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不再为这种爱情而羞愧，在我三十岁以后回忆它，就像一颗子弹射穿了我的脑袋，可惜你看不到我脑浆迸裂的样子了。
她曾经对我说，路小路，真搞不清楚我为什么会爱上你。我也很奇怪，居然有人爱我，还心甘情愿和我上床，这事情传到เ工厂里，简直不会有人相信。大概ฐ连我妈都不会相信吧。我问她："你知道什么叫奇幻的旅程吗？"ิ和你去西藏一样，我也有我的奇幻旅๓程，只是你不知道。我说，在我一生中能ม走过的路，有多少是梦幻的，我自己้不能ม确定，但是有多少是狗屎，这倒是历历在目。正因如此，凡不是狗屎的，我都视之ใ为奇幻的旅程。我这么去想，并非因为ฦ我幼稚，而是试图告诉自己，在此旅程结束之ใ时，就等同于一个ฐ梦做完了。我就是这么想的。
那年冬天在我印象中ณ特别长，天空总是灰蒙蒙的，想不出有什么晴朗的日子。有一部ຖ分时间，我用来睡觉，剩ທ下的时间就在车间里造糖精，车间里光线很差，即使是晴朗的天空也被隔离成灰色暗淡的。我就像一个ฐ生活在北极的人，据说白夜会使人得忧郁๗症，性欲减退，生育率是负数。当时我就是这种情况，到了白蓝家里，看见那张床特别亲切，倒下去就睡着了。
她还说，我在糖精厂大闹会场的时候，她其实很爱我，可是她又很清楚，我这么干是找死。假如我只能ม永远上三班，那么，我的这种嚣张就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我说我无所谓，再说我也并不嚣张，我大多数时候都很温和的。
她还对我说：小路，很难想象你将来娶ດ的老婆会是什么样啊，如果笨嘴拙舌的肯定被你欺负死。我就说：我倒是能ม想象你的老公是什么样，一定很温和，很有文化，看见流氓就逃跑的。她不无嘲笑地看着我说："你三十岁以后，看见流氓，大概ฐ也会跑吧。"那时候我不承认，我以为自己会一辈子剽悍，真是太幼稚了。照白蓝的说法，我三十岁以后只能ม是一个啤酒肚的秃顶ะ男ç人，牙齿被香烟熏得乌ไ黑，长期上三班会有眼袋和黑眼圈，脸色青黄，肝功能异常，骑着自行车穿着工ื作服在大街上，一看就是个穷光蛋和倒霉鬼。流氓只会欺负我，而不会欺负她老公。还记得歪卵师傅吗？她说。我就微笑着说："我指的是女流氓，这总可以了吧？"
她说："我要认什么账？"
我说，我要给你起个ฐ绰号，叫抽水机。她说，你他妈终于把绰号起到老娘头上了，说完又打我。打过之ใ后，我从床上跳下来，到เ窗口张望，楼下一个人都没有了，怪不得这么เ安静。天色浓黑，从这浓黑中降下的雨也应该是墨汁吧，我也不知道原先楼下的人是跑光了呢，还是都回家睡觉去了。后来一看闹钟，凌晨三点半，对面楼ä里的灯倒是还都亮着，好像除夕守岁。白蓝问我："你要不要回家去看看？你妈妈还在家里吧？"我说没关系，既然新า知新า村的破楼没塌，那ว么เ农药新村的破楼一定也还矗着呢，我妈比你机灵多了，稍有风吹草动就跑了，这都是在农药新村练出来的。她说："那你妈就不担心你？"我想想也对，就说，要是家里有电话就好了，这会儿杂货店的公用电话肯定是没人接了，等雨小一点我就回家。我说完这话时，她已๐经穿好衣服了，没办法，我也只能ม穿衣服。
那天在医务室里，我坐在体检床上，白蓝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我对面，大肥婆站在我们中间，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看看她。我他妈也不知道这肥婆想干什么，后来我觉得很好笑，就对着白蓝笑起来。她平静地看着我。我忽然觉得大肥婆也不那ว么讨厌了，就让她在一边呆着吧，这样很好。我的神经分裂的爱人终于无声地站在了彼岸，与我遥遥对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