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腿上又中了一镖，他闷哼一声。
这场噩梦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
田伯光挠挠头：“这个倒好说，只不过他这么吃穿不愁的，也不需要靠功夫吃饭，又何必吃那个苦去。”
林平之之前听曲非烟说“咱家”，心里正觉得说不出的欢喜。一听田à伯光如此油嘴滑舌，他便笑着拍手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你既ຂ然想我们，又吃了我们家的饭，是不是得帮我们做事了？”
左冷禅交代过，林家来洛阳，不见得会将辟邪ิ剑谱随身带上，但林家的独子正是开蒙的年纪，说不定为了教他家传绝技，会有些蛛丝马迹，片断ษ残章。那日在门口扫了一眼，那小孩岁数虽小，但精神健旺，气色颇佳，的确有可能已๐经练起功夫来了。
他一面分神听着远处酒宴的声响，一面运起轻功蹑手蹑脚往王家内院摸去，却没有注意身旁้树间露出的一双晶亮的眼睛。
“那……让它们在家里等我。”林平之犹豫了一会儿，拍拍箱盖，“我没有不要你们，放心吧。”
“你家这么เ有钱，怎么เ就养出你这么เ个没眼界ศ的孩子来？”曲非烟索ิ性跳上那ว个箱子，与他脸贴脸地对峙着，“你外公家里要什么没有，他肯定什么เ都愿意给你买的，何必把整个房间都搬去？你不嫌累็我还嫌呢！”
“我不告诉你！”曲非烟神神秘秘地笑了一笑，“今天的份你已๐经跑完了，欲知后事如何，明天再与你分解。”
曲非烟说到做到เ，从第二天起，每天下午歇过午觉，她就督促着林平之ใ绕着林家内宅跑步。林平之ใ从小娇生惯养，哪里经过这个，才跑下几圈就嚷着跑不动了。曲非烟算了一下，一上来叫他跑一百圈，的确是为难他了，便循序渐进，隔几天便把圈数往上提一提。
“平儿，猫猫狗狗的，总是不怎么干净，还是吃完饭另喂罢。”林震南微皱了眉道。
他言辞粗鲁无礼ึ，倒也并没有恶意，便好似说“今日日头真大”一般随便。
“哎哟，这小猫还挺护主的呢。”见这一人一猫已๐经成为了瓮中之鳖，乞儿们不再着急，慢慢包抄了上来。
他话音未落，便被绊了一跤，曲非烟双爪一软，差点没从他脖子上摔下来。
“你这个小孩，要请我替你哥哥看病？”平一指从头到脚打量了林平之一番。只不过他生得矮胖敦实，几乎看不到脖颈，要做出“上下打量”这一动作来，不免要动用到肩膀与肚子，整个人一弯一弯地，如同一只拱动的大虾，颇为滑稽可笑。
林平之却没有笑，仍是天真又信赖地看着他，行了一礼道：“爷爷，听说你是世间最会治病救人的，就请帮我这一个忙罢。”
平一指又从脚到头观察了他一遍，方才抖动着胡须：“你这小鬼很好，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孩子。只是你再有礼貌，我却也不能为ฦ你坏了规矩。你要我救人一命，那ว你可有一条命来与我交换？”
曲非烟心下一颤，暗道完了。方才她是一时兴之ใ所至，猜想平一指既然当初能给祖千秋开出“续命八丸ฤ”这样集世上所有最珍贵药材为一体，而丝毫不考虑病人家里能否负担的离奇方子，那把聪明又可爱的小猫咪的心作为ฦ药引，倒也很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就和他一块儿来寻。谁知道一听她确认此人就是平一指，林平之就兴冲冲地上前打招呼了。
小笨蛋……在心里嘟็囔着，她悄悄和他咬耳朵：“现在咱们手头没有死人呀，还是回去再说罢，也不一定今天就要他答应，乖，啊？”
林平之呆了一呆，想了一会儿，脚下却还是生根般地扎在那ว里。
这个一根筋的小冤家！曲非烟叹了口气，只得细细地向他耳语道：“你既ຂ然不愿走，那咱们就试一试。你便按我说的做罢，只是这样也不是有十分把握，看运气了……”
林平之听完面露喜色，憧憬地抬头问平一指：“那ว爷爷，我取一条命给你，你就帮我救人是么？”
见他表情诚挚可爱，平一指一哂：“那是自然，我杀人名医的名号，便是如此来的。”
“当真答应么？”林平之乌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简直就差一条小狗尾巴๒在身后摇上一摇。
“我从来不骗小孩子。”平一指倒要看看，这漂亮得不像男ç孩儿的小子要怎么取一条命来。
往四下里看了看，林平之ใ拣起地下一颗小石子，口中默念了两句“罪过”，手腕一抖，那ว街旁屋檐上便啪嗒一声，头冲下栽下来一只麻雀来。他这下用的，正是南少林师兄弟们闲来无事，以石子打苍蝇的功夫。
平一指稀疏ຕ的眉毛一挑，饶有兴味地看着他。
林平之ใ上前将那只死麻雀捡起，用手绢包了，递到平一指眼前：“爷爷，我取了它的命给你，帮我救人吧，好嘛？”
摆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平一指抱肘：“你既然求到我这里来，自然是明白我为什么要定这么个ฐ规矩。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这条命如何就抵得过我救的那条命了？”
林平之ใ略略侧了侧脑แ袋，虽是为了将耳朵贴得离曲非烟更近一些，好听到她的话，但在旁้人眼里看来，小小少年歪头苦想，认真又可爱，心里不免先软了几分。
林平之绽开一个无邪ิ的笑容：“爷爷你方แ才答应，只要我取一条命来，就帮我救人。却没有限定，我取的这条命一定要是人命，我说的可对？”
平一指冷哼一声：“你这孩子，只不过钻了我话语中的空子罢了。”
看着面无表情的神医，林平之脆生生地娓娓道来：“再者说来，鸟兽的命与人相比，也并不见得就低贱多少。人有父母双亲，鸟兽亦是如此。人虽是万灵之长，但在这方แ面，与飞禽走兽并无不同。”
“爷爷救了好多好多人，送他们来诊治的，都是他们的亲友，不愿见他们就此离去。我来求爷爷，也是因为不想我大哥死掉。”林平之朝屋檐上一指，继续说道，“这只小麻雀的亲友也在那里，为它而伤心难过。他们的难过，不比我们人要逊色几分，甚至要更加真心。我觉得它的命，是能抵得过要救的人命的。”
平一指的脸色略๓有松动，林平之也察觉到了，高高兴兴地拿下肩上的曲非烟，抱到怀里给他看：“爷爷，你看，这是我养的小猫，我可喜欢她啦。没有她，我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好。”
曲非烟愣了一愣，她没有教小笨蛋这句话啊……傻孩子可别得意忘形了啊，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居然扯到自己身上来了，明明应该趁热打铁ກ说救人的事才对！她想敲林平之ใ一个ฐ大栗子，却因为被平一指注视着，而无法动作，只有暗自磨牙不已。
“但是刚才在路上，有一个奇怪的阿婆，说要拿她的心来做药引。我生气极了，因为ฦ在别人眼里，可能她只是一只普通的小猫，一只寻常的畜牲罢了，可对我来说，她就是宝贝。所以呢，她的命，在我眼里却比外头随便抓十人加起来更重要。”林平之爱惜地摸了摸曲非烟的脑แ袋，而后者正以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的眼神看着他。
平一指表情仍是冷硬，目光却渐显柔和，只是仍气不过这么เ一个小孩子强词夺理便要引着自己้坏了多年以来的规矩，便有意再为难他一下，嗤笑了一下，问：“那ว我现在说，我要这猫的命，来换你要救的那ว个大哥的命，你可愿意？”
林平之没有想到这老爷爷心肠这么硬，一下子呆住了。
平老头果然难缠，这不是欺负人家孩子嘛？曲非烟直恨不得弹出爪子来把那张大胖脸给划花才好，心里迅速地盘算着该怎么应付才好，还要分出心去看林平之的神情。
这不看不打紧，一看曲非烟也慌了。林平之ใ毕竟还是太实心眼，方才一番超常发挥的侃侃而谈之后，现在仍然是把平一指的问话当了真，似乎是在想象非非和光光必须ี要死一个ฐ的场景，雪白的脸上褪得一丝血色也无，眼圈儿红通通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晶莹的泪花儿一闪一闪，活脱脱的一个小可怜见儿的。
看他这般情状，曲非烟心里也有些发酸，一下子也想不起来该怎么说了。
平一指这话放得有些狠，见林平之泫然欲泣，一时间老脸也有些挂不住。这要是来来往往的人看见了，以为他把这么小的一个ฐ漂亮娃娃ใ给欺负哭了，传出去得多没面子。
正当平一指和曲非烟都有点被林大少爷的梨花带雨给震住了的时候，少爷再次爆发了。
“你救不了人，就不要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什么以命换命，还不是你一个人说算就算，说不算就不算！白长了这么长胡子，一点也不讲信用！”林平之一手死死地环抱着曲非烟，另一手把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冲着平一指含泪吼道，“非非的命，还有光光的命，我都不给你！你治不好，我找说话算数的别的爷爷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