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中局外人

乔峰沉吟道:“如此,也不能确定究竟是不是慕容复了。”他忽然冷笑一声,道:“慕容家千方แ百计要安插个ฐ小丫头在我身边,这一手高的易容术,岂是等闲之辈可为?”

乔峰叹了口气,情知此言是实,默然不语。北辰摇着他的胳膊,担心地道:“乔大哥,你生气了么เ?”

乔峰看清楚了来人,也不以为意,只是他们三人眼下所在,正是从塞外进关的要道,当年中原群雄择定于此处伏击契丹武士,便是为此。心想此处是边防险地,大宋官兵见到面生之人在此逗留,多半要盘查诘问,还是避开了,免得麻烦。

北辰飞上飞下几十次,搬了许多残骸白骨上来,直到天色擦黑,方แ才和乔峰一起上来,只是三人对着一堆破烂骨架,却都有些愁。乔๒峰怔怔地望着那堆骨架,心中ณ惨然:“我的生身父亲,便是这些残骸中的一个么?”

北辰不给她,道:“你自己也有,不许和我抢。”南星撇了撇嘴,双手也掐了个法诀,顿时一只通体月白色的小松鼠出现在她肩上,南星一把揪下来,亲昵地抱在怀里揉了揉,那小松鼠“啾啾”了两声,大尾巴摇来摇去,憨然可爱。南星伸着手,道:“来,翻个跟斗ç给我看看。”那小松鼠似通人言,顿时大尾巴卷住她手背,小身子凌空荡了一圈,逗得两ä女欢笑不已๐。

北辰叹了口气,微觉索然道:“我是武当弟子,南南是峨眉门下。咱们……唉,一时也回不去了!”

聚贤庄的求医,最终变成鲜血横飞的混战,萧峰破了他的誓言这个也๣经常被人诟病,只因为整个江湖苦苦逼迫,于是北方狼王的后裔ศ终于“蛮性作”,不顾一切,要用鲜血和杀戮来泄胸ถ中不平之气。萧峰受不得冤屈,但是却偏偏有人要冤屈他,于是萧哥不淡定了。

杏子林一场,只觉得乔帮主豪侠,不过此时的萧峰还是宋乔峰,若是他做一辈子北乔峰,大约我也只会称赞一句“大侠啊”!而不会心动。

萧峰与北辰二人放轻脚步,那西边窗户半开,萧峰望了一眼,正见马夫人神态凄楚,幽幽说道:“自从马大爷不幸遭难,我活在人世本来也已๐多余,这姓乔๒的要害我,我正求之不得,又何必觅地避祸ຖ?”白世镜道:“弟妹说那里话来?马兄弟灵位设在何处,我当去灵前一拜。”马夫人道:“不敢当。”领ๆ着白世镜往后堂走去。

北辰不屑地轻哼一声,忽然觉得腰间一轻,却是萧峰揽着她纵身上了屋顶,萧峰低声道:“听听他们说些什么เ。”他伸手一按,便有一块屋瓦悄无声息地碎成了粉末,透出光亮来。

只见下面白世镜拜过了马大元的灵位,又安慰了马夫人几句。马夫人神๰态冷淡,似乎心如槁木死灰,对身边一切都毫不在意。

萧峰低声道:“想她自丈夫逝世,已无人生乐趣,只怕要自尽殉夫,这妇人性格刚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望向北辰,眼神似乎在问,你有什么法子让她开口?

北辰冲他点点头,表示有办法,又摆手示意他先看下面。

只见白世镜口口声声说要给马大元报仇,除掉乔峰,便须ี得联络那带头大哥。马夫人淡淡的道:“这带头大哥的姓名住址,对别人当然要瞒,免得乔峰知道之后,去找他报杀父杀母之仇,白长老是自己้人,我又何必瞒你?他便是……”说了“他便是”这三个字,底下却寂然无຀声了。

萧峰在屋顶上听得心急,过了良久,却听得马夫人轻轻叹了口气,道:“天上月亮这样圆,又这样白。”只听白世镜道:“到เ得十五,月亮自然又圆又亮,唉,只可惜马兄弟却再也๣见不到了。”马夫人道:“你爱吃咸的月饼,还是甜的?”白世镜道:“我们做叫化子的,吃月饼还能有什麽挑剔?找不到เ真凶,不给马兄弟报此大仇,别说月饼,就是山珍海味,入口也是没半分滋味。”

马夫人默然不语,过了半晌,冷冷的道:“白长老全心全意,只是想找到真凶,为你大元兄弟报仇雪恨,真令小女子感激不尽,我便告诉了你。这位带头大哥地位尊崇,声势浩é大,随口一句话便能调动万人众。他最喜庇护朋友,你去问他真凶是谁,他是无຀论如何不肯说的。”

萧峰正在琢磨此人会是谁,下面马夫人说道:“……这位带头大哥,乃ี大理国当今皇帝的亲弟,姓段名正淳,封为镇南王的便是。”

她这话一说出口,萧峰全身一震,他一伸手握住北辰的胳ฑ膊,低声道:“总算知道了……”那语气中感慨愤怒欣喜仇恨,种种情绪,不一而足。

下面马夫人和白世镜又说了些什么话,萧峰也๣听不大进了,两人飘身下屋,向不远处南星打个手势,便沿着小路去了。

此时一钩新า月半空,离了马夫人家十余里,萧峰方缓缓说道:“我的仇人,便是大理镇南王段正淳。”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显是满腔怨毒。

南星咳嗽了一声,道:“难道是白世镜问出来,你们偷听到เ的?”萧峰点了点头,却开始思量,如何报仇之事。

北辰拉着他的袖子摇了摇,道:“等会咱们再来,我刚才在屋顶上想出怎么叫马夫人开口了。”她见萧峰诧异看她,便道:“萧大哥别怪我多疑,咱们都不曾易容改装,虽然乘๖鹤飞行快,行迹也未必全然掩盖得住。怎么咱们一来,便立刻有人来代问,简直像是故意把这消息送到咱们面前一样。”她见萧峰若有所思,继续道:“依照你那对头对待谭公谭婆,单正他们的手段,马夫人不但未死,还能说出名姓来。难道不可疑么?”

萧峰也反应过来,道:“不错,这些时候扑朔迷离,那ว人处处抢先灭口,决不会容许有人轻易从马夫人处他身份。只是马夫人视我为血海仇人,或者那ว人深信她决不会说,也未可知。”他忽然哈哈一笑,道:“纵然段氏势大,武功高深,我也要去闯他一闯!”

南星摇头道:“萧大哥,咱们再多想想,这里究竟有没有破绽,免得中了别人暗算。”

萧峰沉默不语,半晌方แ道:“就算白世镜是假的,马夫人却没有说谎的理由á。”

北辰奇道:“你现白世镜是假的?”

萧峰苦笑一声,道:“连我都可以是假的,白世镜为ฦ甚么不能?样貌确实骗得了人,只是那人的内功可瞒不过我的耳朵。”他断然道:“又是姑苏慕容的把戏!”他冷冷一笑,道:“这姑苏慕容三番两次插手,似乎袒护那带头大哥。嘿,纵然其中有什么鬼蜮伎俩,萧峰又岂会惧怕他们!咱们先去寻段正淳,问个清楚。这段正淳多半便是,纵不是,也必和这件事大有干系!”

其实萧峰虽然说得豪气,心中ณ着实隐忧重重,并无把握。他想起那日຅所结的兄弟段誉,明明不会武功,内功便已如此了得,那ว大对头段正淳是大理段氏的脑之一,比之段誉,想必更加厉害难缠十倍,只怕此行更是万分艰险。他抬头望着北辰南星,心想:若是实在危险,我便独自前往,生也好,死也好,总不能将她们也陷入险境。

南星道:“小北,你刚才说什么主意,快说了出来罢!”北辰撇嘴道:“那ว位马夫人冰清玉洁,又对她的亡夫一往情深,倘若她丈夫问她什么,她是决计不会撒谎的了。那么เ咱们便让那ว位马副帮主去帮忙问一声!”

南星恍然大悟,笑道:“你想装神弄鬼,冒充阎王,去审问她。”她也兴致勃勃,笑道:“我知道一种迷香的配法,让人身体软弱,幻象丛生,倒是能派上用场了!”

三人离了信阳。这日,刚进一家客栈,忽见一个粉红色衣衫的女子笑吟吟回头,叫道:“乔大爷,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萧峰脸色一沉,道:“果然是你假扮白长老。”阿朱惊讶道:“你怎么知道?”萧峰道:“你这易容改装ณ,骗死人不偿命的本事,那ว是越来越厉害了。”

阿朱见他脸色不善,顿时泪珠子在眼眶里直打转,却忍住不掉下来。她对萧峰一往情深,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加上萧峰对姑苏慕容颇็有怀疑,阿朱无法辩白,更难自处。她心想,若是我帮着他打听出了那仇人下落,那他便不会怪我了。因此她赶往信阳,乔装ณ打扮,探听动静,要从马夫人口中骗出“带头大哥”的名姓。

此时阿朱见萧峰神๰色冷淡,满目怀疑ທ,只觉得心中痛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萧峰却不知道她所想,颇觉厌烦地道:“你回去转告慕容公子,萧某日຅后定去燕子坞拜访,眼下可用不着时时刻๑刻派人盯着我!”阿朱本来伤心欲绝,闻言打了个激灵,忙道:“乔๒……不,萧大爷,我们公子并不知道这件事,我是偷着出来的找你,想帮你的。我……”她一咬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油布๧包,捧到萧峰面前,道:“我知道你必然要向段氏报仇,他们人多势众,你一人难以匹敌,这本易筋经你拿去,好好练上一练,那便有把握得多啦!”

萧峰随手打开,只见一本薄薄的黄皮小册子,封皮上几个歪歪扭扭的文字。萧峰随意翻了翻,那上面皆是梵文,一个也๣不认得。

阿朱也看到了,“啊”地叫出声来,不过她立刻道:“咱们找认识梵文的人来翻译。”

北辰忽然道:“萧大哥,给我瞧瞧。”萧峰随手递给她,北辰也不翻开,只是双手将书๰合在掌心里,半晌,递给南星道:“你也来看看。”南星也是如法炮制,随即脸上露出奇怪神情,转而笑道:“原来秘籍还可以这样读!”将易筋经又还给萧峰。

萧峰道:“这本经书太过贵重,阿朱姑娘,你拿去给慕容公子罢,我却不要。”

阿朱跳了起来,叫道:“易筋经再贵重,在我心里也没你更重!萧大爷,我们公子真的和这件事无干,他和你无຀冤无仇,怎么会来害你!北辰姑娘,那天究竟是谁打伤你的,你好生说说那ว人形貌,或者我能晓得也未可知。”

北辰脸上笑意顿敛,声音骤冷道:“我不知道。我到这里不过数月,大约没有甚么เ我不知道却定要置我于死地的仇人。我既ຂ不认识慕容复,当然也不晓得是不是。你说是,那就是,你说不是,那自然不是!”阿朱对萧峰一片深情,生怕被他误会,北辰实有三分怜她痴情。但是阿朱说话间扯到她身上,却着实令北辰十分光火,立刻便针锋相对起来。

此时,忽然门外脚步声响,有人大声吼叫。萧峰微感诧异,抢到门外一看,只见大街上一个大汉浑身是血,手执两柄板斧,直上直下的狂舞乱劈。大汉满脸虬髯,神态威แ猛,但目光散乱,行若颠狂,显是个疯子。

那人板斧越使越快,不住大吼:“快,快,快去禀告主ว公,对头找上门来了。”他站在通衢大道之上,两柄明晃晃的板斧横砍竖劈,行人自是远远避开。那ว人神情惶急,斧法一路路使下来,渐渐力气不加,但拚命支持,只叫:“傅兄弟,你快退开,不用管我,去禀报主公要紧。”

萧峰心想:“此人忠义护主,倒是一条好汉,这般耗损精力,势必要受极重内伤。”当下走到那ว大汉身前,说道:“老兄,我请你喝一杯酒如何?”那大汉向他怒目瞪视,突然大声叫道:“大恶人,休得伤我主ว人!”说着举斧ร便向他当头砍落。旁观众人见情势凶险,都是“啊哟”一声,叫了出来。

萧峰欺身直进,伸手去点他腰肋的道。不料这汉子神智虽然昏迷,武功不失,右手斧头柄倒翻上来,直撞萧峰的小腹。萧峰左手疾探而出,抓住斧柄一夺。那大汉本已筋疲力尽,如何禁受得起?全身一震,立时向萧峰和身扑了过来,竟是不顾性命,也๣要和对头拚个ฐ同归于尽!萧峰右臂环将过来,抱住了那ว汉子,微一用劲,便令他动弹不得。街头看热闹的闲汉尽皆喝彩。萧峰将那大汉拖入客店大堂,按着他在座头坐下道:“老兄,先喝碗酒再说!”命酒保取酒。

萧峰和这疯汉说话,阿朱却含了眼泪,向北辰道了个福,道:“对不起,北辰姑娘๤,我不该说那ว种话。你都受了伤,我实在是太过分了。”她忽然拉住北辰衣袖,恳切道:“萧大爷是不信我了,但是你总能看出我决不会害他的罢?我一心想帮他,很是着急,北辰姑娘,求你帮我说句话好不好?”

北辰见她苦苦哀求,便有些犹豫不定起来。南星一手拉开她们,淡声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阿朱姑娘,你纵然跟得了一时,可跟得了一世么?”阿朱脸上一红,低声道:“我只是想帮帮他的忙,他心愿满足了,我也๣就回去了。我……我终究只是个ฐ小小丫ฑ鬟,他瞧我不起,将来也๣不会搭理我。北辰姑娘,你其实不用忌讳我。”她最后一句刚出口,北辰顿时颊上飞霞,叫道:“你,你!我才不会、哪有什么忌讳……”窘得连耳根也๣红透了,偷眼去瞧萧峰,生怕他注意到了这边。

此时萧峰刚好问完话,走过来奇道:“你们几个在说甚么เ?说完了么?”他指了一指那边大汉,还没说话,那大汉便大声叫道:“你们快去给主公报讯,叫他赶紧躲避大恶人,主ว公在小镜湖方竹林那里!”他连声催促,虽然神志不清,却十分焦急。

萧峰道:“这人疯疯癫癫,或者其中ณ有诈,不过……”他冷笑一声,道:“我却果然要去小镜湖瞧瞧,看看这位兄台的主人是谁,那ว大恶人又是谁。嗯,小镜湖在何处?”

那酒保说道:“到เ小镜湖去吗?路可不近哪。”萧峰忙问:“在什么เ地方?离这儿有多远?”那酒保道:“若问旁人,也๣还真未必知道。恰好好问上了我,这就问得对啦。我便是小镜湖左近之人。天下事情,当真有多巧便有多巧,这才叫做无巧ู不成话哪!”

萧峰伸手在桌上一拍,大声道:“快说!”那酒保本想讨几文酒钱再说,给萧峰这么一吓,不敢再卖关子,只是他本性啰嗦,定要多说上几句闲话,道:“你这位爷台的性子可急得很哪!嘿๹嘿,要不是刚巧撞到了我,你性子再急,那ว也不管用,是不是?”

北辰手中ณ拎着一串钱,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道:“限你一句话把事情说清楚,每多了一句,这赏钱便扣掉一半!”

那酒保两眼放光,张口便道:“小镜湖在城西北走七里半看到大柳树北转走九里半过木板小桥继续往前走二十一里半小路尽头一大片湖水便是!”他一口气说完,噎ດ得直翻白眼。北辰将铜钱扔给他,拍了拍手,向三人一笑,悠然道:“可以走了!”

萧峰不禁莞尔,笑道:“还是你有办法!”转头向那大汉道:“老兄累得很,在这里稍息,我去代你禀报令主人,说道大恶人转眼便到。”那大汉道:“多谢,多谢!古某感激不尽。我去拦住大恶人,不许他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