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军的将领听了他的要求后,多少有点诧异,却没有多问。
——这从来不是一座属于吴国的城。虽然居民们向吴国纳税,接受吴国的统治,但是他们从衣着到思想,依然是完完全全属于楚国的。
自己究竟是怎么捕获了对方的?
他低头看着怀里睡得香甜的勾践,手指不由得压上去,在勾践红润的唇边捻了捻。
阖闾曾经说,希望在响之ใ前结束这场战争,原因之一,就是惧怕这炎炎酷暑对军队的影响。
随军的除了阖闾特别拨给岐籍的吴军精锐,还有个ฐ特别的客人。
吴国君臣在此议事,已๐整整一夜。
随风恹恹地转着,这风雨欲来的战事的阴影,也影响不了它做最后的飘零。
伍子胥看剑的时候,阖闾却在看着他。
阖闾凝视剑身,眼光柔和如水,说:“我就是想让你看看这柄‘莫邪ิ’,你觉得如何?”
他低头看着,指腹在错金镂花的剑脊上缓缓摩挲,唇边带了半个飘忽的笑意。
吴王的宫殿,依然灯火通明。那绯色的灯火在深沉的夜色里,脆薄而透明,像迎火起舞的蝶,在黑得令人绝望的夜里挥着羽翼。
扶馨不敢躲。
阖闾微笑。
“怎么不说话了,先生?”勾践抬眼,怪好奇地看着他,“我小时候在楚国,您对我可十分亲切的啊!”
勾践笑吟吟地伸手整了整束着梅枝的腰带,抬起头来,“这是我来吴国途中,在天平山下摘的,今年的第一枝早梅呢。幸好选对了,很适合你。”
“你为我建的阖闾城,怎么能这样败坏了呢。”阖闾轻轻一笑,笑容迅疾地敛去,在尖而细而媚的深黑色眼角,忽然散射出凌厉的杀意,“传令下去,从内城出来的十六条水道为御道,取水者,杀!”
“子胥,”阖闾忽以惫懒的声调呼唤身后站在阴影里的一个ฐ颀长身影,“河水怎么เ这么เ脏?”
这里是吴国都城,熊鄢身为楚军统帅而深入敌国都城,难道她不怕遇险么?
她如此有恃无恐,必然有她的原因。
熊鄢听到他的恭维话,挑挑眉,笑了一笑。
她笑得有七八分的得意,还有两三分的妩媚。这两种姿态掺合在一起,别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美。
“多谢白大夫,为我们除去伍子胥这个心腹大患。”
白喜一听这句,忍不住退后一步,脊背上阵阵凉:“你……你怎么เ知道的?”
“我在钟离城下一见你,就知道你是个不甘寂寞的人,”熊鄢言笑晏晏间,词锋犀利,“我故意透露给你,我们曾经向伍子胥做过试探,看他会不会投向楚国。像你这么เ有野心的人,怎么会不好好利用这一点呢?”
白喜无言以对。
他觉得眼前的女子,每一个笑容里都有十七八个陷阱等着他去跳。
“伍子胥深受阖闾信任,有他在,你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我们楚国,也没有机会。”熊鄢笑得云淡风清,又有一种不惹人厌恶的得意洋洋在里面,“反间计是孙武先生所著兵法中最不受重视的一计,但它却是最有效的一计。”
白喜哑然。
——他,伍子胥,吴王阖闾,难道都被这女子的小小反间计坑住了?
他坚决不愿承认这一点。
——就算被坑住,也是阖闾和伍子胥被坑住,我白喜是成功者!
“你当日见我以女子之身统帅楚国三军,是否有些不齿呢?”熊鄢转了个身,眼角却依然看着白喜,“的确,论行军布阵,我不及孙武,不及伍子胥,甚至不及你。但是论谋算人心的功夫,你们这些男人,没一个比得过我!”
白喜不怒反笑:“你也未免得意太早了!楚国统帅竟然自动跑到我的府上来,被我擒获交给大王,是多大的一件功劳!”
熊鄢一点也不惊慌,甚至鼓掌大笑:“的确是大功一件!——却不知楚国统帅,为什么会‘自动’跑到你府上呢?”
白喜一时语塞。
“阖闾天性多疑,你也该知道。”熊鄢悠悠地说,“如果你这样把我交出去,你以为,他是会奖赏你呢,还是怀疑ທ你?”
她又翩翩转了个身,若有所思地说:“说到底,若不是他多疑,我们可能无法陷害伍子胥。所以,我真该好好感激他!”
“你到底想怎么样?!”白喜忍不住问。
熊鄢旋风般回身,一双妙目紧盯着他:“这就要看你了!你——楚国的贵族,吴国的重臣,上大夫白喜,你想要怎么样?”
2๐
熊鄢离开白府,立刻钻入一辆等候多时的黑漆牛车。
她向左右张望一下,随手遮上车帘ຈ,车内男子立刻沉声问:“如何?”
熊鄢嫣然一笑:“申ã先生,您看的一点也不错,白喜果然是个ฐ见利忘义的人。”
男子皱眉,眉宇之ใ间忧郁之色不减,正是申包胥。
“他如果不是这样的人,就难办了。”他说,“你用什么打动他?”
“高官厚禄。”熊鄢说,“不是我们楚国的,是吴国的。”
“哦?”
“孙武早已隐逸山林,伍子胥又被阖闾下了水牢。他只要顺ิ利摆平楚国进犯一事,到时候吴王一定会拜他为太宰,统帅吴国三军。”熊鄢微微一笑,“而我,也可以顺利ำ得到我想要的。”
“你想要什么เ?”申包胥皱眉,问。
“今年楚国太子选妃,我知道我也在人选之列,只是因为和伍氏的关系,很难入选。”熊鄢冷笑,“这次吴楚之战,我们只要取得小小胜利就可以向大王交代了。关键是,我把伍子胥拉下马,回国之后,成为太子妃可谓十拿九稳。”
她眼波一转,十指轻轻按着申包胥的肩膀:“先生啊……大王非常信任你,到时候你可要替熊鄢美言几句啊!”
“你究竟为什么想成为太子妃?”申包胥皱眉,“你继承爵位,身份已然十分高贵,为什么เ想进深宫里去,忍受那漫长的寂寞?”
熊鄢冷冷一笑。
“先生,这您就不要管了。”
申ã包胥深深凝视着她,“我看着你长大,你的心思,我很明白。当年楚王灭了伍氏一族,你心底对王室根本没有任何感念与尊重,所以我更不明白你现在的所作所为!”
熊鄢吃吃一笑,抬头凝视着他:“先生,我问你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