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返身回到凉亭。
半闲亭内，白白胖胖的查公子汗津津地大力摇着玉骨鸦青纸洒金折扇，整个人靠在凉亭的栏杆上，“这天气，真真热得吃不消。”
只曹氏觉得自己一个寡妇，带着个女儿，偏居于此，若是引起不必要的闲言碎语，恐怕有损女儿亦珍的闺誉，故而对她耳提面命，少隔着墙搭理宝哥儿，免得惹麻烦。
亦珍倒没想得那么เ多，只有一日偶然听见汤妈妈和上门送鱼货的船妇闲聊，说杨家家业不是县里最大的，规矩却丝毫不比方员外家少。哪家小姐要是给他家做媳妇，碰上杨涂氏这样的婆母，真真苦也苦死。
前院里一对老夫妻正将各种物事一一放到独轮鸡公车上，准备出门，忽然一个梳着丱，身穿水绿色素紬窄袖褙子，下着一条素白色马面裙ำ，十二三岁年纪的女孩儿自中庭跑了出来。
推着独轮车的老丈赶紧ู停下脚步，“小姐，莫奔。可是太太有什么事吩咐老奴的？”
果然五十数刚过，下头行刑的太监便收了手。
两个太监放开徐得秀，一人试了试他的鼻息，一人按过他的脉搏，一致摇头。
汤伯识货，忍不住望了杨登科跑得远远的背影，“这是庆云桥前头，叶家铺子出的软糕，每日只做六笼，去得稍微晚些都吃不到。”
亦珍终是不舍得浪费，左右望望，见无人注意她，这才轻轻解开稻秸，揭开油润碧绿的荷叶，露出里头一角细腻的软糕来。软糕上头以野草果的浆汁，点了一片红色胭脂ฦ印记，鲜ຒ艳欲滴，衬得半透明的软糕无匹诱人。
亦珍小小咬了一口，软糕温热依稀，却并不粘牙，绵密细滑清甜，极有嚼劲，里头的豆沙馅儿细致香甜，好吃得让人几乎ๆ连舌头都要咽下去。
汤伯眼角余光觑见自家小姐脸上一副享受表情，不由得微笑起来。
到底还是个ฐ孩子，一款美味便足以叫她露出笑容来。
等来到闲云亭前，汤伯将茶摊支起来，趁太阳还未升高，生意还不旺的辰光，亦珍小小声同汤伯商量。
“……五月十五，母亲允了我去西林寺上香。我琢磨着，那ว一日西林寺前头必定十分热闹，若将茶摊摆过去，想必生意一定好。”她昨夜睡下去，很是想了一会儿。如今母亲延医问药，家中嚼用开销，处处都要银子。她细细算了一算，刨去成本人工ื，茶摊一日的收入，最多也不过是一贯半贯之ใ数。可是母亲如今每日吃的药都不只这个数。天长日久ื，家里再有积蓄，也要坐吃山空。
“小姐的意思是……”汤伯看着自家小姐。当初匆忙南下投亲的时候，小姐还只得三岁，由他家那ว口子裹在背囊里，背在身后，一双大眼澄澈不解世间疾苦。他家那口子说，只消看见小姐露出笑容来，一天的疲惫也都烟消云散。旧日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小姐都已是亭亭玉立的年纪，懂ฦ得操持家计了。
“到那一天，恐怕要麻烦汤伯辛苦些，卖完了上午的酸梅汤，我中午另熬一锅酸梅汤，下晌再往西林寺跑一趟。”
“小姐都不觉得辛苦，老奴又如何会觉得辛苦。”汤伯觉得亦珍的主意十分可行。夫人性情温厚，为人谨小慎微，一向觉得银钱只消够一家人开销即可，不必太过张扬，引人注意。
然则ท如今家中颇็有入不敷出之势，要是再这样下去，早早晚晚，家里就要靠典当东西过日子了。
小姐虽然养在闺阁，却并不是个ฐ不懂人情世故的。
汤伯心间感慨万千。
近午时候，在东海翁张老大人家习字的弟子散了课，三三两两从景家堰底，徐徐行来。
方稚桐来到闲云亭跟前，一收折扇，对同行的霍公子、查公子道：“今日由小弟请两位兄台在亭子里小坐，吃一碗酸梅汤，歇歇脚，消消汗。”
“那为兄就不同贤弟客气了。”查公子笑哈哈地收了伞，一撩道袍，拾阶而上，进了凉亭。
霍公子也收了绿油纸伞，一揖手，“为ฦ兄也不客气了。”
三人先后进亭，选罢位子坐定，方稚桐差ๆ书僮奉墨去买酸梅汤同茶果来。
奉墨衔命而去，方稚桐便靠在凉亭的阑干上，面朝着亭外的城河。
查公子一边厢拼命挥扇，一边厢敞了喉咙道：“谢贤弟今日怎地下了学便早早ຉ走了，不等我们一等？”
霍公子声音斯文，“查兄也晓得谢贤弟家中的情形，昨日同我们一道吃酸梅汤，略微耽搁了些时候，回去得晚了。据说他家老夫人因他迟了一刻回去，急得几乎厥过去。跟着他的小厮挨了一顿板子，眼下还躺在床上，下不了地呢。今朝他家老夫人便换了小厮伺候他，说是先生放了学，就得即刻๑家去，不可在路上耽搁。”
“真是可怜。”查公子咋舌，“那ว十五的月望诗会，他怕是去不成了罢？”
霍公子朝方稚桐扬一扬下巴，“这要看方贤弟的本事了。”
“方贤弟？”查公子转向方稚桐，“方贤弟？！”
方稚桐侧脸望着亭外波光粼粼的河水，其实倒有一半注意力，放在茶摊内的亦珍身上。
亦珍今日穿了一件竹青色地子的上襦，以月白色的丝线绣着一簇簇的丁香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