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电话的是个女人无疑，但可以肯定不是方婷。因为方แ婷的普通话不过“二级乙等”，而这一位非“一级甲等”不能至此。况且语言表达过分程式化，毫无个性，说来说去无非一个意思：目前要通过她们，联系到我想要联系的人，她们已无能为力。
我打开手机，手机提示我有一条新า短信——是孙丹过来的。上面写着：
我侧过头往桌上瞄了一眼，是校文学社新า出的期刊。只见封面上以醒目的字体写道：新า诗人卢立群出炉，长篇叙事诗今起连载。第二行是：哲理小语又见警句，孙丹ล演绎爱情真谛。——使我不禁想起书店里畅销书柜上的宣传语和汽车润滑油广告。
“我们早上没课，下午一点半去解剖尸体。”
他是学校铁饼记录的保持者，这不奇怪，奇怪的是我居然会在“英语角”碰到他并与他结识——要知道那地方แ平均每七年才会有一个体育学院的学生出现。
那么เ——去买？这或许是个好主ว意，直接而有效，但要做到เ这一点，还必须有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得有钱。而我那点可怜的生活费除了刚够我维持下个月一般的衣食住行和社交生活之ใ外，就仅剩一粒纽扣的购买力了——而这还得感谢中ณ央政府在经济上的宏观调控，使得人民币没在通货膨胀的情况下生效力。
“十块。”老板蜻蜓点水般地对我投来一瞥。
书的定价处写着1้95元,旁边是老板粘贴的他认为ฦ更为合理的标价:1้o元
其中一个ฐ我有点脸熟。这是一个ฐ到哪儿都自称“学长”的家伙——听说大一时就这样。他冲我习惯性地点头致意。我随意向他提供了一个ฐ微笑：这是一个无论什么场合都不至于出错的微笑——我用它已经很多年。
我收腹挺胸，嗓子圆润而饱满，容光焕，信心十足——我不否认这里面有化妆品的部分功劳。当然，我演讲内容的枯燥和缺少新意，是另外一回事了，说到เ底谁都未曾在这方面有过什么เ期待，不是吗？
“嗨，在想什么呢？”她撞了我一下，“怎么不说话？”
“啊？什么？我没说话吗？我一直在说啊。我说——我刚才说我常去‘大学士’，那是千真万确的。不过‘大学士’的二楼ä我一直没去过，我觉得很好笑，我打算晚上去看看，你不反对吧。”
“我去过。”
“你去过？”
“是的，我去过。跟楼ä下没什么两ä样，只是桌子高了点，大了点。环境清净了点。”
“哦，那样的话……”
“再说吧，先过去，好吗？”
“嗯。呵呵，只要——你喜欢。”
我让她走在我的右手边。一般男女同行都这样。女方แ会觉得她们走在路里面会比较有安全感。而她们也一定以为ฦ男士走在外面正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有时候女人自作多情起来是很可爱的。为ฦ什么说她们自作多情呢？起码我是这样想的：你知道，一般的马路看上去是平坦的，其实并不如此。实际情形是路面存在坡度。从马路边缘到马路中央，地势依次升高。我让孙丹ล走在里面，这样一来，从双方站立的地势上来说，我就要比她高出近一两厘米，而这高出的一两ä厘米对男人来说有多重要，相信你比我更有这方面的体会。
我们一时找不到话题来说了。在没有经济压力的情况下，我是一个十分健谈的人。人人都说我“还是个开朗的小男ç孩”。但现在我却没话说了，或者说提不起谈笑的兴趣了——你知道这是为ฦ什么吗？
我看见正前方แ有一对恋人迎面向我们走来——很显然，从小学时就开始的交通法则训练（比如最经典的“靠右行驶”等），在他们身上并不生影响。不然，他们是不会在我们这一边出现的。
我厌恶地看着他们——我很少碰到一对我看得顺眼的情侣，你呢？
走近时，我才现我认识那个女的。虽然叫不出名字，但我誓我们彼此认识，或许她还知道我的名字。有一回登台，正是那ว女的给我化的妆——她是个新手，要么เ就是太紧张，总之她把我的脸蛋像摆弄一块“魔方”似地摆弄了近十个ฐ小时。
有必要打声招呼吗？是的，有必要，尽管毫无意义。
“嗨，”我向她招招手，自觉微笑很成功。
但她却没有丝毫反应，只是把她男朋友的胳膊搀得更紧了——这是下意识的动作，我想。
我们很快就擦肩而过了。我的笑脸在风中变得麻木而僵硬，渐渐变成了化石。
孙丹扭头朝我扮了个ฐ鬼脸——没错，相比与她，我的自作多情就明显多了。这时，我听到เ背后传来这样的对话声：
“他好像认识你。”那男的说。
“不会吧。反正我对他是一点没印象，也不知道他是怎么เ知道我的。”
垃圾，又是一个装模作样的垃圾。我恨不得回头冲过去，把她提起来当场对质，直到เ她承认她认识我为止。
“这么说，你还是想去‘大学士’酒吧啰。”她转身问道。
我们进入了音乐中心，确切地说是音乐中心的酒吧区。上下左右都是跳动的霓虹灯光——色彩繁杂得一塌糊涂ิ，结果反而让你不清楚你究竟看到了什么颜色。节奏强烈的迪斯科夹杂着人群的呼叫（其中女性的呼叫声压倒了男性），我听着就想流汗。
我的神经一直排斥ม这种气氛。尽管我曾经花去不少时间，进行不少努力，想学会融入，或者至少能够适应这种气氛，但最后现，那是需要天赋的——有的人生来就有能在疯狂到เ可笑的电子音乐下甩上半天头，而一听到เ贝多芬的交响乐就昏昏欲睡的本领ๆ。
我现在得在这林立的酒吧中做出选择了。于是我权衡再三后说道：
“对，还是去‘大学士’吧。我说过我想去楼ä上看看。”
平心而论，“大学士”还不失为一个喝酒聊天的去处。我通常的看法是——音乐胜于宁静，宁静胜于噪音。“大学士”是宁静的。
老板显然对我“有印象”，这是他说的。我提醒他那印象应该说是很深刻的，他承认的确不同寻常。
他向我露出一个ฐ很具“亲合力”的微笑。如果他不是商人，我想这样的微笑是不会让我有所警惕的。但此刻๑，这个ฐ微笑却令我厌恶。因为我无法将这样一个ฐ微笑与昨晚扣我手机时的那副冷酷的嘴脸联系起来。
“老板好像对你很熟啊。”孙丹在二楼一个靠近栏杆的座位坐定后说道。
“我说过我常来这儿。”我无目的地四处看看。
“大都跟谁一起来？”
“嗯——室友啦，同学啦，有时一个人也来。”
“怎么我从没在这儿见过你？”
“可能不巧吧——哦，点东西吧。”我正想把那话题叉开，好在服务员适时赶到了。倒霉的居然又是昨晚那ว位——她是亲眼看见我被扣了手机，然后轰出去的。而且她此时的笑容也已经表明，她跟她的老板一样，也对我“有印象”。
孙丹点菜时的样子，不知怎么的让我想起一个我不想想起的人来。于是我伸手从她手中夺过了菜谱。
“我来吧，”我平静地说。
“哦，好的。”她有点受惊——女人在点菜时你最好不要去打扰她，因为那是全神贯注的，你一打扰，她们就会受惊。
我点了五样东西，包括酒和点心。对我来说，这些食物是点得相当科学的：它综合了“面子问题”和“经济实力”的双重考虑。我以为我已经做到了两全其美——这种能力是我在应付三年大学生活的过程中ณ逐渐训练出来的。
“要不要再来点您昨晚喝过的那ว种酒？”服务员在转身的刹้那又杀将回来问道。
我有时候是很佩服那些服务员的——她们对看似毫无希望的事情，总是那么锲而不舍。
“如果有需要，”我笑着说，“我们再进一步磋商。”但我知道那是绝无可能的。
我把这位可爱而尽职的小姐打走后，现孙丹ล正对着一面小镜子扑粉，其神情之ใ专注非一般得道高僧所能匹敌。
我于是只好再次调动肩膀以上的肌肉群，楼上楼下，张望我早已不想张望地风景。我在想楼下为什么那么安静。要知道那儿起码坐了五百对情侣。可是为什么那么เ安静？我当时就把楼ä下想像成死气沉沉的秦陵兵马佣，而我则是居高临下的观赏者。
服务员又来了。她把所有东西都装ณ在一个ฐ平底的大盘子上。值得欣赏的是：她无论上楼还是下楼，都只用一只手托着，而我所点的东西里包括有两ä杯以上的饮料。那么很显然，现在资本家招收一个服务员已经要求其为杂耍出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