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来到看云草堂不到半日，就已๐经深深明白李闯王多么地关心“民瘼”，同受苦的百姓们如何连心，而百姓们是如何把他看成了能够替自己้伸冤报仇的救星。看到เ这般情形，他不能不相信李自成确实是一位非凡的创น业英雄。经闯王一提，他赶快接着刚ธ才中断ษ了的话头说：
和尚在马上双手合十说：“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小僧不敢从命，回开封去也。”
李信忽然笑了，叫着说：“嗨，没想到你这个江湖出身的巾帼英雄竟有这么多的心眼儿！你是全军之主ว，你不敢下令，这是怎么说的？难道从我们李家寨来的人马就不是在你红帅的麾下？”
2夺嫡——封建宗法制度，由嫡子立为太子。神宗的嫡子是朱常洛，但迟迟不肯立为太子，而有意按照郑贵妃的愿望将常洵立为ฦ太子。“夺嫡”是古代政治术语，即庶子夺取太子地位。
崇祯的心中很想看见田妃，但是他知道田妃为替李家说一句话蒙谴的事早已传了出去，不如让她在启祥宫多住些日子，好使李家和那些皇亲们不敢抱任何妄想。沉吟片刻，他慢慢地回答说：
黄道周说：“臣今日所言者，正是出自一片忠君爱国之ใ心。流贼祸国，致劳宸忧，臣何尝不欲食其肉而寝其皮。至于东虏为ฦ患，臣平日既ຂ忧且愤，独恨杨嗣昌只知与东虏暗中议款，全忘《公羊》‘尊王攘夷’之教。今日人心溃决……”
“啊？薛国观……他也贪赃么เ？”
闯王愤愤地叹一口气，决定赶快拉走，保全老八队留下的这点根子不被吃掉。刘宗敏等有些人忍不住骂张献忠，他没做声。在站队当儿，他走到เ庙前看王吉元的尸，心中十分难过。十二年来，多少贫苦出身的小伙子，怀着忠肝义胆，随他起义，在他的眼前洒尽了热血死去，吉元又是一个ฐ！闯王左ุ右的亲兵亲将都怀着满腔悲愤，含着眼泪，默默地望着死者。片刻๑过后，自成叹息说：
1条子——路。土匪黑话。
“还是你们读书人把有些道理吃得透！”
“请湖广镇总兵左ุ大人！”
李信叹口长气，深锁眉头，俯下头问：“你看，还可以拖延几年？”
“我问过了。他们来的意思是想探探咱们这边的口气，看能ม不能ม把咱们捉到的人一齐赎回。”
“她在哪里？”
“官军逼近马兰峪，总哨刘爷已๐经前往野人峪，所以我到老营时没有见到เ他。见到总管任爷，他叫我来此见你。”
“可是坐山虎自己手下有五百多人，铲平王手下有三百多，其余的杆子跟他一鼻孔出气的也不少。”
“闯王，你让我……”
闯王不等他说完，笑着说：“如今就指望你以少胜多啊！孙老么เ不是已经带着四百名义勇开往白羊店去了么？”
同马三婆商量毕，宋文富回到เ小书房中，当下修密书一封，派人连夜送往商州城抚台行辕。抽屉中还锁着一封田见秀的书子，是黄昏前从李自成的老营中派专人送来的，下书人已经转回射虎口了。几个月来，义军方面都是以田à见秀的名义同宋文富书简往还。这封书子的措词不亢不卑，劝他值此商洛山中风云紧急时日，与义军共维旧好，万勿受官府威迫利诱，助纣为恶，贻将来无穷后悔。现在他打开抽屉，将这封书信取出，重看一遍，冷笑一声，在心中恨恨地说：
义军在二更时候来到龙驹寨，先派了几十个人穿着官军号衣，打着官军旗帜ຒ，赚开了寨门，一拥而入。驻在寨里的官军措手不及，一部分惊慌逃窜，一部分死守住几座比较坚固的住宅和一半寨墙。高夫人下令不许恋战，急穿寨而过，殿后的部ຖ队放火烧毁了一些房屋，事后许多年，当地老百姓把这个事件当做了奇迹和有趣的故事来谈，并且添枝加叶，编成了唱本儿流传下来。
千里鞠茂草，
“我要跟你学手艺哩。”自成说：“怎么เ，你还是不收我做徒弟？”
2坐馆——在家塾或私塾中当教书先生。
见秀大惊：“嘿！嘿！真的么เ？”
“既ຂ是上策，为何不用？”
“潼关原来就驻有一千多官军，加上贺人龙的，就有三千五百上下。潼关以东各州县都有官军，少者数百，多者一千多。咱们倘若树起‘闯’字大旗，潼关官军势必倾巢来追，各州ะ县官军再分头堵截，我们如何能招架得住？”
献忠口说下楼，却未动身，仍在转动心思。李自成暗自庆幸不虚来谷城一趟，同时也担心他走后夜长梦多，献忠会由á于嫉妒他，容易受别人挑拨，取消了明年麦收后大举ะ起事的约定。他故意流露着心安理得的微笑望着瓶中插的梅花，并且闻了闻清幽的芳香，打个ฐ哈欠。
“当然，强将手下无弱兵，你不说我也知道。”献忠又大笑起来，“捷轩、玉峰怎么เ样？”他接着问。
当自成在路上才得到报告时，他不禁火冒三尺，恨恨地骂了一声：“该死！”他要捉住郝摇旗和他的左右亲兵亲将，凡是图谋拉走的人员一概杀掉，以肃军纪，并为后来者戒。但反心一想，他觉得这样不妥。几个月来，他因为ฦ大天王高见等许多人离开他以至投降官军，常常心中痛苦，责备自己。他认为，也许是因为他从前脾气暴躁，不能ม容人，才使得大天王等人不愿跟他在一块儿共度艰难。特别是潼关南原战败之后，这种反躬自责的心情更甚。如今他想：倘若郝摇旗只是因为ฦ吃不了目前的苦而拉往别处，杀了郝摇旗不是气量太小么เ？如果郝摇旗不是去投降朝廷，一旦ຆ杀了他，让很多起义的朋友听到岂不寒心？可是，难道能置之不理，让部ຖ下拿摇旗作榜ึ样，想拉走就拉走么？
小校走后，孙传庭在马上想了片刻，下令停止追赶，将人马撤回。以他看来，马科的人马经此一败，已经成了惊弓之鸟，难望拼命追敌。别的追兵受了这一仗的影响，对农民军也有点心中ณ畏怯，前边山路崎岖，万一再中埋伏，损兵折将，不惟影响勤王，反而要受皇上责罚，另一方面，他想着“流贼”分为两ä股突围，闯王未必在这一股里；如若在这一股里，前边所有山路已๐经有乡勇把守，定难侥幸逃出。另外，刚才连来两个报告也增加了他的幻想。他想今夜“流贼”死伤惨重，大概ฐ李自成不死即伤。想到这里，他向跟在身边的中军参将刘ถ仁达说：
“快拿去吧，让那些渴得特别厉害的弟兄们都喝一口。”
“遇见官兵你可得打头啊。”
高夫人也笑着点头，接着说：“何况，曹操那里有很多人同咱们相熟ງ，忽然派一个毫不相识的人来，也叫咱们不能ม不犯疑。”
“带来几匹，有几匹留在阳和。”
“皇爷说在文华殿召见他，他已经在那里恭候圣驾。”
自成笑着说：“你不要这样过谦。你有学间，见闻也多，必然有卓识高见，可以帮助我练好一支精兵。”
牛金星和宋献策也想听一听李岩的意见，都请他不要过于谦虚。李岩想了一下，说：
“我曾看到เ上海徐相国1้几封奏疏，极言火炮的厉害。去年冬天宋军师枉驾寒舍，曾作数日畅ม谈。论及当代军旅之事，军师也十分重视火器之利。不知义军中ณ火器多少？这种东西，目前虽然不一定用得着，但将来进攻坚城或两军野战，威力很大。”
1徐相国——即徐光启。详见本书第一卷第829๗页注释。
闯王说：“如今我们还只有些小的火器，没有大炮。虽然军师提过军中需要大炮的话，可是一则ท没人会造，二则ท将士们也不很重视。等咱们破了洛阳之ใ后，自然要收集一些火器。太大的，携带不便，也不必要。便于携带的火器，倒是对咱们很有用处。”
宋献策明白闯王自己้和刘宗敏等大将们对炮火的使用都不十分重视，只偏重将士们的勇敢和弓马娴熟，这是十几年来流动作战的形势使然。他趁李岩提到เ此事，赶快说：
“目前弓、箭、刀、剑虽然仍为战争利ำ器，然论到攻城与守城，或两军对阵相持，火器最是威力无比。火器的长处在于能及远命中，能摧坚，能一弹杀伤多人。目前因闯王才到เ河南，诸事纷忙，自然以招兵买马为ฦ要急务。目前已๐经有了十几万人，所练精兵日多，可以腾出手来编练一支精兵专用火器，如明朝的神机营1那ว样。至于火器，我们只要重视，就可以陆续收集；将来找到名匠高手，可以自制。晁错说：‘器械不利，以卒子敌也。卒不可用，以将予敌也。’火器就是今日利ำ器，远过前代。”
1神机营——明成祖得到เ一批西洋炮铳火器和制造方แ法。后来专门成立一支使用各种火器的部队，定名为ฦ神机营，为京军三大营之一。神机是对各种火器的美称。
牛金星笑着说：“前年弟在京师，听说朝中也有一些儒臣不同意多制ๆ造大小火器以御满洲。他们说，火器本是夷人所长，非中国所习用。中国自有中国长技，何必多学夷人。自古作战，兵精将勇者胜，未闻一个名将有用夷技取胜于疆场的。”
李自成和宋献策、李岩都笑了起来。牛金星又继续说：“这些儒臣不知道军旅๓之事也应该与时俱进，不应墨守旧规。如说火器来自西洋夷人，然自元、明两朝即被中ณ国采用，至今已有三百多年。再说，这班在朝中的老先生们忘记，倘若不用夷技，那么，我们如今只好仍旧乘๖兵车打仗，连马也不要骑了。”说毕，拈须大笑。
宋献策见牛金星和李岩都主张采用火器，就接着挥他的意见说：“自古迄今，作战之道，其不变者为ฦ奇、正、虚、实之理，其他则ท因时兴革，因地制宜，代有变化。然自春秋以来，最大的变化有两ä次。春秋末年，赵武灵王学习匈奴人胡服骑射，这是中国有骑兵之始。骑兵与兵车相较，不但便利得多，而且省钱得多。可是尽管骑兵有种种便利ำ，却因古人喜欢墨守旧规，不愿革新า，所以大约又过了两百年，到了战国末期，兵车在战场上才被淘汰。这骑兵代替了战车，是中国军事上的第一个大变化。到五代和北宋时，在攻城时已๐经知道用炮。但那时的炮是以机石，不用火药，不用铁弹，力量不大，与今日的制法不同。所以前人写炮字只写作石字边，不用火字边。从元朝以来，虽然改用火药炮，炮弹也改用铅、铁ກ，不再用石头了，但是直到เ如今，人们写炮字还是用石字边，这是因袭宋朝人的写法。到了元朝……”
由á于炭火的熏烤，宋献策忽然咳嗽ณ两ä三声。在他的话暂时停顿时候，李自成轻轻地点点头，对他说：
“是的，我听说火器的使用从元朝就开始啦。”
宋献策接着说：“元朝的蒙古兵远征西域，得到西域大炮1้，用以攻金朝的蔡州2๐，这是在中国使用火器之始。又过了四十年，蒙古兵攻破宋朝的樊城，并威胁襄阳的守将投降，炮火更为著名。然而元朝的火器尚不达，制法也不曾广为流传。到เ了永乐年间，从交趾得西洋铣炮甚多，并用越南大王黎澄为工部官，专司督造，尽得其传。成祖又特置神机营肄习，编人京营之内。铳炮称为神机，足见多么重视。此后火器品类，日益增多，大小不等，大者用车，次者用架，用桩，小者用托。大者利于攻城守城，小者利于野战。说起它的厉害：小者能洞穿铁甲â数重，大者能ม一而杀伤千百人，能破艨瞳战舰。弘治3๑以后，又传人佛郎机炮4，转运便捷，远远过旧制铁炮。万历以来，火器益精，佛郎机反而渐被淘汰。有些西洋人寄居澳门，与中国通商；有些人在北京传教，并在钦天监供职，朝廷待以外臣之礼。这些人颇精于格物致知5之学，善造火器，称为ฦ西儒。徐相国精于天文、历法、水利ำ、火器制造，就是跟这班西儒学的。近代火器大兴，实是中国军事史上的第二次大变。劲弩及远不过百步之外，而今日大炮远者可达十数里至二十里以上6๔，远非劲弩可比。故今日必须详察古今兵器变化，因应时势，多收集一些好的镜炮，令一部ຖ分将士认真肄习，将有极大用处。”
1西域大炮——指欧洲的大炮。从元朝初ม年到เ明朝末年，在这三四百年中欧洲的大炮和中国的大炮展水平大致相等，都停留在后胜火阶段。元朝的大炮是从欧洲夺得，而明朝后期的大炮是在国内制ๆ造。
2蔡州——今河南省汝南县。公元1233年，金哀宗由开封逃至此地。元兵攻破蔡州，金朝亡。
3弘治——明孝宗年号，自公元148๖8年至150่5年止共十七年。
4佛郎机炮——明朝人泛称西班牙、葡萄牙人为佛郎机人，即frmks的译音。由西班牙、葡萄牙人传来的一种大炮，称佛郎机炮，亦简称佛郎机。这种大炮又名大将军炮。大批仿造，开始于嘉ล靖八年公元1้5๓29๗年。
5格物致知——古人对自然科学的说法。
6……二十里以上——明末所仿制ๆ的红衣大炮，射程可达二十里左ุ右，但不是有效射程。由汤若望口授而由焦勗编述的《火攻挈要》中ณ说：“近有鸟枪短器，百可以百中；远有长大诸铳，直击数十里之远，横击千数丈之ใ阔。”当时制造火器的专家李之ใ藻在一封奏疏中谈到เ西洋大炮的威แ力说：“二三十里之内，折巨木，透坚城，攻无不摧。其余铅、铁之ใ力，可及五六十里。”
闯王点头说：“咱们的老将士也都知道火器的厉害，但大家没有用惯，还怕用不好伤了自己้人，所以在火器上不是那么很重视。今后如得到好的工ื匠师傅，咱们也要仿造一些便于马上携带的轻便铳炮，至于攻城大炮，怕不好造，暂时夺官兵的吧。如遇到เ精通此道的人，大炮也是要造的。”
献策忙说：“闯王所言，实为ฦ英明远见。找到精通此道的人才也不难。自万历末年以来，住在北京的西洋人如利ำ西泰1等，传授制造火器秘法，已๐有很多人通晓其技。将来我们多方แ物色，重礼相聘，总可以请到一二位懂得的人。即令不是精通，也不要紧。凡事难不倒有心人，经过一段摸索ิ，自然会一旦贯通。”
1利西泰——即利玛窦maທtteori，15๓52-1610่，意大利ำ耶稣会传教士，明万历八年到广州，后到เ北京。仿中国士大夫习惯，以西泰为ฦ表字。
金星接着说：“军师所说的那ว些在北京的西洋人，我也知道。他们就住北京宣武门内的天主堂里。听说西洋有所谓欧罗巴๒国1、红毛国、佛郎机国，均离中国数万里。那红夷大炮就是从红毛国传来的。这红夷大炮又写作红衣大炮，能射二十余里。崇祯十一年冬天，东虏突人北京附近，北京各城上都摆着红夷大炮，遣官祭炮。后因东虏没敢攻城，也未曾用。”
1欧罗巴国——明朝人多把欧罗巴๒当做国名，将荷兰国称为“红毛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