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文贤的妈爹汪凤雏是“地主婆”“国民党遗毒”。
这个“凶恶的”“地主ว婆”、“险恶的”“国民党遗毒”的日常工作是每天天一亮就起床打开大门放进阳光和风景打开鸡笼门放出一大群公鸡母鸡和小鸡“啯咯啯咯”地叫唤它们到เ厨房旁边的巷子里吃完大麦早餐再把它们赶到前院橘子树林里去刨土去捉小虫去打架去玩然后打开猪屋门给那ว个哼哼唧唧嗯嗯啊啊的八戒胖子吃一顿菜粥然后洗手洗脸做一顿ู早餐喂梅文贤她们姐弟三个ฐ小猪、喂胡爹、姆妈还有爷爷如果他也在家的话。
早餐后洗全家的衣服。
中午做午饭。饭后坐在竹椅子上眯一会儿。
晚上做晚饭然后给她们三个小猪洗澡带她们睡觉。
“凶恶”在哪里？“险恶”在哪里？梅文贤研究了四十年至今也不知道。
汪凤雏常常被村里的民兵叫去开会陪斗ç。批斗会往往设在队屋的仓库里仓库四壁林立干干净净的没有一颗粮食也没有一个ฐ老鼠洞连个ฐ蟋蟀也没有。西墙下临时搭了一个ฐ木板主席台讲台大小的样子台上放了一张老式木桌桌后一张简易木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披着洗得发灰的蓝色中山装ณ的半老头他就是生产队队长梅天章家族派系里他是梅中圣和汪凤雏的侄子他主ว持每天晚上的批斗ç会。
年轻的男ç女民兵穿着绿色的军装扎着黑色的皮带举着红宝书念毛主ว席语录汇报一天的工作、思想喊口号然后梅天章一声吼“把反革命地主婆汪凤雏揪上来大家辩论辩论”
汪凤雏就自动走上前去站在主ว席台旁้边低下头等候人民批判。
梅中圣就坐在人群的最后头田巧ู珍梅天成坐在人群旁边。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家里人被批斗。
“交代交代你做了哪些反革命的事？”
“我没有反革命我拥护毛主席每天对着他老人家的像早请示ิ晚汇报跳忠字舞喊毛主席万岁。”
“你们汪家老地主ว是怎样剥削贫下中农的？”
“我们汪家不是地主我们只有三亩田à。”
“你以前的男将是搞么事滴？”
“他在外面做什么屋里人都不知道。”
“他枪杀了多少共产党仁人志士？”
“没有人说他杀过人。”
“老实承认你还对这个国民党坏蛋有感情说说说他是怎样欺骗霸占你的？”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包办的婚姻ี爹妈的主张。婚前谁也不认得谁婚后谁也不晓得他在哪里谈什么感情霸占？”
“看你还嘴硬大伙辩论辩论她”
四下里坐着的人都是一个ฐ队的乡亲不是同宗族的就是转折亲的只要不在队里拿工ื资当干部ຖ的谁也不肯出头说一句话。队长梅天章就指示一个妇女带头发言说什么都可以“唱所鱼言”“有则改之无则加面”。
这个老实巴交的妇女大字不识一个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不认识的妇女连扁担倒到地上都不认识这是一个“一”字的妇女红着脸站起来四下里看看扭扭捏捏的打不开口开口就只说了一句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说革命不系请客吃饭我们今早晚噶（晚上）也不系请客吃饭。
第二个ฐ发言的妇女说当倒你郎们的面发言我又是欢喜又是见鬼（惭愧）。我只有小学一年级文化但是毛主ว席教导我们让我们上夜校让我进铁姑娘组当铁ກ姑娘我觉得蛮光荣。我们铁ກ姑娘都是铁姑娘我们抓革命促生产。
第三个发言的妇女说东风吹战鼓擂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向日葵向阳开一颗红心向党开队里的门向我开不开不开也要开。
第四个发言的妇女说打倒一切地富反坏右毛主席万岁
男ç人们不发言。
梅文贤懂事后并没有找她胡爹问过这样的会议上他感想如何也没有问她的妈爹。不问就是尊敬如果不能ม为她做什么的话。那时候她受批斗梅文贤只是穿着开裆ด裤在地上爬着吃灰的娃。梅天成说胡爹梅中圣很窝囊开会都是坐在最后也不发言。梅天成自己倒是和队长小队书记干过架但是批斗照常进行不过都是乡亲没人动手打人。“哪个敢打？”梅天成揪着嘴咬着牙狠狠地说“老子打死他”
田巧珍的脾ຆ气是很有一点大的。她娘家根红苗正她爸爸是大队贫协主席她哥哥是仙桃革委会主任她自己้出嫁前是村里宣传队的出嫁后也是这里村里宣传队的她不能ม忍受家里人即使是平时与她不和的婆婆被外人每天叫去当众批斗。
会下她当众拦住队长“天章哥我跟你说喋（荆州ะ人发狠时的语气词）我滴哥哥也是革委会的主ว任我的老子也是贫协主席我们一家人根红苗正真正的好人上面要你郎们批斗地主也好反革命也好我们全家都支持。你郎们要我们上工我们就上工要我们交粮我们就交粮没有拖过集体的后腿哪一项不是积极响应你郎们的号召你郎们就不能看在这些面上不看僧面看佛面再以后开会就不要斗我们那个苦命的瓜瓜婆婆了她哪里是什么地主婆？哪里是什么一毒二毒？那个死鬼自己้跑了害婆娘这个婆娘遭了一生的孽她害过哪一个ฐ人？”
梅天章语塞“这个ฐ是这个ฐ是上边不是不是要人数嘛人数啊巧珍你晓得滴嘚我们哪个做得主？上边的命令不敢不听”
“毛主ว席说了治病救人要文斗ç不要武斗好男不跟女斗ç不要窝里斗”
“呵呵呵呵毛主席也说了撑前逼后（惩前毖后）撑倒前面的逼倒后面的不批斗老底吓不倒后来地这个你就不要跟我说了你找公社书记说去。”
田巧珍就真的对公社书记说了。
那些年县里公社里县长书记、公社ุ书记都喜欢下乡插队。他们来到梅根滩吃饭派在各村各队粮食蔬菜由队里出柴火由承办的家庭出事后补贴。生产队里做饭招待上边来人的炊事员是两ä个妇女一个ฐ是王勤珍四十岁一个是田巧珍二十五岁因为她们做事利落做的饭菜好吃好看干净。又因为梅家屋子大宽敞所以那些官员们大都在梅家吃饭。
公社书记来吃饭时田巧珍就让她婆婆汪凤雏上菜。汪凤雏是旧社ุ会过来的小媳妇童养媳做事小心小意兢兢业业礼ึ数周到เ服侍人的礼ึ仪无可挑剔举止雅致大家闺秀的神态令人不可小觑。
饭后田巧珍给书记上茶说“书记你郎吃好了没？喝好了没？你郎呼根烟饭后一根烟你郎就是活神仙茶也你郎泡好了还加了白糖又爽口又清热我婆婆一会儿就给你郎上茶。你郎看我婆婆像不像个恶婆婆？”
书记抽了一口烟顿ู一顿紧一紧嘴唇皮子啜起口呼出一个圈圈半个圆圆吸进一口空气抬起肉红色的眼皮努力而费力地盯了田à巧珍一眼眼睛里亮光一闪眨一眨眼皮将眼神儿支到เ别处落定余光打量着田à巧珍扭扭身子动动屁股压压脚后跟抖起双腿抬起下巴短眉毛肉眼睛欢欢喜喜地挤到一起妩媚地露齿一笑余烟缭绕地开口说道“你这个ฐ小媳妇子要造你婆婆的反啦？你婆婆蛮好的呀”
“你郎说么เ事呢？”
“你婆婆是个ฐ好人呐”
“你郎不准斗ç我婆婆？”
“呵呵你个小丫ฑ头片子不准斗ç不准斗你婆婆”
田巧珍就到外面对守在门口等书记的民兵说“你们听到啊听到เ啊书记说了不准斗我婆婆你们哪个以后还来喊她去开会我就不依你们你们躲到你们姆妈的围桶（马桶）角落里老娘也要把你揪出来不翻袋子骂你祖宗十八代不骂到你姆妈的卡巴芯子里老娘我就不姓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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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必有许多人跌倒也要彼此陷害彼此恨恶；且有好些假先知起来迷惑多人。只因不法的事增多许多人的爱心才渐渐冷淡了。惟有忍耐到底的必然得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