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东方แ关上房门。
天色已经大亮。秦鉴等人退房离开。一阵喧闹之后客栈又安静下来。
东方再闭上窗户。房中幽暗了许多。
东方แ淡淡道“出来吧。”
一道淡淡白影自墙壁画ฑ纸上雾气一般浮起朦胧迷离间突然一收化为那白衣女子落在地上低首趋步向前朝东方深深一福道“梅娘多谢先生相救。”
东方淡淡道“我不是救你只不过是想将缘由先理个清楚。”
白衣女子道“承蒙先生相助方才脱困梅娘怎能不识？先生处事公明梅娘愿由先生详查。”
东方道“你迷惑住客吸取阳气只怕不是一例了吧？虽然并未误人性命但却损人身体迷人心智难道这就不算为孽吗？”
梅娘垂首道“梅娘确实不对。但那些人都是心术不正贪恋女色又多有见梅娘孤身独处便用强动粗之ใ徒。梅娘只当是施以惩戒。”
东方道“荒唐你有何资格惩戒他人？”言语中ณ已有些怒气。
梅娘微微抬头道“梅娘是没有资格可谁又有资格？谁又能有资格惩戒世人？薛行海ร屠了益亭城十万百姓他要有什么资格？有资格惩戒世人的人为何不去惩罚他？或是落石滩的黑毛老怪有资格惩戒天下人？他吃人无数也不见有人来惩戒他？”
东方沉默片刻道“你芳年早逝心怀怨气也是情有可原。能ม在此情况下还不滥害无辜更是可嘉。不过既然已经如此再在人间游荡有何意义？不如早ຉ日赶赴灵界投胎托生难道还要等到阴力增长后像黑毛老怪一般危害人间么？”
梅娘垂首道“身逢乱世人命如草纵然早夭原本也是无可奈何。不过梅娘有一心事未了揪心刻骨不能忘怀。梅娘吸人阳气也是想聚些力气了结此事决不是为了危害人间只等了结了这件事梅娘便直赴阴间决不再留恋人世”
东方道“亡逝之人谁没有心事在胸？都像你这样怎么了得？”
梅娘道“这个ฐ梅娘也知道不过…不过…”俯身在地叩头不止砰砰有声“请先生先听梅娘细说再做定夺”
东方手微微一抬梅娘便不能磕下头去。额头已经是一片黑紫触目惊心。东方แ道“你做什么？起来说话吧？”
梅娘道“等先生听完梅娘自会起身。”
东方凝视梅娘梅娘并不低头目光如剑直视东方。东方移开视线转过身去走到窗边道“你说吧。”
梅娘道“先生曾仔细看过梅娘附身的画轴这画便是林看今为ฦ梅娘所做。看今——是梅娘的夫君。梅娘的心事就要从这画开始说起。”
六
青铜古镜中凤冠珠环金簪银佩霞披如火肤白如玉。
梅娘自镜前起身愁眉不展在房中ณ走了几个来回问身旁的雪儿“林相公还没有消เ息么？”
雪儿也是眉关紧锁“没有。这可真是急死了。眼看迎亲的花轿就要来了他怎么เ还没有来？莫非…”偷偷看了梅娘一眼“莫非有变故？”
梅娘道“不会。他既然说要来就一定会来。在等等吧。”又在梳妆台前坐下看着自己在镜中的脸不知不觉出了神。
雪花飘洒寒风猎猎。
一树树梅花却迎风傲雪枝头而立。花白若雪花香浮动。
梅娘身批白色斗篷独自在梅林中ณ穿行。偌大的梅林只有她一人。梅娘喜欢这种感觉。仿佛天地间只有这一片梅林梅林中只有傲雪的梅花和傲雪的她。梅花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那她呢？恐怕雪和梅花都要输给她吧？
梅娘轻轻悄悄笑了起来。尽管这里只有她一人她还是没有大声笑。不羞不羞她经常这么说身边的小丫鬟雪儿。这丫ฑ头和她一样喜欢看她那些才子佳人的书。看完之后便叹气说自己虽天生丽质却恐怕不能得遇良人。梅娘便笑她不羞不羞小小年纪便老想着这个。然后雪儿也会说她怎样怎样主仆二人互相呵痒笑做一团。现在这丫头正在林外的长亭里和轿夫等她呢。小丫头有些不高兴因为她没有让她一块过来。尽管二人感情如姐妹她还是喜欢在梅林里独自一人行走。喜欢看枝条清瘦而卓尔不群地一味孤寂飘逸喜欢看梅花俏丽而冷傲倔强地一味冰雪晶莹也喜欢看一个白衣如雪的自己与花雪相对默然。
梅林中有一株老梅两度枯死又两度逢春勃发新枝如今依然生机昂然傲雪临霜众人都称它为三生梅。梅娘喜欢这株不死梅树也喜欢这诗意名称虽然三生梅地处梅园偏远每次来梅园也都要去看访。
又转过几株梅树梅娘想起父亲给她定的婚事不禁眉头锁了起来。
父亲自幼家贫而白手起家如今已是益亭的商界大贾富甲一方。发妻早亡只有梅娘这个独女因此自小便对她千依百顺宠爱有加任由她贪玩好耍不习女工ื也任由她和丫ฑ鬟小厮称兄道妹打成一片。待到เ了豆蔻年华开始痴迷诗书方才安静下来每日读诗词曲赋沉溺其中不能ม自拔又时常和雪儿结伴到城外的梅园花圃踏青悲秋赏月吟诗。父亲也是一笑并不管束。风花雪月间光华流逝如水。期间皇室权柄旁落诸侯割据一方时局日趋混乱ກ商家经营艰难。父亲竭尽全力白发早生亦不能ม挽回颓败之势无可奈何。而此时益亭知府吴宁昆却为独子向梅家提亲。梅父大喜以为柳暗花明自是一口答应。不料é梅娘自下人处早就知道这位知府公子不学无术胸无点墨贪财好色行为ฦ荒唐因此决计不允和父亲大吵了几回父亲在此事上却是半步不退坚持已见只说权钱联姻ี可百年长久也才能让她有读书吟诗之乐赏花看月之ใ闲。父女数次吵得不可开交不欢而散。梅娘因而不愿见父亲常来郊外的园林散心。父亲也知道她性格不去阻拦只是多叫随从陪同小心看护。
梅娘想起此事心头郁闷连看花的心情也淡了许多有些累了四下没有地方可以坐下休息又不愿回到长亭去一时有些无奈茫然。还好三生梅就在不远。再走了一程又转过几株梅树已๐经到了。却忽而看见前面三生梅的斜枝上挂着一幅以后让她看了千百次感叹千百回的画树枝仿佛依然轻轻颤动也不知道是不是风吹过的缘故。
梅娘诧异环顾四周并无人影。这梅园本就是梅家的产业远在益亭城外有人看护且又是寒冬大雪的日子更是人迹罕至。谁会在这里挂上一幅画ฑ？上次看这三生梅时没有看见有这么一幅画啊？
梅娘虽然奇怪却并不害怕走上前去于是便看到เ了她在脑中画了无数遍的白衣如雪的与梅花素า雪相对寂寥的自己。
此时雪花漫天飘飘扬扬苍穹因而纯净大地为之素白梅花更见雅洁四下寂静无声。梅娘白衣临风孤身独立在这清冷迷朦的梅林里看着画中同样于风雪迷漫中孤身独立在清冷迷朦的梅林且同样眉目含忧地与冷傲晶莹的梅花相对寂寥的自己。
是画外的梅娘在看画中的梅娘还是画ฑ中的梅娘在看画外的梅娘？还是画ฑ外的梅娘本就在画中ณ而画中的梅娘也本就在画外？还是画ฑ中的梅娘才是真正的梅娘而画外的梅娘只是活在画中？或者都在画中ณ或又都在画ฑ外？还是根本就没有画外画中画外就是画中画中就是画外？
雪花弥漫纷纷扬扬。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外雪儿的声音才把梅娘于迷离间唤醒。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流下的泪水已经在脸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梅娘上前把画轴取下藏在斗篷中。
后来便是梅娘一生中最快乐美丽的时光。
雪儿很快便在守林的王伯那儿知道有一位林生便住在附近也喜欢来梅林赏梅。王伯敬他学识人品也不加阻拦。于是便有了某天梅娘并不知道的惊艳也有了后来梅娘看到的风雪赏梅图。后来林生常笑着对梅娘说她赏的是树上的梅而他赏的是树下的梅而树下的梅比所有树上的梅都美。
那ว段时间益亭知府吴宁昆因为开阳驻守大将军薛行海征伐岩州的事而忙于公务征粮收饷车马役邮焦头烂额不可开交没有空暇来帮他的宝贝独子操办婚事；而梅父也以为她频繁去梅园不过是心情郁闷出门散心而放松了看护。
于是就有了梅娘一生中最快乐美丽的时光。林生才华出众诗歌词赋诸子百家样样精通且精书画善舞剑。而梅娘秀外惠中ณ才貌兼备更令林生倾慕。三生梅下两情相悦海ร誓山盟风花雪月。
直到เ薛行海征伐失利而要回到益亭而吴宁昆也想在此时操办喜事请大将军光临婚宴增辉门庭。
梅娘也就不能再去梅园但也决不想就此了结终生幸福于是决定和林生私奔。只是梅父知道女儿不会就这么轻易认命看管很严不让梅娘出家门一步。梅娘只得托雪儿告诉林生要他想办法来梅家接应。二人约定在婚宴前七天让林生以在梅家当铺求职的借口随王伯入梅府潜入后园接走梅娘。眼看日子就到了林生也托话来说进城的车马也准备妥当不料吴宁昆突然决定将婚期提前七天
梅娘茶饭不思想要叫雪儿再出城传话梅父却只是不允说大军将至差役已在整肃街面且婚期将近大小杂事千头万绪雪儿乃贴身丫ฑ鬟哪里离得开？
无计可施只能等林生到来。纵使千难万难也只能迎难而上见机行事。
可是今天佳时将近花轿也快到了林生却仍无消息怎不急煞梅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