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起床，唤来随从，将还在沉睡中的承欢抱起来，和他一起出门。
勾践像是被打搅了好梦般唔了一声，半转过身，又沉沉睡去，黑滑落后露出的肌肤，并没有岐籍抱惯了的吴越美女那ว种纤细的触感，却充满青年人的张力。即使深深浅浅地漫布着青紫的瘀痕，依然闪耀着健康的光泽。
衣衫已经湿透，贴在身上，彻骨的凉。雨水渗透了肌肤，又有一种奇异的畅快感，仿佛嵌进微热的刀子，在肌骨深处。
水军驻扎在太湖之ใ滨，只等领军的歧籍令下，即可起航南下，直达泽地。
仿佛这光景转瞬就会失去，而且再也不会重来。
正殿。
他需要这一仗，是因为这场春雪。
伍子胥走过去，张了一张，脱口说：“好剑。”
眼睛上有细长的手指在缓慢地摩挲。指尖带着奇异的热度，在他眼帘上缓缓刮ุ过。
他伸手，缓缓从怀中取出一物。
于是他父亲诸樊即位后出兵攻打楚国，只求壮烈一死，以传位给弟弟。
“看样子，这次调教花费了世子不少心力啊！”
如果不是国力不如人，越国何必一直在吴楚面前扮出摇尾讨好的样子？！
伍子胥茫然看着他纯黑色的长在自己面前低下去，又抬起来，倾泻出一个美丽的弧度。目光下移，停留在自己腰间的梅枝上。
姐姐妙姬死了。
那ว个身影向前走了一步，略微侧身了散漫的早春阳光里，一时间阳光也淡雅起来。原来是一头苍白的长，结着天青色的系带和黑色金纹的环扣，长一路下去披散在天青的衣袖上，意外的素净，却看不出官职品位来。
祖国也罢，思乡也罢，都是妄念。
所谓妄念，是让人不痛快的东西，所以他白喜，绝对不会有。
在这一点上，他觉得自己比伍子胥幸福。
楚国的营帐已经在望。
绵延数里的军帐，呈半月形向两翼展开，将钟็离城的西方和北方完全包围起来。不时有楚军的小股马队跑过，烟尘弥漫之间，金铁交鸣之ใ声时有听闻。
白喜觉得手心有些冷，抬起手来看看，才现一手全是汗。
今时不同往日。上一次与楚军的接触，是数年前的吴楚之ใ战。那时意气风的是吴国上下，如果有人会全身冷汗，也是敌对的楚军。
他摇摇头，挥去这念头，让手下人策马去楚营送信。
片刻之ใ后，号角声起。
楚军的中军忽然向两ä边分开，一骑策出。
马上的人身着刺绣繁复的楚服，高高的切云冠在阳光下闪闪亮，意气飞扬之间别有一种妩媚的美。
竟然是个ฐ男装ณ的女子。
白喜怔怔看着对方，忽然觉得有一种熟悉而亲切的感觉。
那ว人策马到เ了他面前，勒住了缰绳，微笑着招呼：
“别来无恙？”
“你是——”白喜觉得一定见过这女子，却在恍惚之间想不起来。
旁边的从人立刻๑向他介绍：“这位是楚国的露申ã君。”
白喜“哦”了一声，凝神打量对方แ，猛然醒起：“你，就是那个过继给平陵君的……”
“对。”露申君言笑晏晏的，仿佛他们不是敌对阵营，而是多年不见的好友一般，“入帐谈吧。”
白喜依然在极大的震惊中。
露申君熊鄢。
她本来应该名叫伍鄢的。
十几年前，王室的平陵君膝下无子无女，因而请求当时的楚平王，从与王族有通婚联姻的世族伍氏中过继一子。楚王答应了，但是平陵君挑来挑去，却挑了一个伍子胥兄长家中未成年的女儿伍鄢，赐王姓，改姓为熊。
当时楚国所有人都愕然不解，随即宫中的巫觋传出流言来，说这是天命。
天命什么เ的，当时并没有多少人理会，反而在王公贵族间传为笑谈。
——过继本来就是为了延续血脉继承宗祧，过继一个女儿，能ม有什么用？
但是数年以后，事实证明了平陵君选择的准确性。
伍氏因太子事件而得罪楚王，除了次子伍子胥只身外逃，其余的尽被灭族。而熊鄢因为是女子之身，得以幸存，并且由于她的聪颖乖巧，和王族众人对伍氏的一点垂怜之ใ心，引得后继的楚昭王下令，让她可以择婿入赘，生子以继平陵君一脉。
楚王灭了伍氏一族，而在幸存的伍子胥的谋划下，楚国几乎ๆ被灭亡。但这次带领楚军卷土重来之人，竟然是伍氏的另一个幸存者。白喜只觉人生无常，莫过于此。
2
“吴王让你来做什么？”一入营帐，连客套话都没有，熊鄢就单刀直入地问。
白喜欣赏她这种爽直的作风。
于是他也爽直地答：“大王知道楚军远道而来，风尘仆仆，一路上粮草难免有所不继，因此特命下臣前来送粮。”
熊鄢皱了皱形状好看的眉。
她的眉毛大约用楚国女子流行的青黛石粉描画过，特别的黑而且长，在这样皱眉的时候，和她身上的男ç装ณ与英气的面容形成一种奇妙的反差。
白喜回想自己还在楚国的时候，却无论如何不能把那个娇小的女孩和眼前这个男装的丽ษ人联系起来。
但是熊鄢皱眉的时候，眉目之ใ间凝神的神态，又的确和伍子胥有那么几分相似。
果然是血浓于水，白喜暗忖。但是楚王究竟为什么要派一个ฐ女子带兵？！
“阖闾会这么好心，送粮给我们？”熊鄢浅笑，“其实，只要我们打下钟็离城，想要多少粮草，都会有的。”
“世事不如人意者，十之ใ八九。”白喜手心里捏了一把汗，却知道阖闾派他前来送粮的根本目的，只在于这番话，“钟็离城高河深，我家大王体恤楚军，担心你们围困钟离太久，兵疲马乏็。因此才派我来送粮，纯粹是一番好意！”
“阖闾对他的城邑，真是很有信心。”熊鄢低眉浅笑的时候，很有一种比一般女子更女子的妩媚，“然则，居巢ิ不是已经给我们攻下来了么？”
“那要看贵军是在什么情况下攻下居巢的了。”白喜回答。他感觉自己背上的衣服有些湿了。天气极热，但他的汗却是冷的。
——阖闾派他送粮，本意在于扰乱对方แ军心，给楚军造成钟离会久ื攻不下的错觉，最好的反应是知难而退，其次是疑神疑鬼不敢贸然进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