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也生过争抢、内讧、斗殴、踩踏……慢慢的，死亡渐渐习以为常，生存变得越来越艰难，很多人的心反而平息冷静下来。无穷无尽的苦难让人群变得麻木。多挣得一天两天，似乎ๆ不过是多受一两天罪罢了。然而，求生的本能又时时刻刻๑提醒着他们，煎æ熬着他们。经过这样的沉淀之后，不少人开始呈现出一种无奈的从容，努力把生存的机会留给亲人，留给孩子。
难民刚进入楚州的时候，少数几个地方的官员曾经组织赈济。哄抢早稻事件生后，官方再没有此类举动。倒是民间仍然不断有人自赈济难民。
楚地习俗，早晚饭菜俱全，中ณ午随意。又嗜食辛辣，往往大清早摆上桌的就是几盘子红通通的下饭菜。长生吃得高兴，子周子归吐了两天舌头，也习惯了。唯独子释，宁可吃白饭。后来三娘留意到了，总给他额外加餐。
长生端了粥进去，子释正在喝药。
“先不要睡。”子释道，“把脚上的泡处理了。”转头问长生：“刀呢？”
稻草刚ธ铺好，子周和子归立刻躺上去，不知是太舒服还是太累，眯着眼睛直哼哼。
“子周，你确定这东西没毒？”
对于顾ุ长生来说，两ä天相处，一对双胞胎纯良天真，活泼可爱，跟着他跑前跑后，让他经历到เ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明知道身处险境，心中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自在，无忧无虑。
既ຂ要藏匿一些日子，不可不多储备口粮。之前顺手牵羊得来的干粮三个人省着吃大概ฐ还能ม撑一两天。子释想起上山路上那片杨梅和枇杷，虽然没熟透，不妨拿来充饥。
“幕天席地，四海ร为家，有何不可？小全、小还，从今天起，咱们人在哪儿，家就在哪儿。”
“那是母亲，那是小姨娘，那是翠翘姐姐，那是红玉姐姐……”一个又一个温暖的名字在脑中ณ回旋๙。子释背着妹妹，拉着弟弟，死命往前奔，眼泪飞啊飞啊，留在身后。
子释把李还背到เ背上，腾出手拉着李全，一路磕磕绊绊往外跑。穿过厅堂，一群女人脖子挂着白绫悬在房梁上，已经断气多时了。
“不想死。”
“你不想死？”
“太祖晚年爱读圣人之言，常叫翰林学士陪讲。有一回讲这句‘君子有勇而无义，则ท为乱’，不知怎么扯到เ了‘幽燕勤王之变’上头，那翰林学士说得兴起，大骂燕王无义แ为乱。没过多久，就被贬到西疆去了。”
“啊？为什么？”三个ฐ听众一时不能领悟其中奥妙。
“还能为什么？犯了忌讳呗。燕王固是乱臣贼子，可是，若没有他当这个始作俑者，哪来的群雄争霸，逐鹿中原？又哪来的太祖？哪来的锦夏？真要追究起来，不都是‘为ฦ乱’么？那翰林学士忠勇有余，却不会揣摩圣意，自然倒霉。”
这几句话过于大逆不道，子周觉得有点头晕，愣愣唤了一声：“大哥……”
子释不理他。打击这个东西，受啊受啊就习惯了。接着说：“后来，太祖寻了个ฐ名目，召来一帮人重新修编《正雅》，删ฤ去了好些不合时宜的句子，当然也包括这一句。”看向顾长生，“自那之ใ后，天下读书人参加科考的依据，都是这洁本《正雅》。原先的全本，可罕见得很了。教你读书的夫子，不是一般人哪。”
没想到一句圣人之ใ言能引出这样的内情。长生呐呐道：“哪有什么夫子，都是我娘教的。那些书……是我娘的陪嫁。”
“你娘定是书香门第大家闺秀。”
“那倒是……可惜我小时候贪玩，不曾好好听她的话。我十四岁那年，她就……病死了。从前读到书上说：‘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总觉惺惺作态，现在想想……”说到เ这儿，悲从中来，神色哀痛。
李氏兄妹深知此恨，听到那句“子欲养而亲不待”，同时沉默。一对双胞胎眼里噙着泪水，垂下头去。如此一来，子释再想不起继续试探追究顾ุ长生何以读过全本《正雅》的事。
四个人正在这儿流泪眼观流泪眼，断肠人对断肠人，响起了敲门声。长生应道：“请进。”起身相迎。花大侠夫人带着丫鬟跨进来，手里捧着一叠后院女眷们照样子描的地图和药草图。
子释未料到花夫人亲临，慌忙坐直了要下床。
“待着吧子释。夜里风冷，仔细着凉。”叫丫鬟回身把门关严实了，微微笑道，“庄户人家，没那么多规矩。子周子归和我家落儿差ๆ不多年纪，你们就当我是婶婶可好？”
刚刚ธ捂热，实在舍不得出来。听了这话，子释乖乖缩了回去。
花夫人早瞥见两个ฐ小的眼眶红红，两个ฐ大的表情失落，心中怜意大起。
这四个孩子模样教养，一看即知是真正好人家出身。那姓顾的少年，允文允武，功夫不弱。这姓李的少年，饱读诗书，满腹经纶。更小的两ä个，也是进退有据，行止有方。最难得他们困境之中自强不息，危难之际舍己助人，大有侠义之ใ风。听丈夫和小叔子说，白日里不辞劳苦，为难民排忧解难，小小年纪，着实不易。这会儿，只怕是想起了自家的伤心事，偷偷掉泪。
暗叹一声，把手里的图样递给子释：“妇道人家，没干过这般有学问的活计，也不知合不合用。”
子释团在被子里，低着头一张张细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