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打婆姨的问题上，舅舅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打老婆也是很有水平的。记得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我跟姐去舅舅家，正赶上舅舅在打舅妈。用腿把舅妈摁在炕沿上，一手揪住舅*头，一手在舅*屁股蛋子上死命地揍，四肢全部用上了。舅*โ嘴捂在炕面上，呜哩呜噜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骂。看我和我姐进来，舅舅放开舅妈。舅妈起来后并没有不依不饶，拍拍身上的土，从缸里舀出两ä瓢水洗了脸，洗出了一脸平静。她把舅舅打她时弄皱的单子拉平，弄倒的板凳扶起来。然后，点火做饭。饭熟，先双手捧给舅舅一碗，再招呼我姐和我吃饭。好像什么เ事儿也没有生。那年，大表姐的女儿已经十四岁了，二表姐在银川上中专。
说起来，我觉得这都是命，现世报应。姨ถ兄的确可怜，但也有可恶的一面。他完整地继承了麻姨爹打婆姨的传统，而且有过之ใ而无不及。他婆姨是从陕北娶ດ来的，小他十几岁，有羊癫疯。一犯病，就口吐白沫躺在地上抽搐。姨兄不管她有没有羊癫疯，照打不误，没什么理好讲。打得勤，我姨嫂病就犯得勤，害得姨嫂三天两头羊癫疯作。如果不是姨兄得了那ว种怪病，先死的肯定是我姨嫂。
王有禄勃然大怒：“放你*โ驴骚屁！快快夹住你的逼嘴！你想耍洋气，你家老先人的坟头还没有冒青烟哩……。”
“好！就用你那大水，冲开地主富农的土围子，为ฦ咱穷人冲开一条新路！”
我二姨ถ妈忧愁地看着我大姨兄，她实在不忍心让大姨兄就这么远走高飞了，她不知道怎么才能ม留แ住大姨兄。她眊着我的姨兄的眼睛，我大姨兄的眼光是对外面世界的热切向往，这眼光让我二姨妈感到了深深的失望。
大姨兄到军校学习不到二年，国民党兵败如山倒，兵源严重不足，就把他们这些学生派往前线，给个见习排长什么เ的干。大姨兄一上前线，就派往了东北，正赶上了辽沈战役。大姨兄是温室里的花朵，哪里见过如此残酷的战争场面？面对蝗虫一样飞来的子弹，吓得他全身抖，哪里还有一点儿战斗力？一次战后休整，他利用外出采买的机会，开了小差ๆ（作为军人，这很不光彩，问题是我大姨兄根本就不能算作军人，尽管他穿着军装）。他用军装换了一套老百姓的便服，枪卖了一块光洋，一路乞讨回到เ银川。
也许我的岳母不甘心做居家过日子的小女人，在春水伯偶然一次在大老婆房间过夜时，我岳母不见了。春水伯上午坐诊，中午回到我岳母的住处，没见岳母像往常一样笑吟吟地迎出来。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却是冰锅冷灶。春水伯满肚子不高兴，嘟囔着骂了一句：这婆姨，真欠打。他也就是这么一说，真要让他打，他还真舍不得。一直到下午四五点钟的光景，还没见岳母回来，就推断出这个女人跑了。他去药铺交待了一声，叫了几个伙计，分头去找。
刚开始，岳母边走边欣赏路边的风景，还怡然自得。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她心里害怕了。卧着的铁轨冷冰冰的泛着寒光，令她心里毛。她索ิ性下了铁路，顺着村落的小路走，这样路上还有人烟，心里还踏实一些。她是学生，自然懂ฦ得以北斗星来辨别方向，遗憾的是那ว天夜里天忽然阴了，星星被浓厚的云彩遮住。岳母走得心慌意乱。地里的庄稼被风吹得唰唰响，偶尔传来几声狗吠。她走的精疲力竭，磕磕绊绊。她心里有些后悔跑出来了。她心里憋屈。她不甘心一辈子生活在这个穷乡僻壤。她心里害怕遇见歹人把她给侮辱了。泪水顺着她美丽的脸庞流下。这时，她的肚子里忽然动了一下，又一下。她已经怀上了星星的大哥。胎儿的躁动使得她再也走不下去了，一屁股坐在一片向日葵地里。云彩忽然散开了，清白的月亮升起来，照在岳母挂着清亮泪珠的脸上，北斗七星闪烁着。岳母再也没有走下去的勇气了。
她在学校排练的《红灯记》里不用说扮演的是女一号李铁梅，一招一式尽得刘长瑜的神采丰韵。一次演出完后，她把演李玉和的男演员带进家。演李玉和的是她的同学，在戏里他演爹，我姐演女儿，其实他只比我姐大一岁。他进了我家门，挺腼腆的，全然没有了在舞台上雄心壮志冲云天的气概。我姐给我爸妈介绍，这是我的同学王佑汉。我姐介绍的时候略๓带羞涩，眼角眉梢很生动。我爸妈点点头说，坐，你们谈！便出去了（由此可以看出，我爸妈还是很开明的）。王佑汉长得高大英俊，我一下就喜欢上他了，我很希望他做我的姐夫。姐姐对我说，君垣，你出去玩一会儿。我说我不。我姐掏出小钱包，抽出五角的票子递给我，买点吃的去！我这才对王佑汉做个ฐ鬼脸出去了。
走到不能不分手的时候我姐说：“你再慎重考虑考虑，佑汉。”王佑汉坚定地说：“我已经决定了……”我姐说：“这可能会影响你一辈子。”王佑汉说：“有你在，影响几辈子都成。”我姐感动得流下泪，扑到王佑汉的怀里抽泣着说：“我也想跟你在一起。”我姐还说：“跟你在一起我就什么都不怕了。”我姐又说：“只是委屈你了。影响了你的前途，我一辈子都会自责的。”我姐还又说：“我是不是太自私了？”王佑汉没有说话，在路边的树下，搂住我姐吻着，吻得很认真，很深情……。
“小店虽然是小本经营，也不在你一宿一顿的。大妹子，看来你也是大户人家的女人哩，咋落到这步田地？”
山羊胡子老者咂着嘴：“啧啧啧，屋漏偏遇连阴雨呐，你们娘儿俩也真是可怜哩。三十块大洋么เ那不是一个小数目呢，要是还在，也够你在兰州做个小买卖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