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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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跟他商量搬回去住的事情,岑星道:“好啊!你愿意搬回去就搬回去吧。”莉黎先前还有些担心,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答应了,一想到能够脱๳离这里,重新回到自己熟悉的生活环境,心情愉快,便笑道:“我房间里是张单人床,不过咱们可以把它扔了,再买张大的。那ว边离我上班的地方,离你学校都近,你干脆走读好啦。这个房子退掉,能省下一笔房租不说,和父母一起过,另外还能节省好多花销,这样咱们将来还能攒下些钱。”这边莉黎兴奋地盘算着,不料岑星接口道:“你愿意就搬回你父母家,我不去。”莉黎一怔,道:“为什么?”岑星蹙眉道:“没什么,我就是不喜欢。你搬回家后,我搬回学校住,这个房子一样可以退掉,这样不光能省下房租,我的学习时间也能ม多些。”莉黎气得眉毛倒竖,冷笑道:“有这样的夫妻吗?要这样,那你当初又何必结婚呢?!”

这才是新า娘应该住的房子,这才是酝酿爱情的温床。看着那些一个个其貌不扬、俗不可耐的新า娘,莉黎不由慨叹命运不公,她认为自己才更有资格住在这种地方。想象中ณ,她看到自己在舒适的大床上醒来,穿着光滑的真丝绣花睡袍,赤足走到轻纱漫舞的窗前๩,爱娇็地伸了个懒腰,床上的男人因为ฦ爱也醒来了,见状轻手轻脚地下来,从后面紧紧ู地抱住她。那是岑星吗?她看不清那ว个男人的脸຀,但可能不是。

房东老郭太太最是个面善心不善的人,见人不笑不说话,嘴๨里好话一箩筐,不吃饭都能送上你二里地,其实最吝啬、最能算计人。“知道咱们每月的电费为ฦ什么这么贵吗?”秦姐问莉黎。莉黎摇头,她因为在家做女孩时从来不操心这些事情,倒也无຀从比较,每月房东要多少自然就给多少。秦姐道:“我告诉你吧。咱们这是民用电å吧?可老郭太太是按工业电å收的钱๥。”见莉黎不解,秦姐说道:“民用电是两毛八一个电å字,工ื业电是六毛七一个电字,这中间差多少你自己算去吧。”莉黎怔了怔,她一向觉得自己还算精明,没想到被骗了这么เ久居然还蒙在鼓里,便道:“那大家都不知道吗?怎么เ就能ม让她这样?怎么เ没人找她说道说道?”秦姐道:“找啊!怎么没找过?!为这我跟之前住在门口那ว屋的小蒋还和老郭太太打过一架呢!我就说老太太是笑面虎呢,平时看上去慈眉善目的,一听说这事就撂下脸຀子道:‘以前๩几家合用一个电表,每月各家都嫌摊到自家头上的电费多,争来吵去地不肯交,我不能总因为这些事跟你们打饥荒,那好吧,咱们干脆各家安上一个电表,这回清清楚楚,看谁还有什么话说!可一个电表多少钱๥你们知道吗?好几百块呢,我上哪儿拿得起这么เ多钱?房子既然是你们各家住着,那ว这钱当然就得你们各家来出。’我就说:‘你这话不对。房子虽然是我们住着,可每月都照ั付给你房租,房子应该配备的东西怎么还能再跟我们另外要钱呢?将来房子我们不住了,电表自然还是留在这儿,是属于你的,属于你的东西凭什么让我们来给你掏钱?!’老郭太太当时就急啦,说:‘你们住的房子,添东西当然就应该你们出钱,这天经地义,走到哪儿也错不过这个理去。我还跟你说,这房子你们爱住不住,不住趁早给我搬出去,我还真不愁往外租!’于是我们就吵了起来。”

舅舅因为抽烟太多,不时咳嗽着,岑星见状劝舅舅保重身体,不如趁早把烟戒掉。岑星舅舅笑道:“这烟哪,戒是戒不掉喽!一是抽了几十年了,没有不习๤惯,二是日子艰难,遇到烦心事还就它能解解闷。我的孩子个个ฐ没出息,指望不上,咱们一大家子也就出了你这么一个人才,舅舅就巴望着将来你出息了,我也๣能跟着借上点儿光。别的不说,到那时你总得给舅舅买上几条好烟吧?那时咱可就不抽这种劣质烟喽!”岑星舅舅一边咳咳嗽嗽ณ地说着话,一边咯地将一口浓痰吐到地上。

莉黎让母亲在床头坐下,因为满屋里连张椅子都没有,其实就是有椅子也没有地方放。头上的灯将昏黄的光撒落身上,母女俩挨坐在床上,不知怎么,心底都有些凄凉。

锅里的水烧开了,白花花的沫子扑出来,遇到火苗出滋啦滋啦的响声,秦姐赶紧ู拿起放在自家窗台上的水碗,浇了下去,一边冲莉黎道:“怎么还傻站着呀?快让伯母进屋吧,面我帮你看着。”

果然,当她拖长声音,回味无穷地读完结尾的那段“我们所生活、所劳动、所建设着的土地,是一片多么丰ถ富,多么美丽,多么奇妙的土地啊!”后,快步走向讲台,将书啪地一声扣在上面,右手一挥,指向岑星他们这边,厉声道:“你们——你在底下叽叽咕咕干什么,给我站起来!”她知道岑星是班上学习非常优秀的学生,一般说来,学习成绩好或家庭有背景的学生在学校总能享受到特殊优待,比如上课时会被多提问,同样在课堂上说话不会受到批评等等,出于对自己所处社会等级感到的骄傲,语文老师觉得学生中由成绩、出身等划分出的上等阶级也理应享受到เ特殊的尊重和待遇,所以虽然本来想两个一起教训,但最后手指一晃,指向岑星的同桌。岑星同桌只得垂着头站起来。

“我们走到一片茂密的坝树林边。在一块草坪上面,有一株硕大的萨提树,它的向四面伸张的枝丫ฑ和浓茂的树叶,好像是一把巨大的阳伞似的遮盖着整个草坪。……”

他只知道一点。以前,讲课对他只是工ื作,而今天,他从心底里盼望着在课上见到宁馨。他希望与她讲和。他不再生气,也不再想宁馨此前为何会突然不理睬自己,他什么เ都不愿意再计较。如果可能ม,他想向宁馨表达自己的善意。

在前面的人生里,如果永远有些什么值得盼望,那是一件多么好的事。过了大马路上的红绿灯,转过街角的市场,拐上通往北门的小路,远远地看到เ学校的楼群,岑星满怀喜悦,把脚下的车子蹬得更快。

好容易等到上午三四节课的时间,岑星兴冲冲地走进教室,然而宁馨却不在她惯常的位置上。

这让岑星大吃一惊,他克制ๆ住内心的慌乱ກ和焦急,好容易等到布置做习题๤的当儿,才用眼神在下面开始寻找。如果这时恰巧有一个ฐ学生抬起头来,会觉得岑星的目光和平日里一样温和、沉着,没有任何异样,仿佛随便地在督察学生,只有他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

搜寻遍整个ฐ教室,岑星不得不接受一个ฐ事实,宁馨今天没有来上课。

仿佛一个圆鼓鼓的皮球突然被扎了一针,岑星整个ฐ人一下子泄了气。她怎么เ能这么เ做?她怎么能说不来就不来呢?他又是失望,又是气恼,忍不住想拾起书在桌上拍打两下,结果却只是沉着脸,拧着眉头望向窗外。操场上空落落的一片,四周矗立着又高又直的白杨,什么都没有改变,可他突然现外面的天空阴沉晦暗,那ว是他来时的路上没有注意到的。

由于学生普遍具有厌学情绪,学校里几乎所有任课教师都不得不把课前点名作为ฦ维持学生出勤率的手段,可岑星还在做学生时偏偏就不喜欢这样。他觉得如果老师在既定时间内不能传授给学生有价值的东西,那么学生完全可以将这一时间利用得更加合理充分。不仅如此,他对学校严å厉得近乎ๆ军事管理的治校方法也๣颇不以为然,认为强制的手段虽然能胁迫大多数人在行为上不得不服从,但却无຀法获得人们内心真正的认同,而且校方严厉无情的高压政策势必在将来的某个时刻๑激起学生的反抗。尽管当时在僵硬死板的教育体制下成长起来的学生还比较听话,岑星还是颇็具远见地预见到เ了这一点,但当学生时,他只能ม将自己的许多想法埋在心底。其实当日同岑星一样感同身受的人并不在少数,但当时日变迁,他们中的许多人站到了管理者的位置上,或是盘踞要位,便由于立场和利益关系的变化,改变了当初ม的想法,维护起当日自己作为ฦ被管制者时所反对的一切,岑星可以说是他们中ณ间的一个异数。他有一种根植于本性的诚实,那让他只能遵从自己从天性中得来的某些道理,而不能ม随着现实或利害关系来随便改变自己的立场和原则。

所以当自己้踏上讲台之后,每学期开课伊始,岑星就会先告诉学生,只要期末考试能够凭自己本事通过,学生尽可来去自便,自己้绝不用考勤等外力来加以约束。令人奇怪的是,事实上,他的课反而一向没有人缺席。岑星不是个言行不一,只在嘴上说说空话的人,如果其他任何一个学生不来,他都绝不会感到生气,他不需要靠那些来证明自己的水平,树立权威,但惟有宁馨不同,因为他并没有把她单纯看做是一个ฐ学生,而是把她当做了一个令人向往的朋友。对于这样一个ฐ人的轻慢,你就没法不在意。

那ว天上天仿佛在诚心跟岑星作对,上完课他前脚刚ธ回到办公室,想一个人静一静,孟昱财后脚跟着就走了进来,笑道:“岑主任,上完课啦?”岑星道:“啊,孟书记,有事吗?”孟昱财笑道:“是这样,我听说上周五晚自习๤的时候出了点儿事——”岑星没想到他消息这么เ快,也是一愣,道:“哦!”孟昱财笑道:“好像岑主任当时也๣在场,是吧?”岑星没有言语。

岑星知道,按照学校的惯例,一旦找出那个ฐ肇事的学生,一定会处以重罚,他也相信孟昱财既然耳目如此灵通,这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情,也就一定有办法查出那个学生,毕竟当时在场的人很多,其中应该不乏知情者。那ว些刚踏进校门时还显得幼小稚嫩的孩子,在成长岁月的关键时刻被置放进这样一个严酷的环境中,几乎每个人都不可避免地被打上了奴性的烙印,他们中间那ว些懂得审时度势的人更是自觉地站到权力者一边,心甘情愿地承担起监视、扫荡一切异议者的工ื作。在历史的不同时期,我们总能ม看到这样一些人的身影,他们永远是现行制度最忠实的拥趸者,这一方面是因为被教化出来的僵化头脑根本不具备独立思考的能力,只懂得机械服从,另一方แ面却也是出于一种生存的本能,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全自己,才能永远将枷锁套到别人的头上,将皮鞭抽打在别人的身上,甚至最大限度地捞取个人利益,为ฦ自己铺就远大光明的前程。至于说现行制度是否合理,那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奴性和只图眼前利益,这两种作为奴才缺一不可的性格如蛆附骨,深深地刻在他们的骨子里,时时刻刻๑流淌在他们的血液ຂ中,此刻在集体利益的口号下协助组织追查元凶,在他们看来完全是天经地义แ。成为整架社会权力机器上的一个零件,是他们朝思暮想的理想,而此刻的尽忠不仅会为自己้最终获得这一认证添加上一枚砝码,更是在为未来融入社会肌体后的实战进行一次预先排练。至于今后的战斗ç是貌似严厉的虚声恫吓,还是残忍血腥的暴力镇压,那ว要完全视他们未来匍匐于其脚๐下的主子的心情和需要而定。有这样的学生配合,再辅以搞政治的人的善弄手段,要想查清这一点并非难事。但问题的关键在于,事情既然挽救及时,没有造成损失,岑星就不想对那个学生做出过于严厉的处罚。

在岑星看来,学校管理漏洞百出,出现问题是早ຉ晚的事情,严厉打击某个具体个人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只会挂一漏万,使人们再次忽略问题的本质。就拿眼前๩这件事情来说,每天在教室、寝室里吸烟的男生成百上千,整治这个倒霉的学生,并不能根绝其他人的类似行为,而如何在今后彻底避免此类事件的生,才是问题๤的关键。

不赞成严厉打压,但以校方和学生长期以来形成的对立关系,说服教育又很难生效,这是令岑星倍感头疼的地方แ,也是他暂时不愿意追问肇事者的原因,因为他还没有想好解决的办法。

岑星沉默一会儿,问道:“孟书๰记想要怎么处理那个ฐ学生呢?”孟昱财道:“岑主任知道那个ฐ学生是谁了吗?”岑星道:“我不知道,也没问,但孟书记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孟昱财吃了一惊,嘿嘿笑了两声。他确实已๐经知道肇事者姓甚名谁,岑星的话既ຂ让他得意,又让他有些吃惊。得意是因为自己消เ息灵通,神通广大,事情无论巨เ细,没有什么能ม瞒得过自己去;吃惊是他本以为ฦ岑星不过是一介书生,初时并没太把他放在眼里,现在看来,他这个ฐ人思维清楚,反应敏捷,并不太好对付。而且岑星这种直截了当的说话方式也让孟昱财感觉很不舒服,至少在这几年当中,已经没有人再敢这样跟他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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