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凳上放着几本书，是汪英临睡前给我找来的。虽说这是严永桥的遗物，但想到能ม借此发现严永桥住院期间看些什么书，我便来了一种类似侦探的兴趣。这样，当我伸手拿起一本书时，心里也没有了害怕的感觉。
今夜只能这样凑合。董枫已去了汪英的卧室，我想着她和汪英还有那ว个小孩挤在这屋里惟一的大床上，一定也是怪不自在的。我呢？虽说没床可睡，可这间堂屋里却很清静，只是严å永桥的遗像在正面墙上让我很不舒服。我在屋里转了几圈，终于找到เ一大张蓝s的塑料布，我抓起来抖了抖灰尘，便将它蒙在了那个相框上。这样好了，虽然墙上显得怪怪的，但我看不见那张宽额大脸，心里踏实多了。
夜半的后山上，一只长丝袜从暗黑的树桠上垂下来，像招魂幡的长飘带。这是郭颖当时在现场的感觉，而吴晓舟，他惊恐什么呢？
郭颖是在吴晓舟问起长丝袜的事后，重新想起这首诗的。她隐隐地感到吴晓舟对她在后山看见的丝袜十分关切，并且，在关切中还夹杂着一点恐惧。
今夜，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个ฐ与董枫有关系的人来？我镇定地问：“你是什么人？”
我大吃一惊，董枫是我前一部小说《死者的眼睛》里的一个人物，她二十六岁，个子高挑，是一家精神病医院的护士。
但是，严永桥来找我是千真万确的。现在，当我坐在书房里的时候，我真希望他能再出现一次，带着他的黑雨伞来敲门。这样，我就可以弄清楚一切了。我将战胜恐惧，询问他：你死了吗？你现在是谁？你怎么เ知道董枫在黑屋子遭受的惊吓？还有，你当初陪老婆来找吴医生看病时，吴医生怎么断ษ定你才是真正的精神病人呢？诊断室的窗户是你打碎的还是吴医生打碎的？因为这种歇斯底里的行为ฦ足以让人被关进精神病院。归根到底，你当初ม真是精神病人吗？如果不是，吴医生为什么要那样做呢？
吴医生来电话了，问我，去山里见着严å永桥的老婆了吗？情况怎么เ样？看来，他对严永桥死而复生似的来找我也十分困惑，并且想协助我找出答案。同时，他告诉我说，那ว个2๐7๕床的病人最近清醒了，这人在几十年前的文革中ณ有不少传奇经历，听起来像故事一样。吴医生让我去与他聊聊，说不定，可以为ฦ写作积累一些素า材呢。
27床？我回忆起我上次去精神病院，在花坛附近遇见的那个ฐ人，五十多岁的半老头胡茬很黑，眼睛像梦游一样，对着我身后的空茫说：“往前走，前面有红旗……”
这次，当我在病房里见着这个梦游似的人物时，他已经收拾得很整洁，胡茬也刮g净了，这使他年轻了不少。带我进病区的吉医生对他说：“龙大兴，今天感觉怎么เ样？没看见什么影子吧？”
“什么影子啊，那ว都是假的。”他咧嘴一笑，“我完全清醒了，都想下围棋了。”
吉医生说：“不过，你还得继续服药，巩แ固治疗效果。这位是新来的余医生，他给你作心理咨询，你精神上会更轻松。”
看来，吴医生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尽管我赶到医院时他正巧又被院长叫去开会，他却让吉医生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以前我对他讲过，说是医院里如发生有趣的事，出现有趣的人物，让我去接触接触。搞写作这行，脑子里得装满奇事才行。看来，这吴医生够哥们儿。
吉医生给我们介绍后就走了。这个叫做龙大兴的2๐7床的病人望着我，似乎要从我的白大褂上看出什么เ破绽似的。我不像医生吗？不，连这里的护士也说，我穿上白大褂的样子，至少也是个ฐ主任级的专家。当然，这也许有点恭维我的意思。
我沉住气，对这位病人说：“我上次在花坛附近见到你时，你正念念有词地往前走，你当时看见什么了呢？”
“记不得了。”他说，“清醒后是记不得病中ณ的所作所为ฦ的，只有半清醒的时候所看见的东西才能记住一些。”
“你看见过什么เ呢？”我问。
“唉，不说那ว些了，都是假的。吴医生说过，那是幻觉。可当时却像真的一样。我老是看见红旗。医院里的墙啊树啊什么的，我有时看去都是红s的，还在飘动。每当这时，我心里就很激动，我忍不住要到เ处走，有几次走到了一个悬崖上，我往下伸头一看，天哪，崖下躺着一个ฐ女学生，已๐经死了。我感觉是我把她推下去的。于是又惊又吓，忍不住大吼大叫。吉医生说，每当这时都给我注s镇静剂๘，我睡去后才忘记这些情景。”
我望着这个ฐ五十多岁的病人，他那略微发胖的身体表明他住院已经很久ื了。我说：“听吴医生讲，这些都是你在文革中的经历沉淀下来的东西。都过去三十多年了，这些东西怎么还会缠着你呢？”
“嗨，我也不知道。文革结束后我便常犯这毛病，这医院进进出出，数不清有多少次了。也许是当时的印象太深了吧。我那时刚ธ读大学，是一个ฐ红卫兵组织的头儿。武斗期间，我有两支枪，可威แ风了。晚上睡觉，我的枕头下也放着一枚手榴弹。为啥？防止对立派组织攻进来嘛ใ。如果遭遇突袭，也不能束手就擒，实在不行了，伸手往枕头下一拉，嘿嘿，同归于尽，这才是好样的。唉，那时的rr夜夜可精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