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二十九

去德拉的老家,在他的木板床底下,我终于看到เ了他那写给我未唱完的歌。“自从遇见你心里就爬进了一只小蚂蚁你我之间看似风光旖旎而我却知道最终的结局依然只能是别离我的清凉世界不该有如花的你就像葵花始终只能ม长在山坡里……

我的母亲彻底病了,她也老了,可我顾不了那么多,我只身去了北京,找我的德拉。风餐露宿,我受了很多苦,去了所有的可以卖唱的地方แ,尤其是冰冷的地下通道,去找他。很多地下通道都似乎有他卖唱的影子,但他们都说不认识我。无论如何,我都没有找到那个ฐ我深爱的他。我知道,但我一直不肯承认,可到เ了这最后一刻,我连自己也骗不过了,我知道德拉是决意要走出我的视线的,我改变不了这一点,像以前๩我们吵架时一样,我总是无຀力的,我们之ใ间的去留,我根本是做不了主ว的。

上天注定的,德拉以为ฦ我出了什么事,连吉他也忘了带,在我刚洗澡洗到一半时,竟然到了酒店,在门外大声急切地叫我的名字。

我跟我的客户礼ึ貌的道别ี后,回到自己的房间悄悄锁好房门。我躺在了柔软舒适的床上,继而又爬了起来,看看卫生间、看看衣柜、又打开电视,我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เ,就是不可思议的感到เ一阵一阵的兴奋,令人不安的兴奋。

我甩甩头,“怎么เ?凤梧吃了你那么多软钉子,怎么还这样的死打蛮缠?——要知道一个巴掌可是拍不响的?”我带着情绪,将矛头指向渺渺。

“谁说的?谁说的?”我明知渺渺不会骗我,但我还是冲着她嚷,好借这种急躁的方式暂时缓解一下自己切肤的疼痛。

然而幸福到你能深深感受到เ的地步,往往便到了幸福要终结的时候。“零度空间”那一对退学的老板被他们的父母各自强行带回了家,男ç的靠着年过半百的父母在校长跟前下跪取得了继续上学的机会,而女孩子被亲生父母当街暴打了一顿后则ท回了自己的老家石家庄,至于零度空间最后转让给了谁、转让了多少钱、双方家长怎么เ分的,无从得知。只是德拉失了业,身无຀分文。

我的德拉对此却并不知情,一如既往地学习๤、工作还有创น作。新า近,他作了一曲子,名叫《死亡》。歌词从头到尾只有一个字,“黑”,非常前卫,曲风自成一气,荡气回肠中ณ夹着适可的歇斯底里。说实话,我并不懂音乐,我只能略๓略感受得到他的乐曲中ณ的一些无奈、挣扎还有矛盾和恐惧,但我无比无比地喜欢这曲子,因为我的德拉无຀比无比地喜欢这曲子。

德拉见我这样,也来了气,“怎么เ?这就又大小姐的脾气了,你这样让我怎么相信你?去我家时你一路上就唧唧歪歪个不停,尽给我甩脸຀子,当时我想忍了也๣就算了,谁让我他妈的犯贱,偏偏就又喜欢你,过去你跟凤梧扯不清道不明,而今你又给我闹腾出这样的事,你能不让我心寒?你能不让我对你有看法?怕苦怕累怕我给你丢人你就干脆ะ别来,你现在就走,我没绑你的手脚๐不是?你现在就给我走!”

“破有什么?装ณ扮好了照样会很温馨的,对了,这边再添上一幅版画ฑ,床头再多一把台灯,就……”我依然兴冲冲的。

“我凭什么去找他,我能肯定这门考试不会低于7o分,我就是要找他,也๣会是光明正大的让他给我把判错的改回来。”

“你的最后这一学期的经济法课没过。”

我当然是相信他的,因为除了我没人会相信他能ม成功。

德拉喜欢北京,他说喜欢北京的气候,北京的气候跟他的脾性一样,冷暖分明、硬朗天真。

我对凤梧彻底地绝望了,我默不作声地去卫生间,在脏乱的垃圾桶里翻找德拉的照片,没有找全,我仍旧将他很仔细地拼了起来。蓝ณ蓝ณ来帮我的忙,她说,照片碎了不要紧,关键是别让那颗尚存挣扎的心就此碎掉。蓝ณ蓝总是这样说话,但蓝蓝ณ说的正是我心上的话,我感激她对我的理解。蓝蓝自从上次逃课整整一个星期去海南独自添伤后,回来一下子成熟了许多。人都说爱情的力量是巨เ大的,但失恋的力量更为巨大,蓝ณ蓝就是证明,我此刻也๣深有体会。尽管我现在是不是失恋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可我仍然觉得有一种巨大的整块的疼痛从我的心脏ู一波一波地往外传递,怎一个痛字了得。

德拉心疼地看了我一眼,我们同样是极其敏感的人,但德拉对此什么都没说,去服务台买຀了单。最后他看看表说,他要工作了,他的工ื作地点就是这家叫“帕拉拉”的西餐厅,他在这里做服务生,每月薪水不够自己้生活,如何为爱情买຀单?

他跟着说:“不过跟你聊天也勉强可以作为一种艺术。”

我说:“跟着别人屁股后面起名字的人没创意。”

怅然若失,也敌不过如此的感觉,那半截蓝色的帘子一下下扫着我的心,那二十颗๣脚趾头一下下碰触着我的心,我把他们想象成我和德拉,我的心忽然就这样被德拉带走了,不曾设防。

“可是他的确很漂亮。”我心有不甘。

渺渺陪着我在街上闲逛,我们都很失意,尤其是我。经济法老师实在是可恨!尽管他说得没错,可我就是恨他,恨他两三下劈杀了我心中他完美的塑像。

“丈夫?那好,他还是我的前夫呢!”

刚ธ与男友分手的上铺也不甘示弱,赌气地说,“那他就是我的前๩男朋友。”

所幸,这次高数终于过了,我似乎可以昂起头了,于是我拿出信纸,趁宿舍没人,给我的渺渺写信。

背着高数这块沉重的石头,我把大学生活过得如同苟延残喘的饥民一般,总是觉得生不如死,自尊严å重地被撕裂,从来都是窝着头走路,见谁问话就脸红,仿佛终生被钉到了耻辱柱上,谁跟我说话,就是给了我莫大的恩典。个子高,这样走路,不免有驼背之嫌,唯一的一次树立信心的机会,是一次偶尔遇上了学校礼仪队的教练,力邀我报名参加。我去了,仍是窝着头,戴眼镜的文体委员抬头看了我一会儿,问,不是金融三班的葵子吗?

答:“在”。

我的宿舍大三以前在旧楼ä的东5o2,大三以后在新า楼的北812๐住5o2时,每个ฐ周五的晚上,室友都回去了(她们都是本市๦的),我会斜坐在床前๩的旧ງ书桌上,手把着窗棂,一边若无其事地一下下推拉着窗上的铁挂钩๗,一边时不时地往楼底下宿舍大院里的走廊上张望。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搔弄姿ู,反正对面的男ç生便开始拿起了望远镜。而我,在等德拉。

我原以为,看到这样的场面我会哭、会心痛,然而不然,我已不再心痛,爱情、德拉似乎ๆ已经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再也๣不能ม模糊的幻影,就这样飘去了,不觉得丝毫的痛,只是有一点点的不算苦涩的滋味从心头一闪即逝。

我从灿灿手里拿回那ว葵花,它无香、沾满了灰尘,我随手将之ใ丢弃了。灿灿看着我,仰着小小的面容冲我笑,模仿我丢â花的模样,可爱至极。

我抱着灿灿亲吻,那有关葵花的记忆,已从我这颗为ฦ人妻、为人母的心头轻飘而去,我再也不会让它回来。

……

这就是生活,这就是爱情,就这样破灭于2oo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