阳光射到仁智殿的窗纱上和正殿门内的方砖上。盆中ณ的鲜ຒ花上。有几只小鸟在宫院中ณ的树上鸣叫。李自成刚ธ在西暖阁的龙椅上坐定，端起一盏香茶，忽然听见殿门外有谁念了四句唐诗：
春眠不觉晓，
处处闻啼鸟。
夜来风雨声，
花落知多少？
他含笑问道：“是窦妃在吟诗？”
王瑞芬躬身回答：“窦娘娘正在东暖阁中读书，这是白鹦鹉在前檐背诵唐诗。”
李自成“啊”了一声，不觉微笑。
由á窦妃陪伴，用过早ຉ膳以后，李自成由美人相陪，在西暖间又坐了片刻๑，喝了半杯热茶。因为ฦ要召见重要大臣，商量数日内举行登极大典的事，他便起身往武英殿去了。窦妃率领宫女们在仁智殿的丹墀上躬身送驾。白鹦鹉在笼子里叫道：
“皇上万岁！国泰民安！”——
第十七章
自李自成驻跸武英殿宫院以后，竟没有再走出紫禁城看一看北京的市容，甚至连皇城内那宛如仙境的太液池，琼华岛，传说是萧太后梳妆的广寒殿，以及西苑中各处碧波仙岛，亭台楼阁，他都没有去游玩一次。但他决不是每日对着美人，鲜花，在悠闲中ณ消磨日子。做皇帝有皇帝的忙碌，何况他刚到เ北京！
许多新的事务突然来到他的面前，所谓做帝ຓ王的要“日理万机”，就是说有办不完的事项堆在身上，例如，他要在武英殿接见京师父老，询问疾苦，宣布新朝德意。这本是表面文章，“父老”是指定的，跪在他的面前说的都是些空洞的颂扬话，他所宣布的新า朝德意也不能见诸实行。然而据牛金星说，汉高祖初入咸阳，还军灞上，召集诸县父老豪杰，表了一番重要讲话，传颂千古。所以就建议他效法汉高祖，在武英殿召见京师的父老。花去了半天时间，李自成除召见京师“父老”之ใ外，还召见了许多明朝旧臣，有的决定录用，李自成以礼相待；有的并不录用，也被召见；有的是自己恳求谒见。还有的是被捉送到เ李自成的面前，这些人受到斥责后送交刘ถ宗敏处关押起来，严刑追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