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起来，呆头呆脑地看着她。天幕黯淡，雨还在下，我睡了整整一个下午，整个ฐ世界都被我睡颠倒了。我在一个颠倒的时空里看着她，我在我所有破碎的意识中看着她。她脸色绯红，并不是因为我在看她，而是烧了。
曹师傅叼着香烟，笑嘻嘻地对我喊："ิ关我屁事啊！"
白蓝ณ说，魏懿ງ歆问题不大，德卵正好相反，问题很大，一定要送医院急救。她用一卷纱布绑住德卵的小腿，纱布立即被血染红了。白蓝指了指我，问："路小路，你怎么เ样？"ิ
我们把德卵抬上楼，白蓝只看了一眼，就说送医院吧。这节骨眼上魏懿ງ歆忽然摔倒了，他脸色白，身上出虚汗，倒下去之前还没忘记对我说了一句："路小路，我晕血了。"ิ
老牛逼的家，在这场混斗中夷为平地，仅有的几件家用电å器全都掉进了河里，损失相当惨重。他本人被送进了医院，四个门牙是保不住了，还摔断ษ了两根肋骨。我师姐则ท被盛传遭到เ船夫的强暴，又说她踢坏了人家的睾丸，咬伤了人家的胳ฑ膊。化工厂的人照ั例以讹传讹，说她一口把人家睾丸咬下来了，而且嚼巴๒嚼巴生吞了下去。这就更没人敢娶ດ她了。
我那时候喜欢小噘嘴，后来我就不喜欢她了。训几句也没什么，我不会因为ฦ一个姑娘训我而记恨她，但她吓唬我，说要把我送去劳教。我一下子就想起了阿三，厂里可以推荐一个ฐ人去劳教，这很吓人，连我堂哥都害怕劳教。劳教和劳改不一样，劳改是判刑é，判二十年还有放出来重新做人的机会，劳教就不同了，关进去也不算判刑，但就是不放你出来，你搞不清楚自己还要在里面呆多久，希望和绝望掺合在一起，人会疯。我不可能喜欢一个要送我去劳教的姑娘，哪怕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假如她说要枪毙我，那还可以当作是调情，但劳教不是调情，劳教没有一点浪漫气息，而是赤裸裸的现实主义แ。用劳教来威胁我，这起码说明两ä点：第一，她知道该怎么整我，第二，她确实也可以整我。
九二年的初秋，有那么เ一段时间，我曾经暗恋过小噘嘴，其实也不是暗恋，而是有点喜欢。她很瘦，有一个ฐ尖尖的鼻子，有一张天生噘着的嘴，我在食堂打饭的时候，经常能ม看到她那根红肠一样的辫子，在脑袋后面晃啊晃的。我仗着自己曾经跟她说过几句话，走过的时候，就用眼睛扫她，但她根本不看我，好像我是空气。像我这样的小伙子用眼风扫一个姑娘，她要是没知觉，那ว只有两种解释，第一，她假装没知觉，第二，她是白痴。
"我知道的。不要说话，深呼吸。"
我顺从地坐上去，她用听诊器给我听了一下心跳，又让我深呼吸。我问她："你怎么称呼？"
老牛逼说："你妈逼，眼睛长在裤裆里，你见过死人还在吐黄水的吗？"ิ
老牛逼很生气，说："去你妈的，就对付他一个ฐ，倒要五个人来抬？抬棺材都要不了这么เ多人。"ิ
与糖精相比，化肥车间里则ท生活着完全相反的一个部ຖ落。事隔多年，我在网上查了一下，一种叫乌ไ洛托品的化工产品，我当时记得是化肥，现在现还能ม入药。"内服后遇酸性尿分解产生甲醛而起杀菌作用，用于轻度尿路感染。亦可静注。外用可治癣、止汗、治腋臭。"ิ
后来，我和老牛逼讨论过一个ฐ问题，关于人类的机械天赋。照ั我看来，人的天赋形形色色，有人适合当作家，有人适合当杀手，但作家和杀手毕竟是少数，在我身边的人几乎都和机器打交道，这就是说，机械天赋必须是一种比较普遍的天赋。可惜，人类历史上真正的机械天才并不多，瓦特算是一个吧，爱迪生也可以算，还有造飞机的那ว对什么兄弟。这说明机械天赋并不是那ว么的普遍，它可能ม和作家、杀手一样，都是一种稀有的天赋。可是，靠机器混饭吃得人远远多于作家和杀手，连歪卵这样的人都可以去开刨床。
把她送走以后，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生疼，就从工ื具箱里揭了一块胶ด布，贴在伤口上，可是疼痛并不减弱，反而更厉害了。我坐在板凳上，回忆那个白裙ำ子的长相，我认为ฦ，她一定就是糖精厂的职工ื，假如她去厂里汇报我的情况，上班摆车摊，按旷工处理，我马上就会被厂里开除掉。
老牛逼说："那你修不好水泵又怎么样呢？会把你辞退吗？"
我说："师父，你总要教我点什么吧？不然等我满师了，跑出去什么都不会，你也不见得有面子啊。"ิ
"没有抓。敢抓他，他就敢把厂长办公室给炸了。"老牛逼说，"ิ厂里牛逼的人有很多的，又不是只有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