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十五

我跟在他们身后,跟在德拉身后,跟着德拉挥臂高呼,一阵一阵气流冲过喉管,我的嗓子开始嘶哑,我的脚后跟的水泡开始烂掉,可我觉得浑身通畅ม,完全忘记了什么叫疼痛。这一时刻,儿女私情居然变得如此渺小,渺小的可以忽略๓,而精神上我与他们已๐完全融为一体。我惊讶,我原来骨子里竟与他们是一类人!

没有想到的,当我被凤梧刚刚触动了一丝情感时,我的德拉出现了。当时我们游行的队伍刚ธ刚走到南门外,刚好与从四面八方赶来游行的人群会合,在那一瞬,我看到了从对面马路上正往我们这边走过来的一小拨人,带头振臂高呼“中国人站起来”的人正是德拉。

看到这句话时,我的心头隐隐一痛。

我在网上叫“我爱葵花”,在网上我不断变换着自己,今天说是1้4、1้5的怀春少女,明天说是久经沧桑的年迈老妇,仰或干脆ะ就说自己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小混混,总之ใ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没人能ม让我死心塌地的信任,也没人肯信任我,我每次聊天都是跟所有人聊,聊得最多的当然还是爱情。

我只有去找德拉,也๣许我跟他是同一流的。他年少丧ç母,没读完高中ณ,好打架,却喜欢摇滚、诗歌、写作。目前他是一名酒吧歌手,虽穷困,却不潦倒,虽落魄,却不颓废。我跟他倒很般配。以前๩他这样说过,我不信,现在我信了。

“不是多情,也๣不是痴情,是深情。”我对着蓝蓝盛开着水仙花的脸,再一次泪水悄然滑落。

“可是他是一个ฐ深情的诗人,他写过这样的诗句,‘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徒劳地挣扎,竭力地说。可这徒劳渐渐湮没在了一片笑声之中。

底下有人吹起了唿哨,我血液ຂ流动的度马上加快了,尖起嗓子问:“你认为顾ุ城的死对我们来说是一种损失还是一种挽救?我要的是哗众取宠的效果,而非确切的答案,我的目的只有一个,让他能够很深很深地记住我,我也许在别人眼里是疯了,可我忠于了灵魂深处的另一个我,如果允许,我还会问更多出格的问题,譬如老师๲也๣有顾城那ว样的才华,可以吸引诸多年轻漂亮的女人,老师会不会也如顾城一般为爱而狂。

大四的要毕业了,怎么说,也得挣扎着消เ费掉这剩下的最后自由á烂漫的青春尾巴๒,她们语出惊人。

我杵在那里许久,看见德拉跑着跟了过来,我的耳际火辣辣的疼,我的牛脾气上来了,一甩手,我给了德拉一巴掌,然后飞穿过马路,狗一般,钻进锁着铁链的校东门,回了宿舍。

他石也喜欢她,但他石不敢追她,班里所有的男生都不敢追她,他们说,看到渺渺的只要是男人都喜欢,可他石不知道渺渺喜欢他。渺渺对那些臭男人来说是童话外的另一个童话,有幸,我是高中时渺渺最为要好的朋友。

这个秋天多雨,多雨的季节总让人愁丝绵绵,我想起了渺渺,想要给她写信。我们同在一个城市里读不同的大学,来往甚密,惺惺惜惺惺的那种。

可他还死不承认这一点,他说,看不懂他的小说,跟清华学子听不懂余光中的“天空非常希腊ຘ”是根本一回事。

他喜欢写作和摇滚,他的小说往往有始无终,仅仅因为别ี人丝毫不相信他小说中的人物,他便彻底放弃了。他说,一个作者企图让读者相信他的主人公都曾经实有其人,是毫无意义แ的,因为他们不是生于母亲的子宫,而是生于一种基本情境或以两个带激性的词语。

但德拉却并不领我地情,他会反问我,如果功不成名不就,只靠流落街头卖唱为生,那又该怎本么เ办?

我笑着说:“黑人都能将皮肤漂白,这个世界有什么เ奇迹不能生呢?”

德拉不说话,看着我。我笑,德拉也笑,但德拉的笑却与我不同,有很多我看不明白的东西。

……

很快的,这一学期毕业了,幸福总是短暂的,我们不得不要暂时的分离。不知为什么?一向独来独往、自主惯了的我却忽然间变得缠绵悱恻起来。我的父母不断地催促我回家,我却恨不得粘在、长在德拉身上,我不明白爱情真的是否就能ม让人这样的忘记自我?

德拉为ฦ了换一周整的休假,一连三天24小时工作,累得面无血色,可他见我还是笑,他说,这样就有一个ฐ假期回老家了。他老家的后坡,他说有他为我种的整整一面坡的葵花,正在灿烂的开着。

葵花,一面坡的葵花,正在灿烂的开着!

我不敢相信的抚摸着德拉泛着青的胡子茬用眼睛问他是真是假,德拉捏我的鼻子,说种一面坡的葵花实在是小case,等我哪天和他要结婚了,他非要铺满一条葵花路,让喜欢死了葵花的我光着脚๐丫子从我家走到他家。多么简单而纯粹的愿望!

听他说这些火热的话,换作任何人都会义无຀反顾地去看那些盛开着的火热的葵花,我更是疯狂的不能自已,因这样的感动,我可以抛弃掉身旁的所有,什么父母什么เ学业什么将来都不在话下,比起那ว一面坡的葵花的真情,什么都算不了!不由分说,头脑热、兴奋异常的我把所有都抛却脑แ后,当天就拽着德拉的胳ฑ膊要坐连夜的长途车回他终南山脚下的家,去看望他种给我的葵花。

第二天中午,我们下了车,德拉说要走上好一段路才能ม到家。因葵花的鼓舞,我对此并不以为意,直到เ走了很长很长时间的路后,我才现德拉说得好一段路真的是很长很长的,长得让人害怕、长得让人失望。至此我的兴奋高昂的情绪渐渐回落了下来,话也说得越来越少,又是山路又是坡路,走得我渐渐也皱起了眉。德拉既怕我瞌睡又怕我生气,不停地给我唱歌,很歉意地望着我,仿佛住这么เ偏远的地方是他的错一般,不时地回头看我的脸。我不喜欢他这样,有时很自负有时又很自卑的样子,不太像个ฐ真正的男人,这样一想,我竟莫名地生起闷气来,我不停地问,到底还有多远?到เ底天黑前能不能ม到家?我说,我现在什么เ也不想听,什么也不想看,只想赶紧有个床,让我躺下来好好歇歇脚。并且我开始给德拉起了小脾气,不理他,抄着有气无力的腰赌着气自虐一般疯狂的往前走。德拉、葵花、爱情……这个时候远没有一张床一块面包来的实惠,我的浪漫、激情、无畏ั已๐远离我的视线,思维只剩下疲累็、饥渴、懊恼、烦躁这样的字眼,我实在不知道为什么我是这样的嬗变和不讲道理,我只能ม推测这跟我骨子里的脆弱有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