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富贵说：“你小时候给我放羊，偷着把一只小羔羊给杀了烤着吃，羊皮做了护耳。回来日哄我说羊掉下山摔死了，我不是也没咋着你么เ。”
金家庄的局面从此打开，分田分地分财产，轰轰烈烈。秦队长拍着麻姨爹的肩膀表扬：“斗争性强，阶级立场坚定，是棵好苗子。就这样干，争取做更重要的工作。”麻姨爹的前途很光明，激动得麻脸红艳艳的，工作更加积极，没日没夜的，斜挎着大枪保卫胜利果实。
外奶奶生过八个子女，只活了四个，我二姨妈前面已经过了，死时刚四十出头。活到老的只有三人，老四（我舅舅）、老六（我小姨妈）、老八（我妈）。我小姨妈和王大水谈恋爱的时候，我二姨ถ*儿子正在宁夏师范上学。外奶奶虽然生得多活得少，并不因此就放松了对子女的管教。当然，主要精力还是放在舅舅身上，他是张家的未来和希望。女儿早晚是人家的人，锅灶上能拿得起，女红能看得过眼就行了。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品行，不要做下丢张家先人脸的事。女子无才便是德，而德永远比才重要。他们那一代人认为ฦ：婚前拉拉扯扯的，就是丧德。好像是一个什么二十四节妇上的故事，一少妇被一男子拉了一下手臂，自己就生生把手臂砍了去。在外爷爷外奶奶看来，这样的女子才是好样的。他们似乎忘了，孔老夫子说过，身体肤，受之父母。把父母给予的手臂砍了，不是不孝吗？可见，对同样一件事物的评价，有不同的角度和评价体系，关键是需要。我小姨妈不是什么节妇，她婚前与王大水不仅仅是拉拉扯扯，展到เ了搂搂抱抱，甚至……这很让我的外爷爷外奶奶没有面子。
出去几次，王大水的胆子渐渐大起来。先是情歌挑逗，那ว时还没有《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纤夫的爱》这样一些火辣辣的情歌，像《十八摸》此类的淫秽歌曲不产自于西北，也没有传媒传过来。王大水一般就唱些《赶牲灵》、《走西口》、《兰花花》这样一些缠缠绵绵的小曲，唱得小姨妈眼睛水汪汪的，神情痴痴迷迷的。看小姨ถ妈并不排斥情歌，而且很乐于接受，王大水的情歌就掺了颜色。小姨ถ妈眼里的水慢慢变成了火，神情又痴迷转为ฦ羞怯继而伸出金钩。王大水觉得时机成熟便开始了实际行动，把小姨妈搂在他的怀里，亲她的脸，她的脖子，她的嘴唇。小姨妈开始还做抵抗，手推着不让他搂，摇摆着脑袋不让他亲。等王大水把手伸进了她的怀里、裤子里，她就软了，软成了一滩水……。
在教堂度过五年的光阴，我爸十三岁。一次按照教主的吩咐上街买蜡烛，碰上马鸿逵的部ຖ队抓兵，就把我爸也给抓了去，编进了童子军。我爸读过书，在童子军里当属凤毛麟角，很得长官器重，着力栽培。可能是遗传基因的作用，我爸对医学方面有天生的感悟力，没多久ื，在童子军就声名遐迩了，很快抽调到了成人部队，跟着一位上海教会学校毕业的军医实习。这位军医看我爸既识得英文又懂得药理，欣喜异常，倾心教授。我爸在中医的基础上又学习了西医，而且敢于对伤病员下刀子动手术，属于“全天候”军医。就这样，我爸在部队待了下去。从普通军医青云直上，临解放时，升至大校军医主任，专门给军长以上的军阀们看病疗伤，每月有十块光洋的军饷。就在这个ฐ时候，认识了我舅舅。我舅舅其时已๐经是宁夏省缉私大队的大队长，论级别当然没有我爸的官大，但实权比我爸大得多，在宁夏警界ศ也算得上风云一时的人物。他剿匪受了伤，慕名找我爸医治。看我爸这人虽然说不上是堂堂仪表，倒的确算得上凛凛一躯。他身高一米八五左ุ右，腰板直挺。文人的儒雅和军人的威武集于一身。手指修长柔软如绵，指甲â圆润饱满。面相凶了一些，但眼睛里闪动着的是慈祥温和的光辉。舅舅看着打心眼里喜欢，就存了让他当妹夫的心思。过程我就不说了，总之ใ，在舅舅的撮合下，我爸娶ດ了我妈为ฦ妻。那年我爸二十八岁，我妈二十岁。
这是瞬间生的事儿，我姐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事情已经不可收拾了。王佑汉还要继续实施暴力，我姐扑了上来，抱住王佑汉号啕大哭。哭声在茫茫的深秋草原上回荡，在枯黄的茅草中掠过。
王佑汉因此被判刑十五年。我姐曾多次探监，王佑汉就是不见。刑é期没满，文革结束，他提前得到释放，从此消เ失了，无影无踪。
说来奇怪，从我爸进入我大妈父亲药铺当学徒之ใ后，药铺的生意出奇的红火起来。我爸识文断字，又懂得一些药效药理，我大*父亲有时不能坐堂的时候，我爸还能试着给人把把脉，开个药方什么เ的。一开始人家并不相信他这个ฐ小毛孩，久了，看这孩子的药方แ很管用，不由啧啧称奇，称我爸是神童。我大*父亲认为这是他积德行善的结果，对我爸很器重，把自己้的女儿许给了我爸。
可惜的是，太姥ณ爷和太姥姥至死都不知道这一切到底为什么？你问我从哪里知道？当然是我爸告诉我的。就在我爸火烧“满春堂”的前一天，我爸找了冯先生，冯先生亲口告诉我爸的。
金家宝摆摆说：“好咧。去吧，去吧。”
我还要恳求大家不要对金家宝太过责备。外大爷爷固然是他打死的，但他真的不是有意要致外大爷爷于死地，没那个必要。我相信他是情急之下失手杀人。记得看过一个故事，一个讼师将用斧伤人改为甩斧伤人，就改了这么เ半个字，使得杀人的人死里逃生。金家宝一时昏了头，甩镐杀了人。他并没有因为官司打赢了就逃避责任，而是尽最大的努力来弥补他所犯下的罪行。虽然他暂时逃脱了坐牢的惩罚，但作为一个良心尚未泯灭的人，他的内心将会一直受到谴责和煎熬。何况，解放后人民政府还是把他拉出去毙了，也算是一命抵一命了。
半个月后，县法院派人送来传票，传原告外奶奶，被告金家宝、金福国，证人王有禄上县法院开庭审案。
法院不是那个小黑胡子，是个黑脸大汉，很威严地坐在中间，左ุ右手坐着一干人等。黑脸大汉咳嗽了一声，宣布开庭。按规定问了姓名、年龄、住址等，然后让外奶奶陈述冤情。
“你不光是金家宝的二爹，还是咱乡的乡长呢。你不能ม偏一方踩一方！”外奶奶气愤地说。
“你咋，眼睛瞪这么大要吃人哩！查，给你查个球！明跟你说，如果你家困难，好好说，乡里村里能帮衬一点就帮衬一点。就这，送你到县司法科，办你个诬陷罪！”
那小镐头是刨炭用的，一头扁平，一头尖利。尖利的那一头无巧不成书地砸中外大爷爷的后脑勺。
外大爷爷头一歪，咽了最后一口气，嘴里吐出大量的血沫气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