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小子!你可出来了,等你大半天!”他往赵肃肩膀狠狠捶了一下。
赵暖被吓了一大跳,转过身,就看到赵肃站在他身后,笑眯眯的。
“什么事?”赵肃也没有问他名字的兴趣。
对方十三四岁年纪,穿着直裰白衣,是标准的赵氏族学弟子装ณ扮,浓眉大眼,精神头十足,正喊得嗓子冒烟,想直接踹门进去,眼见赵肃不紧不慢地走出来,一脸面无表情,刚伸出去的脚不由又缩了回来。
走走停停,偶尔停下来喝点水休息,赵肃的步子不快不慢,一个ฐ多时辰的路程并不怎么เ累็,等摘了满满一竹篓的药材,他就转身下山,往县城走去。
如今就算不是大鱼大肉,起码偶尔买点儿五花肉和碎末牛肉之类的回家,对于他们来说已经不是太大的负担了,加上赵肃又很注意营养搭配,如今母子俩的气色都比原来好上许多,赵肃的身体也没再生过病。
他忽然顿住,话锋一转:“今日便权当是为ฦ师给你上的最后一课罢,此后天南地北,也不知何时才能ม再见。”
被他这么一说,赵肃也觉淡淡惆怅,往日戴公望说过的话一一涌ไ上心头,即便他不是真正的十七岁少年,可这份照顾ุ与爱护,依旧ງ显得十分珍贵。
“谨听老师教诲。”
“嘉靖三十四年,也就是遇见你的前一年,我被罢官,实际上是因为得罪了当朝权相严嵩父子。”
赵肃点点头,这事戴公望曾经略提起过,但当时并没有说得太详细。
“为师有个朋友,与我同是嘉靖二十六年的进士,名叫杨继盛。嘉靖三十二年,他上疏弹劾严嵩,历数他十大罪,被投入死牢,当时我与其他同僚努力营救,本以为就算官职保不住,至少还能ม抢回他一条命,谁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严å嵩将他与其他处决犯人的名单混在一起让圣上勾阅,今上不察,果然把杨继盛也给划ฐ进去,结果不仅没能救得了他,我与其他上疏求情的人,也遭到严嵩父子清算,罢职的罢职,流放的流放。”
“区区一个官职,没了也就没了,可杨继盛……”戴公望叹了口气,神色凝重:“他是个犟驴子,可要说为师平生最敬重的人,也只有他。”
赵肃能ม够理解他的感受。古往今来,慷慨捐身易,从容就义难,杨继盛明知自己的下场,可仍要拼死上疏ຕ,这份风骨,一般人做不到。要知道如果被逮住下诏狱,那就不仅仅是等死而已๐,还有许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ม的折磨。
因为ฦ做不到,所以敬重。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ใ,是大愚,也是大勇。”
“那老师为何又会被起复?学生记得,严嵩父子如今还把持着朝政的。”
“不错,但内阁里也并非他们一家独大,此番远赴边关,徐阁老和严嵩那ว边都推荐了人,皇上索性就都用了。”
他口中的徐阁老,就是当朝内阁次辅徐阶。
戴公望虽然没明说,赵肃却已经明白老师的言下之意:他是徐阶推荐的人。
其实也不难想象,戴公望是王学门人,徐阶也是王学门人,即便一个ฐ在朝一个在野,身份相去甚远,两ä人之ใ间必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么เ说,自己้也算是间接与这位鼎鼎大名的徐阁老搭上关系了?
“你想到了什么?”自己้的学生自己心里有数,戴公望知道他面上斯文,肚子里弯弯绕绕却不少。
“学生斗胆揣测,皇上之ใ所以将两ä边推荐的人都用上,为的是平衡权术,兼听则ท明,不让一方有蒙蔽自己้的机会?”
在老师面前,赵肃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戴公望赞许:“你能想到这一层,已经很不错了,这其中还有另外一个缘由á,皇上是想借此事,来试探徐阁老和严嵩的反应。”
赵肃恍然:“他谁也不信!”
戴公望颔:“这也仅仅是为师的猜测,出得我口,入得你耳,我们师生二人私底下说说也就罢了,切不可外传。”
“学生晓得。”
赵肃暗叹,嘉靖皇帝的心思城府,实在深不可测,难怪几十年不上朝,成天光是修道炼丹ล,也能ม把权柄牢牢抓在手里。
晚风徐徐吹来,天气不复燥热,闽江边渔船上点起盏盏烛火,映得江水波光粼粼,师生两人沿着江边走,一边低声耳语,戴公望像是想把所有心得一股脑都倾倒给他似的,语不快,却没一直没停过,从朝中政局,讲到天下大势。
“你看这些百姓的境况如何?”他指着船上那些满载而归,脸上洋溢着疲惫和喜悦的渔民。
“温饱度日,安居乐业。”
戴公望摇头:“这只是你看到的假象,只消เ倭寇一来,别说这些渔民,城中百姓,怕得十死九伤,到时候遍地疮痍,哀嚎遍野。”
“那长乐县……”
“长乐在福州府东面,一旦倭寇来袭,当其冲,只怕比这里还惨。”
赵肃心头一紧ู,不由á看向老师。
戴公望举目远眺,侧面凝重而肃穆。
“闽浙一带,倭寇为患,海防空虚,北面又有鞑靼虎视眈眈,当今皇上沉迷修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