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醉解千愁

乔峰醒来时,已经是星月满天,他只觉得身上伤口微微痒,伸手一摸,已๐经结了薄薄一层痂,却不知那二女给他用了什么灵药,如此见效奇异。乔峰内力原本深厚,身体壮健,所受又只是皮肉伤,估摸再过三五天便可痊愈如初。他思来想去,心道:“眼下第一要紧事,却是要查明我到底是何等样人。爹娘师父,于一日之间逝世,我的身世之ใ谜更是难明,须得到雁门关外,却瞧瞧那ว石壁上的遗文。”他忽觉腹中又饥饿起来,且酒瘾难耐,乔峰大步走出山洞,瞧见二女一个闭目打坐,一个斜ฒ倚在山石上假寐。乔峰咳了一声,道:“北辰姑娘,可有什么吃食么?”

北辰微微睁目,也不起身,只懒โ洋洋招了招手道:“那你就过来。”她伸手向腰间锦囊中,拿出一只荷叶包的烧鸡,一些糕点汤水,都放在山石上。乔峰道:“多谢,不知可有酒没有?”北辰摇了摇头,道:“只有寒泉奇水。”将一支三寸来高的精致小瓶子扔给他。乔峰一把接住,喝了一口,只觉得通体清凉,十分舒爽,虽不如烈酒更合他心意,倒也别有风味。

乔峰在她对面盘膝坐下,伸手取了食物便吃,片刻便如风卷残云。北辰也๣不说话,只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瞧,仿佛便认识了他很久ื一般。

乔峰稍觉不好意思,他先前也曾有诧异这二女来历蹊跷,只是人家乃是他救命恩人,若再疑神疑鬼,那ว可是小人行径了。乔峰心想:我眼下一无຀所有,无຀甚可图之处,待我查明身世,她们若要我做什么事回报,我都一一照ั办便是。他打定了主意,便道:“北辰姑娘,在下却要先往雁门关一趟。”

北辰点点头,道:“好。”她眼眸微闭,竟似要睡去一般。乔峰道:“两ä位姑娘๤还是到山洞中去睡罢,在下在这里守夜。”北辰捂着嘴打了个小小呵欠,道:“不碍事,你自己进去睡,我们就在这里,自有守夜的。”她双手掐了个奇异手势,忽然一只尺许长短的小黑虎凭空出现在地上,那ว小黑虎“嗷”地叫了一声,一头扑进她怀里撒娇,状极亲热。北辰左手拿着一块肉干,去喂这小黑虎。

乔๒峰看得眼睛不眨,心中大呼奇异!他其实也是个极好奇的性子,忍了许久,终于耐不住,开口问道:“两位姑娘一身道术武功很是特别,不知是何处仙长门下?”

北辰叹了口气,微觉索然道:“我是武当弟子,南南是峨眉门下。咱们……唉,一时也回不去了!”

乔๒峰见她们似有隐情,也不再多问。只是他终究觉得让两ä个衣衫单薄的娇็滴滴姑娘露宿外面不妥,坚持让她们进洞歇息。北辰无奈道:“南南还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呢!我得看着她点。我俩既不困也不饿,倒是你受伤未愈,不用管我们。”

此时,南星忽然睁目,便要起身,只是她坐得久了,刚刚站起,腿脚一软便差点又要跌倒。南星一眼瞧见北辰怀中ณ小黑虎,奇道:“你宝宝怎么变得这么小?不过好可爱!”她眉开眼笑,便要从北辰手中将小黑虎抱过来玩耍。

北辰不给她,道:“你自己้也有,不许和我抢。”南星撇了撇嘴,双手也掐了个法诀,顿时一只通体月白色的小松鼠出现在她肩上,南星一把揪下来,亲昵地抱在怀里揉了揉,那小松鼠“啾啾”了两ä声,大尾巴摇来摇去,憨然可爱。南星伸着手,道:“来,翻个跟斗ç给我看看。”那小松鼠似通人言,顿时大尾巴卷住她手背,小身子凌空荡了一圈,逗得两女欢笑不已。

乔๒峰虽然心中多事愁烦,此时也不由á脸露微笑,北辰将小黑虎送到他面前,笑道:“黑芝麻,去和乔大侠亲近亲近。”

乔๒峰伸手想去摸摸这小黑虎的圆脑袋,那小黑虎“嗷”地一声,昂着头盯着乔๒峰,和他大眼瞪小眼。乔峰一笑,缩回手,道:“北辰姑娘的宠物似乎不太喜欢乔某。”

北辰将一脸委屈的小黑虎抱回来,笑道:“没事,熟了就好了,这些天我都把它放出来玩。乔大侠,你自己早点休息好好养伤!”

不过三五日຅光景,乔峰伤势已๐然好了大半,这日຅便道:“咱们上路罢!”北辰南星二女皆唤出乘骑巨鸟,北辰道:“南南,今天换你带乔大侠。”南星嘴角一抽,道:“若我骑着的是红鹔鹴,那也没甚么เ!你觉得眼下这只可怜的4๒0级蓝鸟,背得动嘛?”

北辰叹了口气,道:“好罢,乔๒大侠,你来坐在我身后。”那金翼巨เ鹤高有丈许,拍打着巨翅立在一边,北辰轻轻一跃上去,跪坐鹤背上,乔峰足尖一点,借力飘上。北辰道:“抓紧我,可别掉下去了。”那ว巨鹤扑翼而起,倒很是平稳。

南星跨坐在蓝鹔鹴颈上,两只巨鸟并排往西北方向飞行。南星道:“咱们这样太惹人眼目,荒山野岭还好,等到เ了镇上,还是换马匹吧!”

乔๒峰盘膝坐在北辰身后,此时也道:“北辰姑娘色太过奇异,须得想个法子遮掩了才好。”南星是鹅蛋脸຀儿,肌肤白里透红,吹弹可破,秀挽了个鬓华髻,一袭粉紫长裙ำ,倒没甚特异。北辰却是玉冠束顶,冰蓝色长丝丝缕缕披垂下来,一身水蓝雪白的薄绸道袍,肤光胜雪,额๩上一点朱砂,虽然极美,却令人一望而知非是常人。

南星促狭笑道:“北啊,你把头都剪光了吧!看看新า长出来的是不是黑色。”北辰啐了一口,道:“我是武当道士,你们峨眉才是尼姑,你们全峨眉都是顶ะ着了尘的尼姑!”南星笑得全身,险些从坐骑上掉下来。

乔๒峰听着她们笑闹,寻思道:“这两个ฐ少女天真烂漫,服饰言谈,哪有半点出家人的样子!是了,或者她们师๲门长辈是佛道宗门,她们只是出来历练的俗家弟子而已。”他瞧着身下奇异巨鹤,伸手好奇地摸了摸它的羽毛,只觉得那翼羽坚硬如铁,心想:这两只灵禽,只怕都成了精罢!她们每次都是掐个手诀便召之即来,想去哪里,倒是方便得紧。

数百里山岭顷刻越过,三人落下,北辰南星皆收了坐骑,一个怀里抱着小黑虎,一个肩上攀着白松鼠,一左一右走在乔峰身边,说笑不停。

前๩方有个小镇子,三人一入镇中,乔峰和南星还罢了,却有许多人盯着北辰看,北辰被盯得心浮气躁,怒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南星笑得前仰后合,断断续续地道:“北啊,你被围观了。”

乔๒峰歉意道:“都是在下所累็。”北辰忙道:“没甚么,待会我用墨水染了头便是。”她回头瞪了笑得东倒西歪的南星一眼,嗔道:“还不快走!想让我给你个三环套月么?”

那镇上有个小酒馆,乔峰几日不曾沾酒,早已馋涎欲滴,进门便叫道:“先来二十斤酒,一只肥鸡。”转头向二女道:“你们想吃什么菜,便自己点罢。”

南星脸຀色微微一黯,却向北辰笑道:“小北,咱们想吃什么เ?”

北辰笑吟吟道:“咱们还能吃什么เ?自然也陪着乔大侠喝酒了!不过有一句话,我想说很久了!”她使劲一拍桌子,叫道:“店家!有什么菜肴只管端上来,不要对的,只要贵的!”

南星笑得岔了气,差点从条凳上滑下去,捂着肚子直叫“哎哟”。乔峰正喝着酒,闻言也是莞尔,笑道:“你们还是点些自己爱吃的吧,现在可不是摆阔的时候。”

小二顷刻便端上好几样菜肴,什么酒糟鲤鱼,白切羊羔等,北辰拿起一个小酒坛晃了晃,笑道:“南南,你喝不喝?”南星摇了摇头,北辰便叫道:“给我拿个大碗来!”那酒保果然拿了来,又替她斟满。

乔峰也颇觉得有趣,心想,这小姑娘娇娇็弱弱,这大碗酒喝下去,说不定便要醉倒在地上。只见北辰端起碗,先抿了一小口,随即一扬脖全数灌了下去。她将空碗一顿,笑道:“再来!”颊上浮起一抹红晕,却并无太多醉意。

南星微微皱眉,却并没说话,只是默默瞧了她一眼。那酒保再斟一碗,北辰放肆地一扬下巴,笑道:“乔大侠,我挑你,你二我一,谁先趴下算数!”

乔峰哈哈大笑,道:“好啊!”他忽然想起当初松鹤楼上与段誉拼酒一事,彼时何等豪情!哪知随后便是杏子林之事。乔๒峰摇了摇头不去想,满斟了两只大碗,一手一只端起,喝道:“酒逢知己千杯少!今日便不醉不归!”将两碗都喝干。

北辰瞧得嘻嘻๵直笑,转头对南星道:“好南南,若我醉了,你就把我拖回去,可不许磕到我的头。”也๣端起面前酒碗一气灌下。

这两人连连对饮,二十斤酒不多时便告罄,乔๒峰倒还好,北辰却是又笑又叫,若非南星死死拽着她胳ฑ膊,都快要跳上了桌子。乔๒峰瞧得有几分好笑,因想道:“今日就这样算了罢!免得这丫ฑ头疯起来把人家酒店都拆了!”向南星道:“南姑娘怎么เ不吃东西?”

南星叹了口气,道:“我习๤惯吃素า,眼下也并不饿。”她拈了一片牛肉,随手塞进正手舞足蹈的北辰嘴里,北辰咬了一下,噗地吐掉,叫道:“搞什么เ啊你!”她手一撑,坐上了一边的窗台,拔剑敲着桌子,放声唱道:

“敛秋风,还入鞘,散弄月拢云罩;欢歌曾,盈耳饶,谁在舞姿眩狂草;一弦尽,风来扫,浊酒引得腹中ณ烧;月独照,空叹寥,尽得轮回难破晓。

莫问今朝,何事潦倒,来时怎知退时潮;不愿退却,无处可逃,可惜早已不年少;莫怨今朝,风骤路遥,世俗难免遇讽笑;把那过往,敛起一瓢,一饮而尽仰天啸!”

她反反复复地唱着“莫问今朝,何事潦倒?一饮而尽仰天啸!”忽然又大笑起来,将酒水洒得满身都是。南星微微咬唇,忽然也用筷子敲着桌上酒碗,低声相和。

乔峰仔细一听,忽觉万分感慨,不由á得也低声和道:“莫问今朝,何事潦倒?一饮而尽仰天啸……”他忽然拍案而起,纵声长啸,声音浑厚悠扬,震烁惊绝。此时恰恰北辰也唱到最后一个尾音,音调清越激昂,绵延不断ษ,婉转高亢,与浑厚而悠扬的啸声交相呼应,直攀上云端。望桑田变换,笑古今不羁,叹苍生多情;种种情绪,种种思量,只在这一呼一应之间。

良久,北辰先停,又过了一会,乔峰啸音亦止,只见北辰笑意盈盈,眸中晶亮,竟是醉意全无。北辰伸手挽着南星的胳膊,笑道:“我酒醒了,不用南南背我了。”

南星轻嗤一声,道:“酒疯也够了?”北辰歪着头靠在她肩上厮磨,腻声道:“北北抑郁么เ!”南星叹了口气,道:“幸好我不饮酒。”

乔峰长啸一阵,只觉得胸中块垒减轻不少,畅快许多,见状便问道:“两ä位姑娘有什么เ烦恼事,乔某如能帮忙,万死不辞。”

北辰笑着挥手,“好啊好啊,下次再逮着你喝酒,什么时候把你灌趴下,我就开心了!”她站起,道:“咱们今天先住下,明日一早启程。”自扯着南星上楼去了。

乔峰哈哈一笑,随口又要了五斤酒,就着满桌的菜自斟自饮。忽然,乔峰心中一震,想到เ:“这两位姑娘๤,似乎从没见她们吃过东西……”不过这念头一闪而过,他也不放心上,世上奇人异事甚多,哪得件件追究?

南星和北辰进了屋子,南星笑道:“酒好喝么เ?”北辰摇了摇头,“和水一样,不过喝多了,也๣有点恍惚醉意。”她叹了口气,“只可惜醉意持续不长。”

南星叹了口气,道:“醉女之ใ意不在酒,在乎ๆ撒泼疯也。”她话未说完,早被北辰掐住脖子一阵猛摇。

南星使劲挣开,捂着脖子一阵狂咳,低声道:“以后还是少这样吧!形象什么的也就算了,这里可不是死了能复活的网游。”

北辰捏着自己的脸颊๐,拍了拍,笑道:“有点难为我。虽然没有具体数据,但是可加血,可回气,既不会困也不会饿,美食吃在嘴๨里却味同嚼蜡,这样的活着气氛,对死亡还真没甚么太大的感觉。”

南星眉头锁得紧紧,叹了口气,道:“不管怎么样,就当是活得敬业点吧!”她起身道:“我去给你找点东西来染头。”

……

北辰叹了一口气,道:“幸好我当时染没一时兴起弄成荧光色,否则更难了。就这样罢!”镜子中秀如墨,隐约还透着点萤蓝,她用小指挑起一缕,放在鼻尖闻了闻,皱眉道:“真悲剧!我就要顶着一头中药气味出门么?”

南星苦笑道:“等有了闲,我慢慢想办法给你做香型染剂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