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察眯起双眼,狠狠掐着兰芽的肩:“我本该有一群像你这样的小母狼,嗷嗷叫唤地围着我,可现在我只有这么一个,还有人到忽必烈那里告状!好啊,不杀男人,不睡女人,你要那么多土地有什么用?”
周察饮酒夹菜,意态闲暇已极,好半天才道:“过了今宵,你便是这襄阳城的六夫人,何必苦苦追问几个ฐ汉人的死活?”说着,将杯底在桌上轻轻磕了两下。
待一行人走远,九歌扶着兰芽向屋里走,扑簌簌流泪道:“姑娘……你受苦了……”
念慈踏上一步,一改多日来的柔弱怯懦,轻蔑地将四个夫人从头到脚๐看了一遍,说道:“这等事,我做不来,你们要杀就杀好了!”
冬雪只低着头,一眼也不向镜中ณ张望。待净了面,取出一个ฐ桃红色头巾,仔细替兰芽裹了头,将余下的长长披在肩上。兰芽照了照,倒也不算难看。
小翠道:“老爷前日不知听谁说起,说使头掺了金丝,织成帐子,是最好的。黑如漆,软如棉,冬暖夏凉。最妙的是织成之后,在里头能瞧见外头,外头却瞧不见里头——张开来,能挂满一间大屋;收起来,一只手也握得下。如今姑娘生得一头好头,剪下来做了帐子,老爷回来看见,问起来,不是姑娘的功劳?”
有一次天气炎热,自己听出他语声沙哑。临ภ走时他又问:“兰妹妹一向可好?”
旁边一个中年仆役立刻๑躬身上来,那ว大鸟飞起停到เ他的肩膀上,一人一鸟退了下去。
姑娘结结巴巴道:“那人说,是……是要放回去的,只不过……须……须……”
人群中ณ九歌忽然喊了一声:“姑娘!”
季瑛踉跄一步,扶着门框站稳了,两臂平伸,仍是挡在门前。
她仔细打量那瓦盆中ณ窄窄绿叶,但见叶色翠绿油光,叶姿疏密有致,虽尚未长成,但骨骼俊秀,一种婀娜秀雅之态,令人望之魂销。
可后来年岁渐长,一则是自家害臊,一则是未婚夫妇理应避嫌,所以一年大似一年,反倒似生分了一般。
她戴着重孝,通体除一根素า白银簪外半根饰也无。近来日日悲伤悬心,季瑛始终不曾留意她的装扮。今日灯下瞧去,不知怎地心中竟然一荡,他忙收敛心神,在椅上坐了,挨了片刻,这才说道:
时断时续的歌声中,一架雕刻着“王维旧雪图”的“独山玉”屏风被狠狠推倒在地。独山玉质地坚硬,那屏风倒在地上竟纹风不动。推倒屏风的老者口中唱着,回身找来一柄斧头,望地上便砍。砍了两下,雪里芭蕉上现出一道裂纹;再砍几下,玉碎昆冈,和着“留醉与山翁”的袅袅余音,散入尘埃。
九歌连连点头。
兰芽叹息一声,又道:“说起来咱们也未必是死到เ临头,周察话中提及,有人告诉了他们的皇帝,说他强抢民女。咱们若能拖得时日长些,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真的吗?”九歌立刻雀跃起来!
兰芽见她如此,心中更是难过。漫说能不能当真拖到有人来管,就是拖到那一日,是吉是凶也很难说。但为安慰九歌,她只得郑重点头。
九歌高兴了会子,歪着头问兰芽:“姑娘,我虽是要上吊,却哆哆嗦嗦,磨磨蹭蹭,为ฦ何你说死便死,一点也不怕呢?若换了我是你,那剪子尖利无比,我决没那个胆子。要我服毒上吊,还差不多!”
兰芽心道:你怎知我不怕,我也怕呀。口中却道:“咱们一晚上已说了十来回死呀活的,快别再说了。”
九歌“哎呀”一声道:“可不是么?呸呸呸,快别说了,我服侍姑娘赶紧ู睡罢。”
兰芽点点头,又郑重嘱咐她:“那红花须ี清晨带着露水摘取下来,才能染出色来,你明日早早叫醒我,千万不可自己冒失行事,可记住了?”
次日九歌果然早早ຉ将兰芽唤醒。二人不及梳洗,先到墙根底下,将数十株含苞带露、黄蕊红瓣的红花摘了回房。九歌留神看兰芽怎样行事。
但见她将红花放入一只大碗,一手攥了数根筷子,像捣蒜一般一下一下向碗中“碓捣”。捣了数十下,红花俱化做了浆汁。
九歌探头看了一眼,急道:“姑娘,方才该将花蕊摘去,这里头有红有黄,如何使得?”
兰芽抹了抹额上的汗道:“不妨事,你取些清水来。”
九歌忙倒了杯清水送来,兰芽将清水小心倒进碗里。过得片刻,再看时,她长舒了一口气,念了一句唐诗:
“‘红花颜色染千花,任是猩猩血未加。’——我只是听乳娘说过这个法子,老天保佑,初次尝试便即成功。”
碗中娇黄的颜色此刻已๐然聚在一起,漂浮在水面之ใ上。余下的颜色鲜红亮丽,十分好看。
兰芽命九歌取调羹来,一点点将黄色仔细撇出。九歌道:“真像胭脂。”兰芽笑道:“乳娘说这原就是制胭脂一法,再放入些淀粉,晒干就是了。”
九歌忽然愁道:“这法子好是好,就是太费事。”兰芽道:“半点也不费事。你去院中ณ找些青蒿来。”
待青蒿取回,兰芽用水洗净了,厚厚地盖在装满红花汁液的大碗上,嘱咐九歌托到床下放了,以免给人看见。
到了晚饭时分,揭去青蒿再看:汁液俱都凝固,在碗底聚成了几块薄薄、红红的花饼。兰芽大喜过望,小心翼翼使手帕包好。
九歌在旁看着她纤细洁白的手指不住屈伸,衬在鲜艳的红色上十分美丽,忽轻轻“哎”了一声道:“姑娘你比这红花还好看呢。”
兰芽奇道:“你这丫头怎么忽然胡说起这些来?”
九歌道:“我是说,若是换了我来做这些活计,即便是从前在家时做,也定然是愁眉苦脸,垂头丧ç气。可如今过了今儿个没明儿个ฐ的时候,姑娘也这般……”
她想一想,迟疑着选了个ฐ词:“静悄悄的!”
说罢却又摆手道:“我嘴笨,不会说,还是姑爷说得好。”
兰芽停了手上动作:“他说什么?”
九歌道:“我是听青砚说的——他说姑娘做什么เ,就像‘水流花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