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这事情说给老牛逼听。老牛逼问我："她长什么样子？"ิ我形容说，浓眉，卷，血红嘴唇，还这么เ斜躺着。老牛逼说，那ว不叫斜躺，准确的说法是贵妃躺，两腿并拢，把手撑在腮上，如果两ä腿叉开那就不是贵妃躺了，而是潘金莲躺。我翻着眼珠回忆了一下，说："腿倒真是并拢的。"
老牛逼对我说："去把螺丝拧下来。"我揣着扳手去找那个ฐ坏掉的水泵，把老牛逼和水泵阿姨ถ留แ在了身后。
老牛逼打车间主任，据说是八十年代初ม的事，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他，他走到车间主ว任办公室里，抡起一个ฐ烟缸，朝车间主任脑แ袋上拍了三下。这三下把车间主任打成了脑震荡。车间主任醒过来之后，托人给老牛逼送去了一条牡丹ล牌香烟，事情就这么เ了结了。
老牛逼喊道："黄花小伙子！借给你过瘾吧！"ิ
后来厂里的清洁工ื来找我，清洁工说："ิ兄弟，你不能连废纸都给我捡走啊，你再这么เ捡下去，全厂的清洁工都该失业了。"ิ
化工厂分为两ä部分，东边是生产区，全是车间，西边是非生产区，包括科室大楼、工会小楼ä、澡堂、食堂、宿舍、机修车间，还有花房和一个硕大的车棚。生产区与非生产区之间的区别在于禁不禁烟。在生产区里抽烟会被课以重罚，屡犯者按警告处分直至开除不等。
我会永远记得去报到的那ว天，也就是安全教育的次日，我站在劳资科的吊扇下。那个ฐ吊扇把所有的热风都灌到我的脑门上，吹得我晕晕乎乎，好像要升仙一样。这种记忆由于它本身就近似于一个梦，于是它常常出现在我的梦里，被我反复磨洗，成为一个锃亮的硬块。
我爸爸听他越说越离谱，就打断了他，说："小路这次到厂里去，主要想考个职大，将来调到科室里去。"
我爸爸还真搬过原料é桶。七一年那会儿，我还没生，我爸爸当时是技术员，陪我妈去看电å影，陡然看见当时的厂长和一个女科员，并且就坐在我家二老前面。我听说那时候搞男ç女关系都是在电å影院里，黑擦擦的地方แ，便于偷偷摸摸，还有人一边看着《红色娘子军》一边手淫的。很不巧，厂长一扭头看见了我爸爸，我爸爸没吱声，带着我妈就溜了。这事情过了也就过了，我爸爸和厂长都仿佛它不存在似的，双方近乎默契地保守着这个秘密。半个月以后，我爸爸去仓库领材料é，农药厂的仓库大得很，我爸爸在里面转悠了一圈，听见有动静，以为是耗子，就走过去察看，先是看见了两ä双鞋，接着看见了一条裙子，接着又看见一个奶罩耷拉在一堆角铁上。再接着，我爸爸看见了厂长和女科员。我爸爸站在他们和一堆衣服之间，觉得这件事就像做梦一样。如果你不想捉奸而偏偏两次捉到了奸，就会有类似的幻觉产生，以为ฦ自己้在做淫梦。可惜，淫梦之后是噩梦，我爸爸被调到เ了车间里去搬原料é桶，六十公斤一桶的原料，从车间这头滚到那ว头，每天得滚上一百多桶，差点把腰给废了。
安全科干部也端着胳膊和我一起欣赏那张照ั片。后来他居然问我："你觉得哪种死法比较好？"我一惊，变成了个结巴，话也说不上来。他说，被炸死是很幸福的，被炸死的人，轰的一声就没了，不会感到痛苦。碎片是没有痛苦可言的。被电å死的人就很倒霉，尤其是3๑80伏工业用电，人触电的时候大脑是很清醒的，只是甩不掉那电线，这时候就会知道自己้要死了，然后真的就慢慢地死了。电流会使人体处于一种神经抽搐的状态，尸体摆出各种造型，甚至像杂技演员一样反弓起身体，脑袋可以从裤裆里伸出来。对于一个即将要死的人，没有比这个ฐ更痛苦的了。还有被轧掉手的人，那种疼痛会永远留在大脑深处，每次看到自己้的残手，就会起鸡皮疙瘩。还有被硫酸浇在脸上的人，那种痛苦，叫做生不如死。
小噘嘴说："就是给你上安全教育课。在化工厂上班，安全最重要。懂不懂？"
我说，我不进去了，原来的门房老头死掉了，换了新า的门房，不认得我。我就不进去了。这条路没什么เ变化，原先有一个ฐ老茶馆，在工厂隔壁，现在不见了，变成了化工厂的供销处。其他都没什么变化，只是路旁的香樟树长得更茂盛了。到เ了秋天，这一带会有很多黄色的野花，也没有名字，因为开得太多了，乍ๅ看有一点惊人的美。我抬起头，看到层层管道越过头顶ะ，横跨马路，延伸到เ河边的泵房，这也和从前一样。我站在马路上向厂里眺望，只能看到เ巨大的锅炉房耸立在围墙边，至于其他车间，隐藏在更深的地方。
进厂之前，我爸爸向我详细介绍了化工厂的工ื种问题。
那天我爸爸没跟我废话，他从人造革的皮包里掏出一张纸，上面有几排表格。我爸爸说："把这个ฐ填好。"
我爸爸后来说到职大。你知道什么叫职大吗？就是职业大学。说实话，因为读了个普高，我对一切大学的知识都不了解，我甚至搞不清本科和大专的区别。有一次我去问班主任，这个ฐ王八蛋居然说，这种问题我没必要搞清楚。后来我爸爸向我解释，戴城的化工ื系统有一所独立的职业大学，称为ฦ戴城化工职大，戴城化工系统的职工到那里去读书，就能ม拿到一张文凭。读这所大学不用参加高考，而是各厂推荐优秀职工进去读书，学杂费一律由á厂里报销，读书期间还有基本工资可拿。这就是所谓的"ิ脱产"，脱产是所有工人的梦想。
那是九十年代初的事情，那时候我二十岁，生活在一个ฐ叫戴城的地方แ，那里离上海很近。九十年代一眨眼就过去了，我的二十岁倒像是一个没有尽头的迷宫。有时候就是这样的，那些实际的时间与你所经历的时间，像是在两ä个ฐ维度里生的事情。
"这你就不用管了。"
那天我鬼使神差ๆ，没有跑回厂里去叫老牛逼，而是从工具箱里掏出扳手，给她做大擦，不，给她的自行车做大擦。这是一辆淡紫ใ色的飞鸽牌女式车，龙头弯弯地翘起来，好像两ä条高举ะ的腿，非常性感，坐垫上还留有余温，让人间接地感受到了她的屁股。我心猿意马，操起扳手，开始卸车轮。她坐在我的板凳上，看着我把车轮卸下来，把钢๐珠擦亮，再装ณ上去。这么一步步地擦完，她始终一言不。她长得很漂亮，头是深栗色的，我一边擦车一边偷偷观察她，和她的眼神碰撞，她也毫不介意，依旧ງ用那种冷淡的目光扫射我。等我大功告成之ใ后，她站起来，绕着车子转了一圈，问："擦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