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一僵，随即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哭和抱怨，模模糊糊的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不断的听到“咬死你”、“我要咬死你”的只字片语。乾万帝顺从的伸着手臂任凭他咬，但是明德远远没有泄愤完毕，他不停的用完好的那条小腿去踹御医，以至于踹到了自己正在被上夹板的骨头，疼得他叫得嗓子都哑了，尖尖的不知道在哭叫着什么。
“谁打你了？”
周围没有人敢贸然近前，都试探性的慢慢靠近着那ว匹烈马，李骥这时几乎心胆俱裂ฐ，不管不顾的就要冲上前去，被张阔拼命的拉住了：“皇上！保重龙体啊皇上！不可以身犯险啊皇上！”
乾万帝几乎手足无措，一眼看见侍从手里还牵着马，当即就一把拽过来飞身上马，厉声喝道：“来人！拦住他！”
“这便是了。皇上喝得多了些，有点失态了，当众就有些举ะ止不修。虽然无人注意，但是小贵人当场就……扫了皇上一巴掌。”
今晚乾万帝大醉而归，匆匆命人在宫内安置裘多王子及其使团，自己则拖着明德一路回了清帧殿。皇帝很少有这样的时候，一时宫人也不知道如何伺候，连尚寝局的人都未能近身，就只听轰然一响，乾ດ万帝已经把内室的门甩上了。
明德不懂他说什么，被猛地一下子抱离了床面，只敢颤颤巍巍ณ的伸手搂着乾ດ万帝的脖颈，被一路抱出了宫门。外边已๐经架上了火，噼噼啪啪的燃烧着，张阔赶紧去拿了那一堆布片来，一股脑的全丢进了火里。
乾万帝心里一阵阵的刺痛，这哪是踩一件龙袍呢？明德脑子已经坏掉了，他以为他食其肉寝其皮的，就是乾万帝自己啊。
“你骗我的是不是？”乾万帝ຓ的语调里有点哽噎的意味，“明德，其实你是装的对不对？你这么เ会闹腾的小东西，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会吓疯了呢？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明德揉了一会儿眼睛，打了个哈欠，想翻过身去继续睡，一抬眼便看见了乾万帝ຓ。突然间他就像是看见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一样，吓得啊的一声短促又凄厉的尖叫，紧ู紧ู的往床里缩过去，一直缩到床角，细瘦的十个手指拼命拽着被角把自己裹住，仿佛他觉得这样就可以让乾万帝看不到他似的。
“——据说皇上已๐经说了，这次回来，就不打算放您走了。您去原先皇后宫里看看吧！已经推翻了打算重建新殿了，就是以后给您准备的！……您快走吧，快走，走得远远的，离开这个京城！皇上的意思都已经很明显了，这次您要是不交兵权，下辈子就别想走出寝宫一步了！”
明德只觉得自己全身一软，无声无息的跌坐在车座上。
为ฦ什么乾万帝对自己“朕心甚悦”，欣然以天下兵马军粮作为重重的奖赏？
明德长长的哦了一声，笑容满面的问：“——那ว林将军呢？”
乾万帝看亲一下没反应，又亲一下，还是没反应。明德皱着眉不知道在考虑什么，因为刚刚沾了热水，腮上一点血色慢慢的浮出来，让人看了就上火气。
乾万帝对怀里这个小东西了解得算是比亲爹妈对都更胜几分了，只看一眼明德的神色，就顺ิ口哼笑了一声：“管你是什么封疆ຆ大吏朝廷大员，哪怕是夏家那种世代名臣，要抄要杀也就是朕一句话的事。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胆大包天么？”
大火一直烧到了黄昏，东阳王晋源被杀，亲兵逃窜，踩踏中ณ不知闹出了多少人命。到晚霞如血的时候，漫山遍野萧索不堪，铺天盖地的巨大的静寂完全笼罩了劫后余生的人们，每一个人都跪倒在地，一时之间好像已๐经过去了漫长的时光。
只有当初就站在李晋源身边的一个小士兵说，他听见那个可怕的杀神望着远方，很低很低的说了一句：“……吾将不忘四月初三，翠霞深山庙钟็晚。”
路九辰的声音很平静：“其实在你们家，有的人会开印，也有的人不会。区别很简单，阻止开印的方法也很简单，只是你清高自许，不愿意去做，对不对？”
路九辰走到他面前，半跪下去，盯着他的眼睛。
林冰已经调查清楚，那个ฐ村庄人烟稀少，没有任何潜伏下来的敌军。卓玉此行实在是莽撞了，也许他根本不会想到เ自己主帅帐中ณ有奸细的存在，也许他太过轻敌，没想到会有三千精兵趁夜狙击他。
林冰偏头一看，心里一惊：“上官大人什么时候跟上来的？”
“明德，”乾万帝低低的道，“于其让你死在外边，不如我死的时候带你一起进皇陵。”
明德俯下身：“臣谢陛下关心。”
卓玉刹那间的表情很奇怪：“……那派人跟着他，看他往哪里去。”
据说他带着长公主、率领使团出使天朝的那ว一天，路九辰逃出去了，逃到哪里没有人知道。其实那不叫逃，以路总管的武功来说，没有什么监牢是可以困住他的，他只是一直呆在那ว里不想走而已。不知道为ฦ什么那一天他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出去走走了，然后他就不见了。
“容十八呢！”
明德在清帧殿里昏昏沉沉的睡了三天，醒来的时候外边春雨淅沥，已经下了整整一个白天。
其实他早ຉ就可以下地了，不仅可以很自在的走动，还可以很有力气的把清帧殿最后一个硬玉雕饰砸得稀巴烂。当乾万帝盯着那堆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样子的碎碎片时，他终于意识到，小猫爪子已经磨得够尖的了，再留下去，自己就有被抓出一脸血印子的危险了。
巨大的疑问从心里渐渐涌ไ现，好像有什么答案呼之ใ欲出，但是没有人能ม够给她回答。
明德疲惫之ใ极的想，不是你要整死我么？那现在算是怎么回事？看我要死了又不让我死了？我生下来就改随着你的喜好生生死死予取予求的是吗？
明德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他睁开眼睛，头晕的厉害，身体很沉，连偏一下头的力气都没有。
他手足无措的点点头，说：“喜欢。”
“是。”
锦衣卫大牢离宫城不过一炷香时间不到的车程，乾万帝甚至都不要坐车，直接快马加鞭的赶到了门口，猛地一勒缰绳：“——守卫何在？”
“那ว个妓院呢？”
突然一个声音慢悠悠的打断了：“丁大人。”
乾万帝微微的冷笑：“爱卿又要为江北水灾的事来向朕为民请命了吗？”
——为什么都恨不得让我去死才好呢？
……
也是明德的十八岁生日。
明德把脸埋进厚软的被子里，乾万帝搂着他，亲吻着他的脊背，一直到เ后腰，在少年肌肉柔韧、单薄而性感的背上留下了无数个吻痕。许久之后明德的战栗渐渐平静下来，微弱的声音就像小猫一样，从大床深处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