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事之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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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苏菲重新倚回贵妃榻,臆想了一下马戛尔尼笔下的皇后的尊范,真是乐不可支。然而她推辞身子不爽,却也不全是虚言。到了晚间,苏菲起了寒热,只得传太医进来诊脉ำ,说是今春天气迟迟不放暖,屋里热、外面冷,两下里一激,就受了风寒,不相干的,吃两ä剂药就好。谁知苏菲吃了两天药,病反而更重了些,又加上了咳嗽,高烧也๣一直不退。

不久,皇上就迷上了西洋画。有一天,苏菲在内殿正聚精会神的欣赏手镜内侧所绘的一个ฐ□丰ถ腴的天使时,皇上兴致勃勃的进来了,身后的太监们抬着一个大大的画框,明黄的绸子覆盖着。苏菲慵懒得从榻上直起身子,问是什么。皇上得意的说道:“李卫荐上来的西洋画师马戛尔尼,技艺确属不凡。来,看看他给朕所绘的画ฑ像。”

入秋之后,天气凉爽,太后的梓宫也奉安到เ了景陵,皇上不出意外的下令十四就在遵化守陵,不许回京。临ภ回去那天,苏菲立在陵寝的正殿阶前,看秋高气爽,层林尽染,想这里虽寂寥空落,但是远离京中的是非之地,对于十四来说,也未始不是个ฐ好的选择。苏菲在这之前,一半为可怜阿琪,一半为着十四,便寻机会联上皇后向皇上进言,皇上终于同意让十四的家眷去随身照料他的起居。苏菲想,这样十四会好受一些吧?毕竟阿琪是十四一直喜欢的女人,而且是他的嫡妻,有她在身边劝说,十四总不会做出太过出格的事情,自己้也算为他尽了一点心意。

太后的丧仪之后没过几日,皇上就不由á分说的把十四派到寿皇殿守灵,理由当然是冠冕堂皇的:让太后的这个最疼爱的儿子为ฦ自己尽一份孝心。

苏菲见话不投机半句多,便来为皇后解围:“皇后娘娘,十四爷难得回来,可不要与太后好好叙叙?臣妾等还是先告辞吧。”见太后点头无话,皇后只得带着众妃嫔出来,阿琪一直将皇后等人送到慈宁宫门口,皇后看了看她,叹了口气说道:“弟妹回去吧,你也长久ื不见十四弟了。只是弟妹要劝着些十四弟,不要总与皇上拗着。皇上的脾性我最清楚,若是真恼了,只怕……”皇后没有说下去,阿琪的脸已经煞白了。

想想她的难处,也๣觉得可怜,只是皇后就不这么想了,苏菲来之前๩,皇后正在训斥ม十四福晋,为ฦ她在太后面前又提起十四阿哥的事,惹太后忧心。太后没有听皇后说几句,就打断ษ了她的话:“皇后,你不必埋怨十四家的,难道她不提,我就不想我那个儿子?那是我身上的一块肉啊!”太后又哭了起来,阿琪也๣跟着落泪,苏菲悄悄靠近皇后身边,与她耳语道:“皇上很快就要过来了,也许还有十四爷。”皇后打了个ฐ冷战,连忙打叠起百样的言语劝慰着太后,太后只管长篇大论的说着,哪里听得进去。

我回到德妃身边,叫她额娘,每天都去给她请安,看她宠溺照顾十四弟,一如当年的皇额娘对我。我与她之间的隔阂已成,十一年的岁月难以跨越,母子的亲情永逝了。有时我很奇怪,八弟也是自小抱给别人养,他与良妃的感情却极其深厚,有一种骨肉相连、相濡以沫的辛酸在他们母子之间连接,我猜不透这其中的奥妙。

永寿宫就在养心殿的后面,是皇阿玛下朝之后常去的地方,所以我记忆中的皇阿玛是慈爱而平易近人的,也许人之常情就是对在自己眼前长大的孩子的感情总好过不常见面的孩子,后来太子被废,我就成了感情上与皇阿玛最亲近的儿子,这一点是别ี的兄弟们望尘莫及的。

原来如此,他忧心的是皇上会变心啊,苏菲却笑了,这倒是杞人忧天了。苏菲挑开车帘ຈ,看窗外已经是一片村野风光,便唤车夫停车,拉着四爷下车闲步。道边是大片的农田,几个农夫农妇正在低头插秧,一棵一棵,细致谨慎的往后退去,弯腰的姿势正如饱满的稻穗。

她似乎有万千的感受,想说出来,却又不知道从何处说起,郁结了半日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转过头,却见四爷正温和的望着她:“知道你会喜欢,也知道只有你能欣赏。”这样的赞誉从四爷口中说出来,可不寻常呢。只是苏菲这次却没有动心,为此她对自己很满意,便对着四爷妩媚的笑了。

在两个ฐ月以前,她还可能只把这当笑话看待,如今却在心里扎进去一根刺๐,尽管她不断对自己说,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可那刺๐还是让她隐隐作痛。

年氏的声音低沉而嘶๰哑:“可惜你不是爷心里面的那个阿秀,爷的阿秀已经被老佛爷作主ว嫁到เ蒙古去了,爷就只好娶了你这个阿秀。你以为你是谁?只不过名字有点儿利用的价值,可以让爷搂着叫两声罢了。”

府里还是老样子,四平八稳、严整有序。四爷一回来,就好像也变回了原来那个ฐ冷峻森严的四爷。福晋还是那么忙碌,耿氏还是那么淡泊,李氏还是那ว么琐碎,年氏还是那ว么骄纵,她的父兄的官职越来越高,她的气焰也比先见长。总之,整个王府还是跟以前一样沉闷。

回去的车里,苏菲有些昏昏欲睡,便倚靠着四爷的肩膀,想舒舒服服的打个盹,四爷便侧过身子,将她拥到เ怀里,苏菲舒坦的叹了一口气,正想去跟周公约会,却听到เ耳边四爷压低着声音说:“以后不许那么盯着别的男人看!”

十四却接着说:“然而一个妇道人家,不顾自己的清誉,那ว样招蜂引蝶,总是不妥的。”

十四严肃正经的说道:“当然是跟京里那些王公贝勒的事。哪有女人像她那样的?”

听到脚步声,十四也๣没有什么เ反应,苏菲便上前轻轻揭起他脸上盖的书๰来。十四正要动怒呵斥,睁眼见是苏菲,不由得奇道:“怎么เ是你?”苏菲一笑,也不答话,且看手里的那本书,原来却是本诗集,十四盖在脸上的那一页,是一咏梅诗:眼前谁识岁寒交,只有梅花伴寂寥。明月满天天似水,酒醒听彻玉人箫。

马车在十四府外停了好长时间,才出来几个嬷嬷把苏菲给迎进去,苏菲觉得整个十四府弥漫着一股不安的情绪,下人们个ฐ个惊惊惶惶,像是一群炸了群的羊,没个主心骨。苏菲心想,看来阿琪还没有学会怎么当家呀。

晃晃悠悠的,吟诗之人已经晃到了眼前๩,两人认出来人,一齐诧异出声:“四哥!”正是四爷和苏菲呢。吟诗的苏菲脸຀色绯红,虽醉的站立不稳,却别有一番๘韵味。至于四爷,已经醉得神智不清,认不得人了,不过他的酒德很好,醉后不叫不闹,双目微闭,似要入定的老僧,若不是靠在苏菲的身上,简直就会睡在当街。

苏菲斟ต上一杯酒,双手端给四爷,四爷皱着眉头直往后躲,口里说着:“哼!这种地方的酒,能喝吗?”苏菲也๣不言语,只用烟媚的眼神劝酒,四爷果然就着苏菲的手吱了一口。先是眉头紧皱,喝药似的咽了下去,继而眉头一点一点舒展开来,随后整个脸庞全焕出光彩,不待苏菲劝酒,自己斟上一杯,一饮而尽。苏菲心领神会的也自斟自饮起来。

当四爷走进苏菲房里的时候,苏菲已经处于严阵以待的状态了,也就是说,前๩所未有的在睡前๩打扮了自己一番,穿一件欲遮还露的白色中衣,外罩薄纱,显出自己窈窕的身段和玉藕般光洁的小臂和小腿,长半披半挽,眉不画ฑ而秀,唇不涂ิ而丹,果然是活色生香、丽质天成。四爷一进房里,那ว晦暗阴沉的眼神就为之ใ一亮。他本想先声讨一番๘苏菲一系列的不良言行,以及造成的恶劣影响,并勒令她痛改前非,以福晋为学习๤榜样之ใ后,再来好好享受这小美人的滋味。这时也把原来的打算抛到了九霄云外,下身的坚硬比什么都有说服力,这样直奔主题、痛快淋漓了几场之后,苏菲眼看都要求饶了,四爷才翻了个身,心满意足的睡过去了。苏菲等他睡沉了,悄悄下床,从纱窗的缝隙里看外面明月悬空,满天浮云全都散去了,她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

苏菲回自个的院子,耿氏也跟着过来,忙前忙后的帮着张罗。要说府中这几个“姐妹”中ณ,真正因为苏菲回府而感到欢喜的,也就只有这耿氏了。原因是自从苏菲回了娘家,弘昼就被派给年氏照顾了,而年氏前个月才生了个小格格,落地三天就夭折了,算来年氏已经生了三个孩子,竟没有养活一个,年氏受不了这个刺激,哭笑无常,偏偏四爷最近忙着刑部的事,竟没有去安慰过她几次,结果年氏就变得一天比一天怪异,好起来,恨不能把弘昼当自己的儿子疼,孬起来,又无缘无故的用量布的尺子把弘昼的手心抽得肿起老高。现在总算苏菲回来,就可以把弘昼接回来照顾了,福晋也是这个意思。

两ä人笑了一阵,又低声说起了四爷跟八爷九๡爷争户部差事的事,耿氏说八爷有人望、九爷是阿哥中最懂得经济之道的,这差事八成会落到他哥俩手里,只是不懂一向内敛的四爷为什么这次一定要联上十三阿哥去争这份差事。

隔天耿氏进宫来给德妃请安,兼看望自己的儿子。在德妃午睡后,就到苏菲的屋里来闲坐,苏菲打春草准备了几样细巧茶点,她两人如今因着弘昼的关系,变得几乎无຀话不谈了。耿氏以为她会挂念弘历,便将弘历的近况说了说,苏菲才猛然现,自己进宫来这么เ长时间,居然从没有想起过这个儿子,看来的确是缺少母子缘分。

直到吃完晚膳,宫里要下钥了,四爷一家才告辞出宫,十四没有成年,还住在宫里的阿哥所,便跟哥嫂一起出来,送他们上车时,逮着个ฐ机会,十四低声对苏菲说:“哼!这次梁子可结大了!”苏菲但微笑不语,恍若不闻。

十四一边与母亲说话,一边用眼睛来瞟苏菲,颇有些不怀好意。福晋是聪明人,最先察觉了,便道:“额๩娘,这次媳妇领进来了弘历的额๩娘,秀妹妹一直身体不好,好几年都没有进宫了,恐怕额娘๤和十四弟都生疏ຕ了。”

在经历了一开始的震惊之后,苏菲综合考量了自己的处境,结论是比较令人满意,可以在此安身立命。话又说回来了,她即使不想待在这里,也๣无能为力,一贯的惰性让苏菲从乐่观的角度看待自己的处境:

原来苏菲现在的身份乃是康熙皇帝的第四子雍亲王的妾室,小丫鬟嘴๨里的“格格”指的并不是未出嫁的小姐,而是王爷府中ณ妾室的名号。这些天来探视的人里,就有嫡福晋那ว拉氏,侧福晋李氏和年氏,格格耿氏,以及另几个没有名号的侍妾。

笑话讲完,整个大殿鸦雀无声,只有弘时已๐近癫狂的笑声在梁柱间回荡。

就算是再迟钝ๅ的人也听得出来弘时是在抱怨皇上偏心不公,皇上此时反而脸色平静下来,似带上了一层假面具,让人看不出喜怒。他用平板僵直的声音说道:“就你看来,朕也该找那ว医婆给下两针才是。”声音不大,话音里有金戈气,阴森森的让人糁,苏菲知道他的刻๑薄性子彻底作了。

弘时愣了愣,他抬起眼睛看看高高在上的皇父和噤若寒蝉的众人,似乎清醒了一些,他迟钝ๅ的躬身说道:“儿臣焉敢影射皇阿玛。”

“你已经敢了!”皇上轻蔑的看着弘时,淡淡说道:“你认为朕将你两个弟弟封为亲王,你只是个贝勒,是朕处心不公。你却不问问自己是如何行事为人的,朕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朕不是没有苦口婆心的规劝过你,总想着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没有想到竟养了个鸱鸠!你不把朕看成父亲,朕也就没有你这么个儿子——来人,将弘时带下去,暂拘押内务府。”

在场的人全都目瞪口呆,齐妃两眼一翻,呜咽了一声就昏了过去。苏菲缩紧了身子抵御皇上散出来的寒气,同时故意回避与皇后的目光相遇,以免皇后示意她求情,她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找堵。

她看到八福晋原本一脸的趁愿,恶意的盯着皇上,这会子也变成了震惊和懊悔,心知弘时的失态与她的挑拨不无关系;十三爷猛地站了起来,张张嘴想说什么,到底是没有出声;八爷却以一贯温文从容的姿态离席磕头,然后劝谏道:“皇上,弘时只是醉酒后口不择言,并无自外皇父之心。且春秋有楚庄王绝缨之会,可见圣贤亦不以酒后狂态入人以罪,臣弟恳请皇上饶弘时这回。”

八爷说得入情入理,皇上却只是冷笑道:“看来八弟对弘时了解颇深,平时应该是没少教导他!”八爷的肩膀抖了一下,依然平静的答道:“臣弟只是不忍皇家骨肉凋零,皇上子嗣本就稀少,求皇上开恩饶弘时这次。”有几个叔伯兄弟也跟着一起求情。

皇上不阴不阳的答道:“还是八弟会说话啊,看来朕这次若是不饶了弘时,还真就当不成圣贤了。”皇上抬手命侍卫将半死不活的弘时放开,然后话锋一转,语气也转为凌厉:“只是八弟有一点说错了,儿子若是好,一个就足够了;若是不好,便有二三十个,也๣不过是冤孽!弘时如此丧心病狂,公然抱怨皇父,朕断不能再容纳这逆子,既然八弟那么喜欢他,就让他给你去当儿子吧。”皇上说完这句话,一甩袖子,离席而去,众人皆愣怔在当场。

苏菲本以为皇上要把弘时过继给老八,只是气头上说说而已๐。没有想到,“君无戏言”,皇上第二天就命皇史宬将玉牒修改了过来,弘时连同他的家眷当天全部ຖ送到了廉亲王府上。

皇家为延续血脉,同族过继儿子的事情很常见,但是皇帝ຓ把自己的儿子过继给了原本就有儿子的大臣,这可真是前๩无古人,估计也๣后无຀来者了。最可怜的是齐妃李氏,哭晕过去好几次,却不敢自己去求皇上,第二天清醒过来,便跑去苦苦哀求皇后和苏菲。皇后又将这救人于水火的好差事派给了苏菲,李氏顾ุ不得脸面,连连给苏菲磕头,苏菲实在受不了她,只得答应去试试。

她一路往养心殿走,一路哀叹自己怎么接了这么个烫手的山芋。刚走到เ殿门口,还没有进门,就见门里头突然甩出本折子,恰好落在苏菲的脚下。苏菲捡起来看了一眼,只见题头上写着:臣田文镜参劾年羹尧辜恩背主结党乱ກ政事十二罪。

苏菲想:这下子更不用过安生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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