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后对于死，心中早已๐有了准备。皇上的话井没有出她的意料之外。她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表示明白。坤宁宫的宫女们知道皇后就要自尽，都跪到地上哭了起来。站在殿外的太监们因为宫女们一哭，有的流泪，有的呜咽。
大家听到皇上要去坤宁宫，一齐大惊，知道宫中的惨祸要开始了。吴祥赶快命一个太监奔往坤宁宫，启奏皇后准备接驾，同时取来了两ä只宫灯，随着皇上走出日精门，从东长街向北走去。魏清慧也赶快拉着一个宫女，点着两只宫灯，从乾清宫的后角门出去，追上皇帝。
“魏清慧，我应该有今日之祸ຖ么？”他回避了“亡国”二字。
“苍天啊！我十七年敬天法祖，勤政爱民，宵衣旰食，孜孜求治，不应该落到เ这个ฐ下场！苍天！苍天！你怎么不回答我啊！……我不是荒淫之主，不是昏聩之君，也不是年老多病之人……我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只要我任用得人，严于罪己，惩前毖后，改弦更张，我可以使国家得到治理，使百姓能够安享太平。天呀，你为何不听我的祷告？不听我的控诉？不俯察我的困难？不给我一点慈悲？”他用有拳捶打着朱漆描金盘龙柱，放声痛哭，随即又以头碰到柱上，碰得咚咚响。
喻上猷接着说：“文华殿建于永乐年间，原来不常临御。嘉ล靖践祚，将文华殿重新修建，换成黄瓦，此后为春秋经筵1所在地，也往往在此处召见大臣。殿之正中设有臣工朝见的宝座，宫中习称金台2๐，一般召见是在东西暖阁。殿中ณ横悬一匾，上写“学二帝ຓ三王3治天下大经大法”十二个字，为神宗御笔。这文华殿和后边的谨身殿，加上文华门及其他房屋，成为一个ฐ完整的宫院，十分严密。而且文华殿与内阁很近。内阁在午门内向东拐，是从文渊阁划出来的几间房屋，为辅臣们值班之地。我大顺朝虽然恢复唐宋以来的宰相制ๆ，称为天佑阁大学士，不用辅臣五至七人，以辅为主，共襄国事，组成内阁制。但是丞相府人员众多，不能都在紫禁城内。午门内向东的内阁仍将为ฦ牛丞相在紫禁城内的值房，便于皇上随时召见，商议军国大事。倘若陛下以文华殿为宫中临ภ时驻跸之ใ处，则内阁可以说近在咫尺。故微臣无知，冒昧建议，请陛下进紫禁城后驻跸文华殿，不必考虑其他。”
“还有什么宫殿可以驻跸？”
“皇上，咱们从前谈过多次，一旦ຆ打下江山，建立新า朝，第一不许重用太监，第二避免后宫干政，第三要抑制ๆ贵戚。所以自从破了洛阳，你称为ฦ奉天倡义文武大元帅之ใ后，有许多事我都不过问了。你在襄阳称新顺ิ王之后，我更不愿过问军国大事。如今陛下如此吩咐，岂不违了我们原先常常谈论的话？”
“他百忙中来坤宁宫有何事情？”
城内已经生了战斗，许多地方传来炮声和厮杀声。王从周的小队也遇到เ两船土匪，一条大船，一条小船。小船被他们用鸟枪打中，敌人一阵慌乱，船就翻了。大船同他们对射了一阵箭，赶快逃走。他们一面救人，一面向西城墙驶去，寻找登城的地方。
1545๓争时期的不平常情况下见面，所以格外亲切。郎舅两个在一起盘桓了一天。从那ว以后，每隔一两天，从周就来看一次德耀。前天闯王传谕，凡是会驾船的、水性好的，都挑出来去开封城搭救难民。他们都报了名。来到เ李岩营中后，从周担任小头目，德耀就分在他的小队里。
铁口笑道：“虽然我半生吃江湖饭，以看相占卜为生，但今天既然我们都将同归于尽，不妨实话告你说吧。成仁，占卜的事，渺茫难凭。倘若占卜那么灵验，宋献策为ฦ何让李闯王第一次攻开封，中了箭伤？为ฦ何又让他第二次攻开封受挫，白死了数千精兵？可见连宋献策身为李闯王的军师，尚且不能ม算得那么灵验。我王铁口是什么人？你还不知？只要此事可行，何必向我问卦？‘山人’我给你出的主意比卦还灵验得多，这叫做‘尽人事少信天命’。”说罢，他坦然一笑，又说道，“反正我日后也不会靠算卦谋生了，今天把我的底儿都露给你们。”
铁口说：“我再向你们说明白，这驻在曹门和宋门一带的，是闯王手下大将田见秀带的人马，田见秀的老营就驻在应城郡ຉ王花园，杞县李公子的人马驻在城东南一带，他的老营就扎在禹王台旁边。这位田à见秀，人们都知道是个ฐ吃斋念佛的活菩萨，到เ处多行善事；李公子当年作过《劝赈歌》，也十分体恤百姓。李姑娘1带着小宝出城，我看就从宋门出去最好。再说，往兰阳县境，也只有出宋门最为ฦ方便。”
“大人不必忧虑，开封城高池深，易守难攻。虽然官军有朱仙镇之溃，然而，请大人放心，如果流贼马上攻城，则军民同心同德，合力守城，敝镇敢担保城池不会有意外风险。怕只怕相持日久，城中绝粮……”
今晚高名衡忧心如焚，连晚饭都吃得很少，虽然上午斩ล了孙铁匠和霍卖婆，但究竟解决不了守城的重大困难。目前城中ณ粮食将断，谣传李自成就要攻城，或传城中饥民将为内应。倘若如此，开封就十分难守。高名衡担心，如开封守不住，不仅他自己和他的全家性命难保，还有开封城中的周王一府、众多官绅、数十万军民，都将同归于尽。他自己้身为ฦ河南封疆大吏之，即使能侥幸逃出开封，却不能逃脱朝廷治罪。
1郏县之事——崇祯十四年春，李自成破洛阳、汝州之后，派杨赤心郏县，但不派兵。不久ื杨被地方反动势力杀死。
金星又说：“左ุ良玉原是湖广总兵，由á此迹，受封为ฦ平贼将军，襄阳如同他的老家。左良玉逃回襄阳，好似猛虎归山。他死守襄阳，烧断浮桥，我军纵派去两ä三万之ใ众，未必能ม一举将襄阳攻克。倘若旷日持久，湖广援军四集，如之奈何？”
岳王庙是一座很大的庙，也称做岳武穆庙。李自成和罗汝才穿过正院，进人偏院，在要进人庙祝居住的道房时，便听见刘宗敏洪亮的声音从上房中传出来。他们在门外停了一下，只听刘宗敏吩咐白鸣鹤去水坡集北边修好炮台，等待张鼐的火器营。又听他吩咐李过去睡，李过不肯，他就责备说：“补之，你真是不听话，中了两处箭伤，还不去睡觉！”
其实，刘ถ宗敏派的人已经过去了，由á于大雾迷了路，是从另一条路往阎李寨奔去，没有同闯王相遇。朱仙镇的战事已经停止很久了。自从刘宗敏杀到镇上，官军便一下子由优势变为劣势，但官军的援兵也已经开到，与义军生激战。正在这时，大雾起来了。镇上的官军不敢恋战，趁着大雾退出了朱仙镇。义แ军害怕中了埋伏，也不曾追赶，只是把朱仙镇占领，也把镇外的一切好的地势都占据，等待雾散以后再进行血战。
刘玉尺补充说：“小袁营的全体将士也都有这个想法，为闯王矢忠不二。”
袁时中和刘ถ玉尺唯唯称是。
这句话尽管说得声音极小，却被正走进来取赏封的慧英听见了。慧英的心中ณ一动，但装作没听见，只在心中暗道：
各家送添箱礼，如是派仆人或亲兵送来，都有赏钱，名叫封子，红纸中或封碎银，或封选好的铜钱。如是银子，少则二钱，多则一两。慧英在王新牵马进来时想着慧梅的心情，赶快取二两银子封好，这时交给王新，说：
今天午饭后不久，正当崇祯在乾清宫为洪承畴写祭文的时候，范文程差一位秘书院的官员前来见洪，告他说明天上午皇上要在大政殿召见他同祖大寿等，请他今天剃头，并说一应需用衣帽，随后送到。虽然这是洪承畴意料é中必有的事，却仍然不免在心中ณ猛然震动。这位官员向他深深作揖致贺，说他必受到皇上重用。他赶快还礼ึ，脸上的表情似笑似哭，哺哺地不能回答出一句囫囵的话。刚ธ送走这位官员，就有人送来了衣、帽、靴、鞋，并来了一个衣服整洁，梳着大辫子的年轻剃头匠。那ว剃头匠向洪承畴磕了个头，说：
几天以后，洪承畴已有愿意投降表示。清朝政府就给他安置到有两进院落的宅子里，除曾在三官庙中ณ陪伴他的颇为温柔体贴，使他感到称心的佼仆白如玉仍在身边外，又给他派来两个仆人、一个马夫、一个ฐ管洗衣做针线的女仆、一个ฐ很会烹调的厨师，还有一个管做粗活的仆人。一切开销，都不用他操心。日常也有官员们前来看他，但他因身份未定，避免回拜。他有时想起老母和家中许多亲人，想起故国，想起祖宗坟墓，尤其想到崇祯皇帝，心中感到惭愧、辛酸，隐隐刺๐痛。但是近来在平常时候，有满洲官员们前来看他，他倒是谈笑自若，没有忧威外露。有时忠义之心，忧威之感，重新扰乱他的心中平静，但是他强颜为欢，不想在满洲臣僚面前流露这种心情。他对于饮食逐渐讲究，对于整洁的习惯也几乎完全恢复。
壬午元日
说毕，高名衡同众官员一起走出二堂。大家先送他上轿起身，然后纷纷进了各自的暖轿，离开按察使衙门。送走了众官员以后，任浚坐进绿色大暖轿，陈永福骑上马，在一群兵丁和奴仆的簇拥中冒雪往曹门而去。
刘国能冷笑说：“县父母既ຂ然也有投降之念，我不敢奉劝你不投降，可是你也应想到เ，你是身蒙国恩、食皇上俸禄的人，日后你如何对待皇上？纵然百姓体谅你，国法岂能体谅你？”
刘ถ国能说：“我因为爱百姓，所以来到这里。驻守叶县后，士兵从不敢骚扰百姓，这是各位都看到เ的。”
近接三协之报，云敌又欲入犯。果尔则ท内外交困，势莫可支。一年以来，台臺1้麾兵授锦，费饷数十万面锦围未解，内地又困。斯ั时台臺滞兵松、锦，徘徊顾望，不进山海则三协虚单，若往辽西则宝山空返2๐，何以副圣明而谢朝中文武诸臣之望乎？主忧臣辱，台臺谅亦清夜有所不安也！
“好，今天就告诉白将军照办。监军大人以为如何？”
曹操说：“你在这搭儿縻住这老母货，使她不能退走。我装做回师竹菌坪休息人马，却从……”他勒马与献忠靠得更近，小声对献忠咕哝几句，狡猾地笑着问：“敬轩，行么？”
徐以显回答说：“破敌不难，但不可在此硬攻，使我将士多有死伤。应该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办法我已经想出来了，请大帅给我两ä千精兵，由á我亲自……”
“他总是脸色忧愁，不过还好，并无怒容。”
刘太监向里边一努嘴，说：“皇上处分事儿性急，已经在里边等候多时了。”
“瞎说，大婶儿！”一个妇女说：“姑娘哪有做流寇的？你是看呆了，想入非非！”
“乡亲们，快回村去，不用惊慌。我们是李闯王的人马，到处剿兵安民，打富济贫，平买平卖，秋毫不犯。你们赶快放心回街里去吧！”
1银枪——指旗杆上端安装的银枪尖。
他转身大踏步走出望京门，将守门的事情交给一个头目，留下五十名骑兵，将原来他率领的骑兵和西门打开后又来到的骑兵，足有四五百人，全部ຖ带上，飞马出城而去。随即刘宗敏也走出宫门，看见他的几名亲兵已๐经将马匹都从西华门牵来了。他望望附近地上躺着的一些死尸，还有被砍成重伤的乱兵在墙角呻吟，又看见不远处的北城头上已๐经有兵士巡逻。他转回头来向簇拥在背后的亲兵们看了一眼，用低沉而威严的声音说：
关于红娘子拜高夫人为ฦ义母的事，红娘子和李岩刚回来时已经作为一件大事对李侔谈过，此刻又提起来谈了一阵。兄弟俩都是满心喜悦。李侔很希望哥哥早ຉ日将红娘子娶ດ为续弦夫人，但是封建礼教思想深深地妨害了他们兄弟间的亲密平等关系，使他在兄长面前只能毕恭毕敬，而不好谈及兄长的婚事。他想了想，决定明日见到宋献策时顺便谈谈这事，请献策从中ณ撮合。他离开哥哥的军帐，在全营中巡视一遍，才回到自己的帐中ณ。李岩在李作离开后根据洛阳一带百姓欢迎闯王的话，拟了两歌谣，然后才脱去外衣上床。但是他没有马上人睡，心潮澎湃，万感交集，忽然从二里外郝摇旗营中传过来第一阵公鸡啼叫……——
2๐杂学——明代读《四书》、《五经》和学做八股文为ฦ读书人进身的敲门砖，把别的书籍和学问都看成杂学。
李信猛一惊，出了一身冷汗，睁开眼睛，天尚未明。汤夫人给他诗看，众百姓啼饥号寒，种种情形，历历犹在目前。地上的火堆尚未熄灭，出暗暗的红光，偶尔还出木柴的爆烈声，迸散几点火星。自从汤夫人死后，他一直怀着极大的悲痛，所以在行军途中，今夜是第三次梦见了她。他想着想着，不禁在枕上热泪奔涌ไ。为着免得天明忘记，他下了床，点上牛油蜡烛，将梦中ณ汤夫人吟的诗写在纸上，然后又默诵一遍：
李信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背叛了朝廷，却没有背叛他的阶级。在他身上的深刻๑变化是对朱明皇统和政权由伤心，绝望，直至决裂，却没有改变他的本阶级的立场以及这一阶级必有的思想和感情。在投奔闯王的路上，他虽然对起义不曾有过丝毫后悔的念头，但是对于抛弃祖宗坟墓，以及汤夫人的自尽，他时时暗暗痛心。他对于能ม不能得到李自成的信任，能ม不能同李自成的左ุ右将领们融洽相处，都觉得没有准儿。再者，李自成是不是真像传说的那样仁义，他也无从知道。诸如此类问题，平常也在心中盘算，而此刻纷至沓来，一齐涌ไ上心头。他还想起来汤夫人一再丁宁他“功成身退”的话，更使他的心中出现了种种疑虑，扰乱ກ得他不能入睡。
“有什么重要事儿？”
金星笑着说：“我只知关系十分重大，但也不知其详。不面见麾下，他是不肯随便说出口的。”
“黄道周出去！”
黄道周虽然没有明言将会亡国，但是崇祯ງ十分敏感，从“臣负陛下”四个字听出来这种含意，不禁勃然大怒，动了杀他的心，拍案喝道：
吴汝义躬身回答：“臣不敢随便妄言，臣听寿宁宫的管事宫女言讲，崇祯很夸奖费珍娥的文才好，称她是宫女中最好的女秀才。”说到这里，他将费珍娥的一卷仿书呈上。
李自成虽然半生戎马，不善书法，但他平日喜欢读书，也喜欢欣赏别人的字，此刻看了费珍娥的娟秀字体，忍不住在心中暗暗点头。他没有忘记自己的皇帝身份，所以他没大声说好，只是看了两张仿纸，含笑点头，将一卷仿书递给了牛金星，在心中默想：这个ฐ姓费的宫女既ຂ然容貌很美，又有文才，不妨召见一次，再作决定。
牛金星和宋献策、李岩共同观看费珍娥的仿书，都对这仿书出称赞。宋献策因看出来李自成已经有意将这个ฐ费宫人纳为妃子，更是说出些“溢美”的话。当然他的称赞话并不离谱，例如说费珍娥的字是以欧字为底，赵字为面，又说从她仿上填的小字看，显然习过《灵飞经》1้，这些话都使牛金星和李岩点头同意。看过仿书，宋献策向李自成躬身建议：
1《灵飞经》——唐朝书法家钟绍京所书的小楷字帖。
“既然这个费宫人自称有话要向陛下面奏，请陛下回寝宫后召见一问。”
李自成淡淡地回答一句：“今日初进北京，诸事繁忙，等闲的时候召见她吧。”
因为天色已๐将黄昏，李自成草草地看了一下三大殿，便命几位大臣各回衙门去处理要务，又命吴汝义去刘宗敏处，将已经寻找到崇祯尸的事告他知道，于是他在李双喜和武士们的前后扈从下回武英殿去。
宋献策的军师府设在明朝的戎政衙门1，所以他同李岩在内金水河南边送李自成出归极门右顺门以后，再同牛金星拜别，然后转身往东，步出会极门左顺门，从文华门的南边出东华门卜马。当他们快出东华门时，宋献策拉住李岩止步，小声说道：
1——在东城灯市大街，戎政，明代宫职，掌京营操练之事。
“林泉，皇上年近不惑，尚无太子，这是我大顺ิ朝臣民所关心的一件大事。适才皇上听了吴子宜的禀奏，又看了一张价书，已๐动了采纳费宫人为妃之ใ意。此为我大顺朝一大好事，足下位居副军师，为朝廷密勿大臣1，理应劝皇上召见费氏，何以默无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