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也是有，喜欢往套笼里钻的不独有黄鳝，常常还有蛇。有经验的人，起笼时先要摇一摇，凭里面的动静能ม够判断ษ得不离十：蛇是盘着的，摇起来坠着笼子底；黄鳝不会盘，一摇，四面八方แ地撞，笼子显得轻飘。再有一点也怪，盘在套笼里的大都是毒蛇，菜花蛇和水蛇很少往里钻。如果不懂ฦ行，冒冒然地伸手进笼子，手背上猛然一紧，那ว就是被毒蛇咬了。乡下年年都有被蛇咬的人，轻则ท延医吃药，阎王殿前夺回一条命；重的，毒性太强，人不等抬进医生家，已经浑身乌紫ใ，没了气息。
前几天镇上就死了一个人，咬他的那ว条蛇听说不过一条手胳膊长。那ว人死的时候，脑แ袋肿成了笆斗ç大，浑身冒黑水，简直怕人。薛先生去看了说，那条蛇大概就是传说中ณ的“三步倒”，剧ຕ毒，被咬着了没法救。
思玉一边说，一边端起桌上落了灰尘的饭，也不管米粒上星星点点的脏，狼吞虎咽地往嘴里扒拉着。她是真累็了，也真饿了。
娘又是心疼，又是后怕，责怪思玉：“老师哪儿去了？男学生哪儿去了？就剩你个能豆儿忙这忙那，枪子儿都不怕？”
乡下人形容一个人的最后挣扎，喜欢用一句话：秋后的蚂蚱。秋后的蚂蚱经历一个夏天的张狂，精疲力尽了，明知道死到เ临头了，还在蹦跶。一九四四年，太平洋战争已经爆，美国、加拿大、澳大利ำ亚统统参战，日本人急于结束在中ณ国的战争，把兵力抽调到新า开辟的战场，不惜撕开“日中ณ亲善”的脸皮，以十倍的疯狂向城市和乡村进攻，轰炸、扫荡、驱赶、杀灭，恨不能一夜间把中ณ国人赶尽杀绝，把中国广袤的土地变成他们的作战后方。
青阳县的四乡八镇，是日军山田中队的地盘。从春天开始，军队频๗繁下乡，有时候三五十个小鬼子带着一两ä个中队的伪军，到一个ฐ地方，先把东西抢了，再把青壮年指认成“游击队”，架上机枪杀了，妇女们集中ณ到一处，轮流上去奸淫一番，最后放一把火，整个村子统统烧毁。胆大起来时，三五个ฐ小日本就敢遛跶出据点，碰着鸡抓鸡，碰着女人抓女人，开心起来还拿活人当枪靶子，比赛谁的枪法好。青阳县四乡八镇人心惶惶，惊恐难安。
娘到底是娘，见到绮玉，头一件事就是掌灯去厨房，想着要给女儿做点什么好吃的。家里现成的吃食只有那罐炒焦屑，于是就点火烧开水，香喷喷地搅出一大碗，额外地淋上几滴香油，又摸出一个轻易舍不得吃的咸鸭蛋，敲开，递到绮玉手上。
“先吃！”娘说，“吃饱肚子再说事。”
吃完晚饭，思玉帮娘洗了碗，抹过桌子，用眼神示ิ意克俭出去。是一个ฐ没有月亮的夜，星光朦胧暗淡，风吹过竹林，竹枝摇荡，黑影幢幢，林子里的蛐蛐儿叫得一片欢势。克俭懵懵懂懂的，不知道二姐要他出门干什么。思玉小声说：“你陪我过河，我们再去找找。”
克俭明白了，二姐要去寻找飞行员。下午的那ว场热闹，二姐没有能ม够挨得着，心里有小爪子在挠心，她今晚要是不出这趟门，夜里觉都睡不着。
“要么เ我们走远点，换条河沟再下笼子好不好？”克俭谨慎地向宝良建议。
“先不动，明天再看。”宝良下达指示ิ。这条小河汊是宝良经过了两天的侦察和比对才选定的，他不愿意两手空空撤退，太没面子。
两ä个人把捞上来的套笼又一个ฐ个地放下去，把拴笼子的长绳理好，拴紧ู在河边的树根上。河水已经涨到离岸不足一尺处，河面比刚ธ才宽了好多，低垂的柳枝儿一直伸到เ水下面，黑夜里看起来，像是披蓑á衣的老头儿在垂钓。
依旧是克俭举ะ着风灯在前，宝良拎一个空空的带盖木桶在后。两ä个人边走边踢着田埂上的草，绪都不高。没捕到黄鳝，哪怕捕一条蛇也好啊，明天还可以对人说，是蛇把套笼里的黄鳝撵跑了。现在空着手回去，算是怎么回事？
“记住，明早一人从家里带一把玉米面，撒下去当饵食。我就不信黄鳝不露头。”宝良有一点恶狠狠地说。
克俭没答话，心里已经在盘算，明天如何从娘的眼皮子下面偷出一把玉米面。家里的日子过得紧，娘是轻易不许克俭糟踏粮食的。还有，“阎王好哄，小鬼难缠”，二姐思玉的眼睛尖着呢，想要瞒住她做什么เ事，那ว才叫筷子穿针眼——难而又难。
正想着，克俭一个ฐ不留แ神，脚底下被什么เ东西绊了一下，人往前一冲，啪地扑出去，跌了个ฐ狗啃泥。幸好手里的风灯抓得牢，要紧关头胳ฑ膊一直还举ะ着，没有摔碎玻璃闯下祸。
“走路跌跟头，三岁小孩子啊！”宝良没好气地抱怨他。
克俭跌这一跤，膝盖和手肘大概都磕破了，火辣辣地疼。他不敢吭声，不拿灯的那只手撑住地面，慢慢爬起来。起身时顺便把灯举高，往绊脚处照ั了照。他不服气，倒要看看是什么เ东西绊了他。
不照不要紧ู，这一照，他“啊”地一声叫出来，人呆住了，浑身汗毛都乍开，魂飞魄散。
“什么事？”宝良赶上前。
克俭嘴巴๒僵着，说不出话，手哆嗦着往地下指了指。
灯光照亮的地方，齐膝高的野草丛里，横亘着一具大个儿男ç人的尸体。这人身上的衣服是那种牛屎巴๒巴一样的黄，脚上着一双褐ຈ色皮靴，身子半掩在杂草中ณ，只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