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讽刺,我从没有认真想过的严苛命运,竟然就这样被直接打包丢到了我的面前。我与刚ธ刚熟ງ悉的李家的人们,迎来的究竟会是生离还是死别、或者是共赴黄泉呢。
不知过了多久,我身边有轻微的响动,李暮阳似乎坐起来了。
“天亮了,起床了。”
他又一笑,淡淡说:“到客栈了,去吃些东西好好休息一下吧。”
他没理我的疑惑,仍自顾自说下去:“祖父晚年时也厌倦了人际纷争,索性辞了皇商,举ะ家迁到梧州。但没想到的是,朝中权贵自然不屑于做那追讨旧怨之事,但偏偏这重溪县也有与李家结过怨的小人。此时得知李家失势,便想借机报复陷害。”
“哎?不对啊!”我越听越觉得奇怪,“你那刚出生的妹妹?谁啊?”我暗自算了算,要是和陆红叶同年的李家小姐,二姑娘和三姑娘的岁数都对不上。
她杏眼圆睁、俏脸泛青、银牙紧ู咬……好吧,我是随便说说的,实际上她只是脸色有些白,眼圈有些红,神色悲切还有些气愤之意。总之,瞎子都看出来这姑娘是动了真气了。我装模作样笑着问她:“林姨奶奶这是怎么了?既有了身孕,为何还一副气恼模样。若是动了胎气可就难办了,到时老太太和少爷怪罪下来,你我都承担不起啊。”
这是实话,老太太早说过她这打算。
一边说着,我一边扶老太太入了正座,又在椅背处添了只松软靠枕。郑太太坐了老太太的左手侧。
听了这话,二少奶奶和三少奶奶略谦让了一回就在三姑娘边上依次坐了,林彤则紧ู挨着李暮阳的右侧也入了座。
要我说,李暮阳这人,就这一个ฐ优点。虽然自命清高又打小娇生惯养,但好在本性仍算纯良,虽被我气得半死,但事情过去,却也不记仇。谈了一阵子正事,我看他脸上气恼之色已经淡了,我说到有理之处,他也不吝称赞。我不禁想,若是周瑜有这个气量——或者说有这个差ๆ记性,是不是也就不至于让人家气死了?
一听这话,我恰好想起昨天和三少奶奶的谈话,于是停了筷子,吩咐:“那些胭脂ฦ什么的,要是有富余的就给三少奶奶拿些去。”
念叨完,我问李暮阳:“可记好了?别出错。前阵子那几件事之后,家里人手有不少变化。”
我这边饮着茶,旁边陈婶却一脸疑惑地问我:“少奶奶,这就完了?”
橙子吐了吐舌头,没说话。像尾巴๒一样跟着清竹又回了我床前,眼巴巴地看着我。
想到这些,我问清竹:“你和清菊多大了?可还有家人没有?”
“别担心。”进屋前,李暮阳低声对我说。
我低了头,装出悔过的样子,可惜挤不出来眼泪。
我有种解放了的感觉,赶紧站起来活动活动肩膀,一边恶狠狠地命令他:“你给我老实点,赶紧出点汗退了烧!别你自己做了孽让我陪着倒霉!”说完就转身要走。
“喂!”我赶紧把他按回去,骂道:“你丫就不能让我省点心!你害完陆红叶还不够,现在还变着法子来折腾我是吧!”
我这边和老太太谈笑,李暮阳在旁边却一言不,神色忧虑倦怠,从那天我去林姨ถ奶奶那里找过他之ใ后,他就一直一副无精打采若有所思的模样,今天不知为何更是变本加厉了。直到เ老太太问起他的意见,他才勉强开口。
这话一半是在说大少奶奶他们,一半也是在暗示李暮阳。既然当初ม如此冷落陆红叶、害惨了她,如今便别觉得自己无辜。
我不知不觉走了神,等回过神时,现自己้还站在原地,但头上的雨丝已经被遮住了。李暮阳撑着伞在我身旁。
他不说话,又把自己的伞递过来。
两人听了我这句话,几乎把舌头咬下来:“少、少奶奶……您,您的身份怎么可以住、住下人的房间!”
半天,两个人缓过来,拉着我小声问:“少奶奶,您今儿个是怎么了?少爷过来不是件大好事么?怎么您……”
看清竹取了精致盒子将我刚ธ说的那几样装ณ好,我又继续吩咐:“一只步摇,三支金簪,一对金镯,两条金链子,两对金耳坠,加上前些日子打好的那些饰,都留作二姑娘的嫁妆。”
盒中还有一支金簪,三条珍珠链子。
清菊回身屏退了小丫ฑ头们,过来压低了声音。
清菊捂了脸,说话都结巴๒了:“少奶奶,您、您怎么能ม这么说……”
“我,好像不记得,过去的事了……”
“喂!你还好意思笑!”
“因为ฦ你实在……”他依然笑着看着我,“明明刚醒过来,就这么张牙舞爪的。”想了下,又补充道:“不过,这也正是你的风格。”
明明只有几天,我却觉得他似乎ๆ很久很久没用“张牙舞爪”这几个字形容我了,此时倒觉得有些亲切。
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看着李暮阳,慢慢说:“如果回来的不是我怎么办?”
他脸色微变,没有回答。
我笑了笑,又说:“我想起来了,来到这里之ใ前的事情。我其实是见过陆红叶的。”
“别乱说。”李暮阳带着些责备的语气。
“不是气你的。真的,我见过她,在我死亡的时候。”
他敛了眉,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行了,我脸上又没有花,看什么เ呢?”我使劲抬起有些酸麻的左手推了李暮阳一下。活动的时候扯着胸口还有些痛,但已经不严重了。我暗自松了口气。
正在这时,徐姨将门推开了,小声说道:“姑爷,我来照ั顾ุ小姐就好了。您一定得歇一会了,不然您再病倒了可就得不偿失了啊。”
我眨眨眼,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李暮阳。他微笑着摇了摇头。
徐姨那ว边又清了清嗓子,似乎还要说些什么เ。我赶紧插嘴:“得了,你们都别争,该干嘛ใ干嘛ใ去,我已经好了,不用人看着。”
“小姐?”徐姨ถ大概刚才一直没现我已๐经醒了,显得有些吃惊。回过神来,道了声“阿弥陀佛”,又说:“小姐,您可算醒过来了,这几天夫人和姑爷都急得跟什么似的。哦,对了,我这就去通知夫人!”说着,她便回身往外走。
“徐姨!不必了。还是等到天亮再说吧。”李暮阳出声制止了徐姨。我这才注意到天色灰白、光线暗淡,似乎ๆ是凌晨的样子。
我想了想,问道:“徐姨,我娘是在休息么เ?”
“夫人哪有心思休息,夜里姑爷替她来守着您之后,她仍安不下心,我好说歹说才劝得她合衣小憩了一会。”徐姨ถ声音中有掩不住的忧虑。
“既这样的话,便有劳徐姨请我娘过来吧。”
我琢磨着,陆夫人心地善良淳厚,虽然知道我不是陆红叶,但也不会忍心让我自生自灭,何况我昏倒时的状况诡异,搞不好她会以为是自己的过错也说不定。若真是这样,还不如我尽早把话跟她挑明了更利索些。
徐姨略犹豫了一下,便依言出去了。不久,陆夫人便在她的陪同下进了屋。
李暮阳站起身来,向侧面退了两步,让出床前的位置。徐姨扶陆夫人在床边椅上坐下。
我看陆夫人此时面容憔悴的程度不下于李暮阳,知道他们应该是交替守着我这病号呢。又想到เ陆夫人自己本就久病,心里难免歉疚。
“暮阳,你送徐姨去歇着吧,再帮我倒些水回来,我先和娘说几句话。”我先开了口,仍是伪装的官方แ措辞。待两人走后,才撑着身子坐起来,对陆夫人道谢:“陆夫人,您本在病中,还不辞劳苦照顾我,实在让我非常过意不去。现在我已无大碍,还请夫人您多主意自己的身子,好好休养才是。”
陆夫人眼眶湿润,微张了口,却最终还是什么เ都没说,只极轻地点了点头。
我深吸了口气,将思路理顺。我得在李暮阳回来之前把前言说完,免得让他听到了,再觉得自责。同时,也更是避免他与陆夫人两人对质,弄出些什么意料之ใ外的问题,最终在兜兜转转把我绕进去。
“夫人,红叶她正是二月初ม七离世的。这事多少和李暮阳有关,但却也不全是他的责任,请您不要怨恨他和李家。”我顿了顿,又请求道,“另外,也还恳请您不要将此事传扬出去,时至今日,李家或将有困境,我这半年多受了李家上下许多关照ั,无法袖手旁观,恐怕还得继续借用红叶的身份。”
陆夫人面带苦涩微笑。我知她是答应了。于是又说:“还有一事,我本不该说。但既到了此时,我想,还是让您知道更为ฦ合适。我本生于于此完全不同的世界,伤重之时魂魄离体才附在了红叶的身上活转过来,因此自然是不记得她经历的种种事情的。可是,这身体似乎却还残留着她最强烈的感情,其中也包括了对您的思念。”
其实这身体保存下来的感情中ณ还有对李暮阳的不舍,不然我当初听人提到陆红叶的痴情事迹时,也就不会心痛。当然,这就是与陆夫人完全无关的事情了。我现在只希望陆夫人能ม够明白,陆红叶从来没有真正远离过她,哪怕留下的仅仅是一具被我占据了的身体,母女连心的这份感情,却始终没有消散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