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笑：“饼子也不是为你送的。”
“可我出了力，该有犒赏。”思玉嘴里塞满了饼，腮帮子鼓着，说话呜噜呜噜不清楚。
“昨天宝良出门，看见水田里爬上来一条蛇。”克俭突然又冒出一句话。
思玉不屑：“那是水蛇，不咬人。”
克俭确信再没有热闹可看，才磨磨蹭蹭往家里走。从河堤下经过时，他看见了沈沉紧蹙的眉头，心里想，那ว个跳伞的飞行员一定很重要吧？
娘已๐经烧好了晚饭，催着克俭和思玉趁亮吃，免得黑下天后还要点灯熬油。思玉有些不愿地从她房间里出来，帮着娘收拾桌子，端菜盛粥。粥是黑乎乎的大麦糁儿粥，菜是切碎的腌菜花和酱萝卜头，每天如此，没有惊喜，难怪思玉听到“晚饭”两个字不起劲。可是战争时期，百业肃条，家家户户的饭桌上都见不到荤腥。娘还一直在念叨，一年年的坐吃山空，仗再打下去的话，就怕是粥都喝不上。
逃难出城的那一年，娘被日本人的飞机吓破了胆。娘说，最早ຉ飞机过来时，谁都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没有见识过，全城老老小小涌ไ到空地上看热闹。飞机飞得最低时，能清清楚楚看见翅膀上的红色膏药旗，看见戴皮帽子的日本飞行员的脸。胆大的年轻人爬到房顶ะ上，对着飞机吆喝，咒骂，挥拳头，吐唾沫。飞机先不理不睬，忽然从屁股里挤出一个ฐ黑乎乎ๆ的大铁ກ蛋，直直地往人堆里砸，轰地一声炸开，火光冲天，血肉横飞。炸死的没了囫囵尸。没炸死的震聋了耳朵，震破了苦胆。娘说，那ว种阵势，经过一回，魂就没了。
不是为了躲飞机，娘当年或许下不了决心带三个孩子逃难。
所以，听说克俭要去捕蟮，娘心里就慌，又不好太阻拦，一再地叮嘱要小心，又对着宝良千拜托万拜托，让他看紧了克俭，不能落水，不能ม冒冒然地伸手抓蟮。
“董家娘娘放心哎！”宝良把瘦骨嶙峋的胸ถ脯子拍得噼啪响，“有我在，就有你家克俭在！”
这话娘相信。宝良虽说只比克俭大两岁，可他人机灵，从小在串场河边上长大，水里岸上没有他玩不转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