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韵眨了眨眼睛，尚未回神，周悠亦是脸怔愣地看着来人，有些没反应过来。
“哼！”周冉恨得跺脚，忍着怒气瞥了眼不远处的宫人，朝宋韵气哼声，又冷笑着看了周冉眼，“晌午才说过的话，二姐姐倒忘得干净！母亲让我出来看看二姐姐，可别等散了宴就找不见人了！”
她无父无母，太婆年纪也大了，这世上，没有什么人能让她永远靠着！太婆说得对，只有自己้先走得远走得稳了，别人才能从心里敬着你。
宫里的赐婚旨意下来之后，她也惶恐过担心过哭过。
林夫人替周广南斟了茶，听周广南这话，心里明了了几分，遂朝向老夫人笑道：“我才刚想起来，今儿外头的管事嬷嬷送了丫头嬷嬷们的名册过来，我想着先给冉姐儿挑两个ฐ二等丫头，她屋里人也太少了些。嬷嬷们只怕不经心，老夫人容我先告个假，过去瞧眼，会儿再过来？”
“快请二老爷进来吧。”向老夫人起身朝腊ຘ梅摆了摆手，又拉了林夫人笑道，“正好，外头那些事，咱们女人也不懂。这儿郎家如何，让老二也说说，总比咱们胡乱ກ打听好！”
哪知道后头就成这样了？
想到เ此，周冉苦恼地皱了皱眉，将头埋在枕头里，十分闷气地嘟็囔了声。她那ว时候怎么就没忍住，犯了小孩子脾气？
周悠急得直跺脚，连吸了好几口气，转着圈发誓赌咒：“我没胡说！是祖母说的！我听得真真的！大姐姐——”
“阿悠！”周薇心头震，厉声打断了周悠的话，往竹帘子外头瞧了眼，方沉着脸色压低了声音教训道，“你这性子什么时候才能好好改改？非得嚷嚷得满府上下都听见？你坐下，好生说！你去祖母院子了？祖母怎么会跟你说这话——”
周薇说到此猛地吸了口气，目光亦冷了下来，盯着周悠斥道，“你跟我说清楚，这话是从哪儿听来的？祖母必定不会跟你说这些。是谁在你跟前乱嚼舌根了？”
“我不是没人跟我说——”周悠急得脸红脖子粗，脚踹开楠木交椅，“啪”的声掌拍在桌子上，瞪大了眼睛急道，“就是祖母说的！她跟周冉说的，我听得字不差！”
屋子里时静了下来，周悠瞪着眼睛满脸急躁地盯着周薇，周薇则冷着脸呷了口茶，勉强将心头那点烦躁和震惊压了下去，蹙着眉朝周悠招了招手：“你先别ี急，坐下细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二妹妹在咱们家这么些年，可从来没传出她不是大伯母亲生这样的话来。事情都还没弄清楚，你就嚷嚷得满府皆知，别人不说二妹妹如何，倒会先指责你不睦姐妹不知规矩！”
周悠抬着下巴๒不以为然地哼了声，颇有些不情愿地蹭着椅子边坐了下来，余光瞥见桌上的茶碗，这才恍然觉得路跑来有些渴了，顺手抓起茶碗灌了口热茶，随后“砰”的下将那ว茶碗拍在桌上，张口就要解释，待目光触及到เ周薇阴沉的脸色时却又突然嗫嚅起来，支支吾吾地咳道：“才刚我去跟祖母请安，碰巧ู听见祖母跟周冉说话，就听了那么เ两句。祖母说周冉不是廖——不是大伯母亲生的我当时就吃了惊，后头的话也没留意，就先跑回来找大姐姐了。”
周悠说着，脸上又不屑起来，往地上啐了口，鄙夷着冷笑道：“我就说她怎么เ喜欢装模作样！呸，她个来路不明的乡下丫ฑ头，还有脸在咱们府上要这要那的，还甩脸色给我看，她也配？怪不得这些年她同廖家都不怎么走动，原来源头在这儿！她倒是藏得好”
周薇目光沉沉地看着周悠，时没出声。周悠被周薇盯得有些没底，声音也渐渐低了下来，最后索性梗着脖子哼了声，没好气地嘟囔道：“大姐姐不信，咱们就去找周冉对质，我就不信她还能赖了！”
周薇听得这声嘟囔，口气堵在喉咙口，骂也不是劝也不是，好半晌才无力地吐了口闷气，冷声问道：“这话是祖母当着你面说的？”
“不是”周悠心头惊，察觉到周薇的怒气，目光有些躲闪，先前那股气势刚弱了些，又突然提高了声音拍着桌子笃定道，“反正我就是听见了，是祖母亲口说的！”
周薇揉着额头舒了口气，原本阴沉的脸上闪过几分无奈和疲惫，目光严厉地盯着周悠看了片刻，直看得周悠没由来地心虚，不自觉地别开了目光，方才出声教训道：“你个正经姑娘家，性子好强些也就罢了，如今倒学着那些宵小去听人壁角？传出去了，你这名声还要不要？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你这性子得收敛些，要沉得住气！你看看你，为ฦ了那么เ句话，你就坐不住了？”
周薇越说越气，这气恼中ณ又夹杂着些许无奈。“先不说这话真假如何，就是你今儿这做派，都有的是闲话让人说！你还要到二妹妹跟前去质问？人家好歹顶ะ着周家姑娘的身份，是你二姐姐，你凭什么去质问她？她原本就无父无母的，你这么上去质问，外人看着都是你仗着周家二房姑娘的身份欺她无人庇佑！不止你，连父亲和母亲也要落下不是。你是想让人指着你骂不懂尊卑不知羞耻才肯罢休？”
见周悠面色僵硬，梗着脖ๆ子哼气儿，手指捏着帕子有些泛白，周薇皱着眉叹了口气，知道今儿这话说得有些重了，遂稍稍缓了脸色叹道：“你仔细想想这话，大姐姐是为ฦ你好。今儿你就当什么เ也没听到，日后也不要提这话了。”
周悠原本还有些赧然，听得这话却是腾地下跳了起来，脸上瞬间涨得通红，显然又来了气。“凭什么เ不提？就由着周冉装ณ模作样？她是我哪门子的姐姐？不过个来历不明的乡下丫头，倒让我去敬着她？她瞒着自个儿的身世，谁知道她图的什么？”
周悠说着，又突然冷笑起来，“我倒忘了，她如今也及笄了，正该议亲的时候，顶着个嫡女的名头，总比亲娘不知的乡下丫ฑ头要好，她倒是打的好算盘。就凭她，还想嫁到เ侯府去，也不怕人家笑话！”
“这话是你个姑娘家该议论的？”周薇气得面色发白，语气也冷厉起来，“她周冉就是再不好，也不该你来说！往常是我们太过娇็惯你了，让你养成这么เ个性子！你自己回去好好反省反省！”说着也不顾周悠铁青的脸色，扬声叫了外头候着的绿云和红蕊，“今儿过节，三姑娘要抄两篇佛经祈福，你们送三姑娘回沁芳院吧！”
绿云见周薇面色不对，忙用胳膊撞了撞红蕊，两个ฐ丫头答应着，左右扶着气得浑身发颤的周悠，从后门转了出去。
进了沁芳院，周悠回过了神，面色发狠地甩开两个ฐ丫头，登时就发起怒来，顺手抓起桌上的杯盘茶碟就扔了出去。只听得叮铃晃铛阵响，屋里已是满地狼藉。
周悠尤不解恨，边怨恨诅咒周冉，边气周薇非但不帮自己还训斥自己不好，两股愤恨气恼交织在块儿，更添了不忿，时发起狂来，狠劲儿将桌布扯，直接将桌上残存的碗碟掀翻下来，滚得满地都是。
外头安五娘带着小丫头胆战心惊又好奇万分地躲在廊上往周悠屋里偷瞄，见周悠红着眼睛发狂似的瞪了过来，忙偏头躲了开去，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听得周悠气势汹汹地出声喝道：“你过来！”
第五十章安家姐妹
安五娘站在回廊上没动，见周悠面色不善仿佛要杀人般瞪了过来，才不情不愿地撇着嘴应了句：“三姑娘喊我干什么？我还得去找四姐姐她们同做荷包呢！”说着也不管周悠如何，急匆匆地转过回廊，往外头躲去了。
“你——”周悠气得面色青紫ใ，抬手指着安五娘，咬牙启齿地哼了声，气冲冲地就要奔过去，被绿云和红蕊好说歹说拦了下来，回屋里气恨地撕了好几沓纸才罢休。
这头安五娘带着小丫头兰儿出了沁芳院，见四下无人，扭头便朝院子里呸了声，嘴里骂道：“以为自个儿是谁？当我是她家丫头，竟命令起我来了！若不是仗着有个ฐ好爹，我看她怎么เ嚣张！”说着又不屑地哼了哼，这不屑嘲讽中又隐约带着几分艳羡嫉妒。
小丫头兰儿前儿在沁芳院里吃了亏，虽暗暗羡慕嫉恨这府上的丫头穿金戴银出手阔绰，这会儿却不敢搭话，只点头附和着。
说话间主仆二人已๐经进了松翠园，安五娘眼尖，眼瞥见院子外头正在挨板子的刘家媳妇跟刘嬷嬷，再看周围围着的圈人，顿时吃了惊。心里估摸着周家今儿莫不是出了什么เ事，连那个ฐ泥菩萨大姑娘竟也动了怒打人，时没底，遂也没敢近前，只悄悄绕过前院，往安四娘的屋子寻了过去。
进了屋，安五娘就听见里头安四娘跟安六娘正嘀嘀咕咕地说着“打了板子”的话，心里也存了疑，忙三两步上去掀开帘子笑道：“四姐姐跟六妹妹说什么呢？我才刚路过前院，看见竟有婆子在挨打，这可是稀奇事儿。那个ฐ大姑娘不是自诩菩萨性子？怎么就打起人来了？”
“我也不知道，早ຉ上起来就听见前院在闹腾，也不知怎么เ回事儿。还是才刚听六妹妹说了两ä句。”安四娘神色淡淡的，语气里也丝毫不见兴奋，转而吩咐小丫头上了茶，便不言不语了。
安五娘碰了个ฐ软钉子，在心里嗤了声，又挨着安六娘坐了过去，上下打量了安六娘圈，目光在那崭新的红绫裙上停留แ了片刻，语气里带着股居高临下的意味，抬着下巴问道：“六妹妹说说，怎么回事儿？”
安六娘对这样的语气习以为常，面上也不恼，神色平静地起身让了安五娘，“五姐姐快坐。”说着又从小丫头手里接了茶亲自奉上去，笑道，“我就是来找四姐姐说话，在外头正好听了几句。那挨打的媳妇婆子是厨房的管事，也不知为什么เ受了伤。那媳妇在里头喊冤，说是被个丫ฑ头给打了。后头两人在里头对质，也不知说了什么เ，我就听见那婆子骂自家媳妇烂了舌头，乱攀咬人。再后头，就是婆媳两ä个被人拉出来打了板子了。”
“无缘无故的，那媳妇怎么就攀咬人家丫ฑ头打了人？”安五娘来了兴致，又好奇地追问了句。
安六娘脸上的笑意滞了滞，想起早上墨竹说的话来，心思转了几圈，遂又笑道：“说是为了端午节裹粽子的事儿，桃园里要的腊ຘ肉，厨房没及时送进去，就这么闹上了。”
“哟，这倒是好戏！”安五娘顿时乐了，语气讽刺地冷笑道，“我还以为ฦ他们周家的下人多能耐呢，原来也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为了块腊肉也能打起来！”
安五娘说着，又突然似笑非笑地盯着安六娘看了眼，戏谑道：“哎，六妹妹如今不就是住在桃园？那个二姑娘怎么เ这么เ寒碜，为ฦ了块肉也能纵着丫ฑ头去打人？这可真是奇了。”
“这我却不知道了，”安六娘果断地摇了摇头，“都说是那媳妇乱攀咬人，真真假假的，谁也说不清。”
安五娘嗯了声，端着茶抿了口，语气里带着几分笑意哼道：“先前听说那个ฐ二姑娘得老夫人宠爱，住的院子也是最大最好看的，我还以为ฦ她多阔绰呢，结果也不过是个穷的！倒是六妹妹，白费了番心思往那院子凑，真是可惜。”
安六娘勉强笑了笑，却没理会安五娘语气里的幸灾乐祸。
“不过你今儿这裙子倒是好看，也算是得了件好东西。”安五娘目光挑剔地在安六娘身上扫了圈，语气可惜地叹道，“只是这颜色不衬你。我倒是喜欢这颜色，可惜先前得的两件都不是红色。不如六妹妹同我换换？咱们俩身量差不多，彼此的衣裳๙穿着也都能合身。”
旁้的安四娘皱了皱眉，目光在安五娘和安六娘身上转了圈，眼里划过丝极轻的讽刺，却并没打算开口插话。
安六娘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嘴，面上却无半分恼色。只因先前听了周冉的“故事”，心头对这红绫裙早有几分膈应，这会儿听安五娘变着法儿地要裙子，虽也有些气恨不平，但转念想，又暗自挑眉盘算起来。面上详装迟疑ທ不舍地犹豫了片刻，才顺着安五娘的话“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既然五姐姐喜欢，这裙ำ子换了就是。”
安五娘见安六娘识趣，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又拉着安六娘说起闲话来。
直到巳时中，安五娘才意犹未尽地别了安四娘跟安六娘，心情极好地回了沁芳院。
临ภ到院门口，安五娘远远瞧见周悠的大丫头银月在垂花门后头站着，再往前走几步，隐约还能听见院子里头周悠气呼呼地砸东西的声音。
安五娘撇了撇嘴，想着这院子里人多势众，还得先躲出去，省得在周悠手上吃了亏，刚转身要走，脚๐伸出去又突然收了回来，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朝小丫头兰儿使了个眼色，往门口处努了努嘴，又指了指院子后头的高墙，压低了声音吩咐道：“你悄悄绕到那屋子后头去听听，看看周悠在骂什么。”
兰儿张了张嘴，心里有些不愿，这万要是被发现了，吃亏的还不是她自己。可见安五娘眼里带着几分压迫和得意，又不敢说不好，只得迟疑ທ着应了，蹑手蹑脚地转出回廊，路往后头假山处绕了过去。
第五十二章置气
不过片刻，小丫头兰儿便脸兴奋地从假山后头转了回来，到走廊边上寻到安五娘，眼里冒着精光，神神秘秘地回道：“假山后头没人，我就悄悄过去躲在墙根儿下听了会儿。先时还没听清，后头也不知那ว三姑娘怎么着了气，声儿也大了些。我仿佛听得是同桃园那边的二姑娘不合，那三姑娘骂人家是‘来历不明的乡下丫ฑ头’‘出身微贱’，句句的，骂得极不客气。”
安五娘讽刺般笑了笑，抬着下巴往沁芳院斜了眼，颇有些得意地哼道：“她不是自诩身份高贵？这骂人的话倒是好听！哼，也不拿块镜子照照，她以为自己长了副多贵气的模样？呵，还不是跟大街上的泼妇样！不过就是仗着投了个好胎！”
安五娘说着，又忿忿地往地上啐了口，哼了两ä声，刚ธ要抬步往院子门口走，眼睛转，突然又有些兴奋好奇起来。“不是说那个二姑娘是什么镇北将军护国公的独生女儿吗？虽说她爹娘都死绝了，可好歹还有个贵女的名头，怎么周悠倒骂了这些话？说人家来历不明，出身微贱？这可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