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就在这时，你眼前一黑，亮亮没了，爸爸也没了，你突然从爸爸的手臂上跌落，坠入无底的深渊。
你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搂着她，无言流泪。面对她的无法解除的疼痛和无可逃避的毁灭，我羞于重复这谎言。
二
"快追上时，梦醒了。当时真有一种轻松的感觉，心想总算全家在一起，就此了结。"
那个又脏ู又瘸的小老头在玩一大把蛇，有一条蛇从他手中ณ滑脱，正向妞妞爬来。我急忙抱起妞妞，没有看清蛇是否咬着了她。回到家里，她的小脸蛋渐渐变青而透明。我把嘴贴在她的小嘴上吮吸毒液，觉得自己正在和妞妞一同死去……
纵然苦难终于把我压垮，悲剧终于把我毁灭，我也只好自认倒霉，无需有人来安慰我说：苦难净化心灵，悲剧ຕ使人崇高！
3
"啊——"背后响起妞姐稚嫩的声音，很像分娩那天听到的第一声啼哭。
她转过脸，看见妞妞张开小胳膊，正从走廊那ว一头朝她跑来。她挣脱白大褂，向妞妞迎去。正当她快要触到妞妞的时候，面前又竖起了那ว张巨เ大的屏幕，把她和妞妞隔了开来。现在妞妞成了屏幕上的一个ฐ映象，依然朝她跑来，焦急地向前伸着小手，仿佛为自己够不着妈妈而着急。她大声呼喊，想叫妞妞停住别ี往前走，可是喊不出声来。
"这是命，我们得认命。"
"我的脑子都木了。我不想别的，只想一件事：怎么把她喂好。"
孩子是使家成其为ฦ家的根据。没有孩子，家至多是一场有点儿过分认真的爱情游戏。有了孩子，家才有了自身的实质和事业。
男人是天地间的流浪汉，他寻找家园，找到了女人。可是，对于家园，女人有更正确的理解。她知道，接纳了一个ฐ流浪ฐ汉，还远远不等于建立了一个家园。于是她着手编筑一只摇篮，——摇篮才是家园的和核心。在摇篮四周，和摇篮里的婴儿一起，真正的家园生长起来了。
妞妞弥留之间，我们守在旁边。你端详着妞妞灵气犹存的脸容，对我轻声说：&ุquot;是你的种呵，多像你。一定要再生一个，就叫妞妞，或二妞，是妞妞的再生，就这么เ想。"我点点头，心里却明白妞妞是一去不返了，再生只是活人的自欺。
妞妞死了，接连几天，我把自己关在小屋里，一支接一支吸烟，不理任何人，不理这个ฐ世界。我感到一种深深的隔膜。你好几回推门，我都没有回头看一看。
"我不能ม安慰你了吗？&ุquot;你问。
我仍然沉默。我只觉得自己已经跟随妞妞去往那ว个空空世界，尘世的一切包括活人的安慰多么苍白。
你在我背后痛哭失声了："我知道，你不需要我了……妞妞去了，我们俩也隔开了，你的我不能分担，我的你不能分担，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这个世界ศ还有什么可留แ恋的！"
你突然冲出屋子。
这一哭一冲把我从空空世界里拉回来了。我在走廊里追上你，把你搂在怀里，也恸哭起来。
"亲，我知道世上没有人比你更爱妞妞了……我做事从不后悔，就这件事后悔。我真是爱你，你这么เ伤心，我心疼。叫我怎么เ办呀，我也想妞妞呵，没有一刻不想，简直要疯了
顿了一顿，你继续哭诉：&ุquot;我一定要再生一个女儿，我就当她是妞妞，是妞妞投的胎。"๙
一个月后，我到郊外的住宅，想在这里独处几天。自从妞妞死后，我始终渴望独处一阵，就像一个忧郁症患者渴望他的海岛疗养地。可是，当天深夜，电话铃响了，你在电å话里泣不成声：
";妞妞，想妞妞……真是的！真是的！……"
我放下电å话，立即骑上车，飞速回家。
你躺在床上，泪痕未干，看见我进屋，含泪一笑，问："亲，这么远的路，累吧？&ุquot;
"不累，救妞要紧。你不能ม离开我了，是吗？"๙
"你能离开我吗？"๙
"我也不能。&ุquot;
"不，你喜欢一个ฐ人独处，你独处惯了。"
"一个ฐ男ç人，心疼你，不放心你，就是不能离开你了。"
你点点头。
"刚才怎么也睡不着，脑แ子里一幕幕全是妞妞，真觉得什么都没有意思了。"๙
第二天，你坚持让我仍去郊外住，保证不再打扰我，又挽着我的胳膊，送我走一段路程。
"๙你真是我的老伴了。三年前，你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丫头，才多久呀，变化真大。"๙我说。
你含笑承认，说：&ุquot;不过，我觉得老伴的感觉挺好，平平静静的，没有了那些骚动。"
&ุquot;其实，找个好伴，生个好孩子，此生足矣。其余一切，都是过眼烟云。"๙
&ุquot;我是个好伴吗？"๙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