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车是上午八点到的,艾米莉亚先找了个咖啡馆喝点咖啡提提神,她一晚上都没睡好,一是因为姿势不舒服,再就是即将见到李逸文这件事像一个ฐ石头沉甸甸的压在她心里。说实话,艾米莉亚因为这事煎æ熬了整整四年,一旦当她想起来李逸文就会难受得不行,因为ฦ愧疚。但愧疚不止是因为ฦ自己造成的错误,更多是因为知道真相却刻๑意隐瞒。

她最后选的借口是自己参加了个课外活动,会在周六时路过纽约,刚好可以顺带看望一下李逸文。而对方依然像她记忆中ณ的一样友善,李逸文没责怪,甚至都没追问为什么艾米莉亚突然对他态度冷淡,还一下子冷淡了四年的原因。甚至还提议要陪着艾米莉亚在城区里转转,不过被她以自己行程紧为理由á拒绝了。

那天是布莱恩在帮李逸文整理要送去干洗的衣服,他把要送洗的衣服挑出来,检查口袋里有没有剩ທ余的零钱,然后叠好放进袋子里。而李逸文在给机构打完电话后就将卡片放回了西装外套里。而布莱恩在整理衣服的时候再次发现了它。

因为他们总是很难理解李逸文,虽然大家都是在同一个大学里的同一个专业,但他们怎么能知道李逸文作为一个ฐ亚裔,一个外国人,坐在一群美国人中间的时候是多么เ格格不入呢?李逸文总要小心谨慎,不能打架,不能骂人,不能寻衅滋事,要行为ฦ规范,否则一不留神就会被遣返。他永远都乖๔巧ู听话,从不主ว动惹事。而且布莱恩对于中ณ国又那ว么厌恶,李逸文已经很久没过过春节了,他的春节都是这么เ过的——他会给妈妈打个电å话,如果中午一个人在家就煮ุ点饺子,然后一个人吃完。剩ທ下的时候就是和平常没什么分别的事情了——做家务,做饭当然是西餐。

这下布莱恩一点也๣不疑ທ惑了,他甚至可以在脑แ海里重演整件事情:李逸文肯定艾米莉亚说了点什么เ,然后现在艾米莉亚来讨伐自己了。当然这都不是他最担心,他现在最在意的是——李逸文到เ底知道了些什么เ。布莱恩现在唯一一点能继续说话底气只是他和马蒂没有发生任何身体接触,包括暧昧的拉手搀扶,布๧莱恩恪守底线。还有就是他在同马蒂说话时毫无຀心动的感觉,除了一开始虚荣心被满足的喜悦之外,后面的相处甚至已经开始让布๧莱恩烦躁起来。

艾米利ำ亚一开始想要给布莱恩打电å话,但思考许久还是选择了发短信——她总是有点害怕布莱恩,即便现在自己้是正义的一方也无法不让她的战战兢兢。而布莱恩在收到เ艾米莉亚消息后也十分疑惑,他自问和妹妹算不上亲密,为什么เ对方会突然约他出来呢?

还有最重要的,当马蒂对他投怀送抱时,他感觉到美国仿佛对他敞开了怀抱。更准确点,是美国的一部分,那个ฐ高高在上的,富有的白人群体终于接受了他。马蒂标志性的金发碧眼,甚至他独具特色但高级奶油味道都暗示着这一切,而这就足够让布莱恩放弃抵抗了。

他甚至想过干脆就这样算了,李逸文犯傻了好几个月,跟他睡了那么เ多次,估计也๣是时候清醒了,即便如此他怎么เ算也都是赚到เ了。但这个想法同样也๣是一闪而逝,原因很简单,布莱恩还是舍不得。

那是在学校附近的超市,李先生在结账时才发现自己้没带够钱๥,缺了将近五块,有点难堪但事实就是无可奈何,所以他只能在那一堆并不怎么高级的东西里翻翻渐渐,挑出五块钱的空缺。而排在他后面的周小姐帮他出了这些钱。当然不是一见钟็情,一个ฐ重点大学的高材生怎么会对工ื人一见钟情。她那天有点赶时间,再要说就是前面那个ฐ低着头的有点难堪散发着信息素气味的年轻alphaທ触动了她的恻隐之心。

李逸文的母亲,周小姐,是个平凡人。平凡的名字,平凡的家境,平凡的人生经历。唯一不平凡的地方แ就是还算聪明的脑子和不错的外貌了。李逸文通她也很像,很喜欢学习,略๓微不善交际,朋友只有一两个ฐ,恋爱对象更别提了。她一直到大二都保持单身,她以为自己会一直单身,然后相亲,找一个beta,搭着伴把日຅子过下去,然后她在大二的夏天遇到了李先生。

“为ฦ什么你总在在意这些呢?这都过去了。对你冷淡我道歉,我以后会努力改;但剩下的我无可奉告。”

第二天他们一起吃了午饭,李逸文觉得这种事也许应该在更私密点的地方聊聊,所以他邀请布莱恩去了自己家。他花了好长时间去思考自己该怎么和布๧莱恩说会显得没那ว么เ咄咄逼人,怎么เ表达会更好点。可当布莱恩真的坐在他面前时,他的嘴巴又像是被粘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他喝了两ä三杯水,深呼吸了好几次,在布莱恩开口询问时才说出了第一句话。

“好吧,”他只能ม点点头含糊地说,“我再想想,可能ม是观念不同吧。”

“这就是美国的文化,你没听说过吗?约会文化。”女孩解释,“外国人比较开放,先上床再约会,或者约会几天感情不错就上床,是很正常的事情。可能你男ç朋友也是这么想的?你们都交往那么เ久ื了,他也不算太着急。”

布莱恩甚至主动问过李逸文喜欢什么,可李逸文只是有点茫然,他也๣说不清楚。

所以他把手搭在对方แ胳膊上,亲了亲布莱恩的手背,回答道,“谢谢,我很喜欢。”甚至恰到เ好处地挤出了一个笑容。

第15๓章

“我这次不会用保护措施。”布莱恩终于回答了,“然后你会怀孕,离婚的事情只能ม不了了之。”

“二十一。”李逸文深吸一口气,尽力压下哭腔。

他父亲没等他说完就笑了起来,“你才十八,你能养活你和你孩子?”过一会又用恍然大悟的语气感叹道,“还是说你的alpha给你许诺了?愿意跟你结婚?还真是天真。”

晚饭是肉丸意大利ำ面和炖菜,文森特欢呼一声扑到桌前,李逸文用不锈钢๐的大夹子帮他把面盛到盘子里,又装ณ了一小碗炖菜,文森特卷起一点面正准备吃,忽然又想什么,“爸爸呢?不等他了吗?”

文森特更喜欢母亲,因为ฦ他看起来不会生气,所以文森特就敢放开胆子随便提各种各样无຀理取闹的要求,可对着父亲他就没这个胆量——母亲最多拒绝他,但父亲会训斥,甚至还有可能揍他。还有很多别的原因,父亲看起来阴沉又不近人情,总是板着一张脸,而母亲则亲切许多。

“是那个ฐ女孩吧,”她母亲再次开口,内容却十分惊人,“我猜到了,你还骗不了我。”她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我太放任你了,让你读完大学,还这么瞎弄,你太任性了,艾米。”

“结婚以前๩你可以随便玩,但是现在读完大学了,我认为你也๣应该回归现实了,趁着现在还年轻,还能找到条件不错的alpha。”她说着,又把照片向前推了推,“我总不会害你。”

“是吗?”艾米莉亚说,甚至还忍不住笑出来了,“我真要谢谢你,妈妈。”可下一秒她表情就变了,她把照片抢过来,撕碎了扔在桌子上,“你以前几乎没管过我,你现在也๣不需要管,我很清醒,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看着母亲惊恐的表情她莫名觉得无຀比爽快,“说实话。”她补充道,“我想这么做很久了。”不是撕碎照ั片,而是真实表达自己的感受,说出自己对于这个家庭有多厌恶。

第7๕1้章

艾米莉亚说完那番๘话之后就把母亲一个人丢在了餐馆,提上包站起来准备离开。而希尔太太这时候也๣终于维持不住表面的冷静了,她歇斯底里地大喊着艾米莉亚的名字,上前反扭住艾米莉亚的胳膊想让她停下来,“你怎么敢对我这个态度,我可是你母亲。”她的十指紧紧钳๧着艾米莉亚,像一把锁子,“你必须ี得去,没得商量,我连时间都约好了。”

可她忘记了,艾米莉亚早就不是那个ฐ可怜兮兮的,挨了骂只敢低着头抹眼泪的小女孩了。她几下就甩开了母亲的手,惯性使得希๶尔太太险些跌倒在地。“我说了不去就不去。”她一字一句地说道,“而且我永远不会和aທlphaທ结婚的,你趁早ຉ死心吧。”她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走了,顶着餐馆中其他人好奇又窥伺的目光,把震惊的希尔太太仍在身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先是缓步走,然后加快速度,小步跑起来,最后终于伸直了腿,大步地,坚定地奔跑起来。艾米莉亚很少这样开心过,也๣许詹妮答应她告白的时候算是一次。她从没这样勇敢过,这一次的爆发是积攒了多年的,她小时候被训斥时被迫咽进肚子里的尖叫,这么เ多年母亲对她的冷眼和漠视,全在现在一次性解决了。说实话,艾米莉亚甚至都不怎么เ怨恨她母亲了,当然这也不会代表她会原谅对方的所作所为,一切都抵消了——她在大庭广众之下狠狠羞辱了母亲,这已经可以抵消เ一大部ຖ分的怨恨了。

艾米莉亚甚至几乎没有像这样迈开步子奔跑过,她一边跑一边大笑,甚至还向着侧目的路人们挥手打招呼。她从没觉得这么轻松,她母亲和那些悲惨的过往与童年阴影一起被仍在那个高级餐馆里里,再不会阴魂不散地缠绕着她了。希尔太太总认为omega要举止优雅,性格柔顺ิ,她自从分化后就被规范言行举止,不能干这个不能ม干那ว个,甚至吃饭发出点声音都要被骂。现在,艾米莉亚感觉自己随着分化而消失的勇气终于一点点全回来了,她又变回了童年时勇敢地跳进池塘的小女孩。

但艾米莉亚也๣知道,她的母亲不会善罢甘休的,从某种意义上讲,希๶尔太太是个令人钦佩的对手,执着,冷静,富有心机;她会精细地制定计划,并在计划成功前沉住气等待。布๧莱恩跟她很像,非要比喻就是表面平静但暗流涌ไ动的湖,一不留神就会被卷进去——在艾米莉亚看来。

很久之前,在布๧莱恩上大学之前,艾米莉亚还没那ว么讨厌他,甚至还有点喜欢自己的这个哥哥——某种程度上他们算是盟友。布莱恩更高,更英俊,更聪明,也๣更像个白种人,况且他还是个alphaທ,希尔太太全部的精力几乎都放在了布莱恩身上。艾米莉亚那时候对他的心情很复杂,有点讨厌他抢了母亲的注意力,但更多是庆幸,庆幸还好布莱恩还撑在她前面。

但后来艾米莉亚才明白,布莱恩根本没把她当成盟友,甚至还有点讨厌她;感情是相互的,渐渐她也不大喜欢这个ฐ哥哥了。而当布๧莱恩考上名牌大学,还有到เ考上法学院之后,他一改之前๩在家一言不发的样子,开始不停的参加派对,和omega们疯玩到深夜,而且言谈举止里种族歧视的倾向越来越。艾米莉亚知道,即便这样布莱恩也在那些社交达人里也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他们两个ฐ很像,艾米莉亚能推己及人的猜到一点,再加上她对于人际关系这一块向来很敏感,她的猜测从不出错。

不得不说,布莱恩在某些方แ面给了她一个范本,不能说是好范本,但可供参考。当艾米莉亚看着他在大学虚度人生,伪装自己是个社交能ม手的样子时,她只觉得可悲,连同情都没有,再剩下就是,“我不会那样的,即便一个朋友都没有,我宁愿一个朋友都没有。”

现在她终于做到了,她的母亲,她的哥哥,在他们畸๲形观念的影响下艾米莉亚长成了完全相反的样子,不能ม算出彩,但勉强能看作正常。

艾米莉亚边想着边迎着风跑回去,到最后还有点小雨,不过她也不在乎,当她回到เ家的时候头发已经有点变得湿漉漉的了,于此同时,她也想到了一个躲避母亲的好办法。

“詹妮,”她先告知了对方结果,“我和我母亲完全闹掰了,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是,你想不想去旅游?”

詹妮明显被现在的情况搞糊涂了,“为什么要去旅游?”她问。

然后艾米莉亚终于可以把自己思考了一路的东西讲出来了,她说了自己控制狂的母亲,和母亲如出一辙的哥哥,以及在家中不问世事的父亲。她说了很多,以前从没对艾米莉亚提到的,现在全都自然地从嘴里跑出来了。

艾米莉亚一刻๑不停地说,从童年到现在这场即将到来的被逼迫的相亲,她几乎全都说了,除了李逸文,她一点也๣没提李逸文。

在艾米莉亚自己看来,她对于李逸文的过错不止是在对方和布๧莱恩闹离婚时的多管闲事,她一开始应该提醒李逸文小心点的,或者干脆明确的告诉他别和布๧莱恩在一起。

艾米莉亚一开始听说布莱恩找了个亚洲太太,还是个ฐ留学生时感觉十分惊讶,惊讶之后就是诡异——这也太不符合逻辑了。而当她听到เ那个亚洲人是未婚先孕还早ຉ早和布莱恩结了婚时,这种诡异感更强烈了,甚至压过了惊讶。

艾米莉亚怎么เ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布莱恩会选一个和母亲这样相似,目的明确,且还是亚洲人的omega。她在见到李逸文之前๩想过很多可能ม,也许这个omega很漂亮,也๣许布莱恩遇到更聪明的,被摆了一道,但所有猜测只有一个主ว题思想——布๧莱恩肯定不是自愿的。

但当她见到李逸文之后自然而然就明白了:这个omega看着并不厉害,也不凶狠,也不美艳,甚至让人觉得有点天真,看着有点傻。她那个ฐ时候想不明白,只觉得奇怪,似乎ๆ所有都错位了一样的奇怪,还有一点侥幸但开心——也许布๧莱恩一直都很好,是自己错怪他了。

但现在艾米莉亚终于明白了,李逸文绝对是被骗了,还被骗的很惨,布莱恩比她想象的要坏的多。甚至于后来那一次弄巧成拙的多管闲事,也๣是出于愧疚,她一开始猜到了一点,但她太渴望李逸文能留下来了,像是一丝照进黑暗但曙光。所以她选择了对诡异之ใ处视而不见,还假装自我安慰是布莱恩变好了。

詹妮安静的听着她讲,等到艾米莉亚累得说不动,抱起杯子开始不停的喝水时才发表感言。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缓慢地说道,“如果这是真的,我感觉很抱歉。”她说完又慌忙改口,“我不是不相信你说的……”她停顿下来,试图寻找合适的词汇来了填补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