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献策低声说：“是的，朝野上下，无处不是亡国之象。目前这局面也只是拖延时日而已。”
李信虽然也看清楚明朝已๐经如“大厦将倾”，但是他的出身和宋献策不同，既害怕也不愿亲眼看见明朝灭亡。沉默片刻，他忧心忡忡地说：
“夫人，请你快去，我慧梅姐刚ธ才醒来，知道她自己活不成了，说是想见你一面，不住地问你来了没有。”
因慧梅性命垂危，高夫人心如刀搅，吩咐一毕，策马向义แ军营盘奔去。离开栅寨还有半里远，忽听北边一阵欢呼夹杂着唿哨之ใ声。她勒马回头，却被浅山、林莽隔断，望不见生了什么事情，使将士们如此快活。一个亲兵驰上高处一望，对她大声禀报说：
闯王没有做声，在想着如何除叛。吴汝义小声说：
“我既然来到เ这里，天大的乌云也会散去。贤侄好生养病，不要难过，也不要把这事放在心上。”
刘芳亮说：“我将尽一切力量给郑崇俭一点教训。可惜，我的人马还嫌少了一点。倘若……”
“曹子正想去勾引的人也杀么？”
从熊耳山到เ龙驹寨附近，本来轻骑兵也需要走四天或者五大，路上还不能耽搁，但他们只用三天的时间赶到เ了。龙驹寨里已经到了五百官军，加上乡勇和巡检司的一些兵丁，大约有七八百人。他们虽然也猜想着高夫人和刘芳亮的人马要同闯王的人马会合，但没有料到这支农民军不走辘辘关或兰草川而直奔龙驹寨，更没有料到เ会来得如此神。农民军十年来在同官军斗智斗ç勇上积累็了丰富经验，往往神出鬼没，使官军防不胜防。高桂英跟着李自成南杀北战，出死入生，更不简单。在向龙驹寨行军的路上，她探听到虽然龙驹寨增加了几百官军，但都是新า兵，没有见过阵仗。加上近几天不断有小股官兵从河南来，通过龙驹寨向商州增援。还在崤函地区活动时候，高夫人同刘芳亮就准备下二百多套官军号衣，许多官军旗帜，以供随时需用。这些东西，如今果然用上了。
刘芳亮点点头：“愈快愈好，要出敌不意才行。”
“闯王，你又要抡大锤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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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峰，有人说尚神仙在路上出了事，已๐经死了！”
自成把他所想出的主ว意告诉见秀。还没等他的话完全说毕，见秀把桌子一拍，跳起来说：
“为ฦ什么使不得？”
“我们立刻๑树起‘闯’字大旗奔到เ潼关城下，虚晃一枪，使贺人龙认为ฦ真闯王是在我们这里，不在商洛山中，把潼关的官军和贺疯子引诱过来。”
“不但长高了，武艺上也都很有长迸啦。”
“五十来个。”
“混蛋！……回去细查！”
“难道连剑鞘也失落了？”
“山里人嘛，打狼不外行。狼是铜头麻秆腰。你要是一下子打在狼腰上，准能打得它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将爷，”他说，“俺有一次走在山路上，两ä只狼围着想吃我。俺用这根花栋木棍子打死了一只，余下一只也给我打跑啦，可是这棍子还没有打过人，今日说不定要尝尝新哩。”
“久闻老先生最爱名马，此次前来勤工，想必带来几匹？”
“万一不胜，岂不是孤注一掷？”
献忠问：“来去限三天如何？”
“至少得宽限三天，五天最好。”
献忠捋着长须想一想，说：“好，刘ถ春牛，只要你龟儿子能够打到粮食，三天回来行，五天回来也行。可是至迟不能过五天。”他望着全体打粮的头目说：“老子把话说在前头，你们哪个杂种倘若在五天内仍是空手而回，休想活命！大家还有什么话说？”
大家纷纷回答没有别的话说，准定在三天以外，五天以里，带着粮食回来。献忠高兴起来，大声喊叫：
“老营司务！给他们每个小队两坛子好酒，两只肥羊。今日虽然打粮不多，有的空手回来，可是既往不咎，下不为例。念弟兄们天冷辛苦，给他们羊、酒犒劳。”
大家齐声欢呼：“谢大帅恩赏！”
献忠回到เ屋中，向火边一坐，同那些围坐在火边的文武人员谈论着打粮的事。人们有的称赞他对部下有威有恩，明日出去打粮的各股将士定能满载而归；有的说他今年正交大运，一时军粮困难无碍；另有的说他自去年破房县以后，威名更震，左良玉实不敢前来寻战，不妨在此休军半月，然后转往兴、归山中就粮，湖广毕竟要富裕一些；还有的建议他在玛瑙山得到一点粮食之后，突然杀往平利，出左良玉不意，杀他个ฐ落花流水；并且说，自从罗猴山一战之后，左ุ兵听到献忠的名字就胆战心惊，西营大军一到，左兵必将惊慌溃逃。献忠对各种阿谀奉承的话已经听惯，既不感到特别喜欢，也不感到厌恶，有时还忍不住含笑点头或凑一二句有风趣的骂人话，然后哈哈一笑。后来他靠在圈椅上，拈着长须ี，闭着眼睛，听大家继续谈话，听着听着就蒙俄人睡了。
张献忠完全没有料到，左良玉指挥的官军已๐经分几路向玛瑙山逼近，更没有料到刘国能已经从郧阳调来，任为ฦ左军前锋，他的一支人马已经进到เ离玛瑙山只有几十里的地方，埋伏在深谷密林之中，偃旗息鼓，不露炊烟，正在等待向玛瑙山突然扑来。
刘国能是延安人，与李自成、张献忠同时起义，自号闯塌天，在早期起义แ领中也算是有名人物。在崇须十年秋天农民革命战争转入低潮时候，这个ฐ自号闯塌天的人物开始动摇，不想再闯了。到崇祯十一年正月初ม四日，他先在随州投降，无耻地跪在熊文灿的面前说：“国能是个无知愚民，身陷不义，差ๆ不多已经十年，实在罪该万死。幸蒙大人法外施恩，给小人自新之路，湔洗前罪，如赐重生。国能情愿率领手下全部人马编人军籍，身隶麾下，为朝廷尽死力！”熊文灿大为ฦ高兴，说了些抚慰和勉励的话，给他个署理守备官职，令他受左良玉指挥。他小心听从良玉约束，毫无二心。在一年多的时间里，他确实做了朝廷的忠实鹰犬，屡立“战功”，又招诱了射塌天李万庆等领ๆ投降，遂由á署理守备破格升为副总兵。他的官职升得越快，越想多为朝廷立功，也对左良玉越奉命惟谨。
他一到这里就探知张献忠派小股人马四出打粮的情形，在一个ฐ山路上设下埋伏。今天上午，当刘春牛率领弟兄们带着粮食转回玛瑙山时，刘ถ国能的伏兵突起，截断去路，喊叫投降。刘春牛不肯投降，率众突围，勇猛冲杀，身负重伤。他的手下弟兄一部分当场战死，部ຖ分受伤，部分被俘。凡是没有死的人和牲口、粮食，都被押到刘国能ม的驻地，由他审间俘虏。刘春牛因流血过多，已经十分衰弱。刘国能ม问他玛瑙山寨的防守情形，守寨门的人数和头目姓名，以及打粮小队在夜间叫寨门规定的暗号。刘春牛一句不答，只是望着刘ถ国能破口大骂，口口声声骂他是无耻叛贼。刘ถ国能命手下人将春牛斩了，继续审问别人。半个时辰以后，他骑马向左ุ良玉的驻地奔去。
左良玉由á于杨嗣昌连来羽檄并转来崇祯手诏，催他进兵，十万火急，他不得已๐于几天前暗暗地将大军向玛瑙山附近移动，而在平利县城内虚设了一个镇台行辕的空架子，装做他仍在平利县境按兵未动。他是昨天来到เ紫阳县南的一个山村驻下，行踪十分诡秘。因为玛瑙山一带地势很险，他深怕再蹈半年前罗猴山大败的覆辙，不敢贸然深人。他向杨嗣昌飞禀他已๐到玛瑙山下，将献忠包围，逐步攻杀前进，不断斩ล获献忠的小股游骑，而实际按兵不动，等待机会。他正在心中焦急，刘国能来了。
刘国能将他俘虏了张献忠的一支打粮小队和得到的情况向左ุ良玉当面禀报之后，又献了一个袭破玛瑙山寨的计策。左良玉心中大喜，忘记他平日的威严å和挂“平贼将军”印的崇高地位，从椅子上霍地站起，将刘国能ม的肩膀一拍，大声说：
“刘将军，你立大功的日子到了！”
刘国能赶快起立，恭敬地说：“国能自从反正以来，无时不想报效朝廷，以洗前罪，如此次能袭破玛瑙山寨，也全是大人指挥调度之ใ功，国能ม不过是在大人前效大马之劳罢了。”
左良玉忽然感到เ不放心，间：“张献忠十分狡猾，万一有备奈何？”
刘国能说：“张献忠虽然狡猾，但是一胜利便骄傲，一骄傲便疏忽大意，他这个老毛病我知道得最清。如今正是他骄傲自满时候，最容易利用他疏忽大意，袭破他的老营，将他擒获。”
“他有一个军师叫徐以显，会提醒他作好戒备。”
“张献忠半年多来，连胜几仗，志得意满，纵然徐以显会提醒他，他也只会当做耳旁风，不会听从。”
左良玉默思片刻，认为ฦ刘ถ国能的计策确实可行，又问：
“将军愿做前锋？”
刘国能说：“请大人立即下令，职将愿做前锋，准能成功。”
“好，你快去准备吧。我立刻就向众将下令，随你前进。万一此计不成，献贼已有防备，在玛瑙山生混战，我军也必须有进无退，苦战破贼。你我既ຂ食君禄，就当以身许国，宁可战死疆场，不可死于国法。”
“是，是。请大人放心。倘若献贼已有防备，国能纵然粉身碎骨，决不后退一步。”
刘国能不待吃午饭，奔回驻地。左良玉在他退出后，立刻召集请将，面授机宜。未时未过，刘国能先带着自己้的两千人马和俘获的打粮小队迅出，秘密进军，而左营精兵紧紧地跟随在后。另外，左ุ良玉派出两千人马奔往砖坪村1附近埋伏，占据险要地利，截断张献忠向湖广东逃之路；又以三千人为后援，以防张可旺等奔救玛瑙山。他又派出飞骑，檄催秦军贺人龙和李国奇两支人马从西北向玛瑙山包围，不使张献忠向汉中方面逃跑。他不担心张献忠会从太平县逃人四川，因为他知道不仅大巴山高处的路径被大雪封断ษ，而且各隘口都有川军防堵。他自己้在申时以后从驻地起身，追赶奔袭玛瑙山的部ຖ队，以便亲自督战。他骑在马上想，倘若此战大捷，不惟一雪罗猴山之耻，而且使杨嗣昌不敢再操心夺去他的“平贼将军”印。临近黄昏，他在马上将鞭梢一扬，对中军参将吩咐：
1้砖坪村——今陕西岚皋县城所在地。
“替我向前传令：加前进，不得我的将令不许停下来休息打尖！”
在二月初七日，玛瑙山一带像近几天一样，在黎明时候就开始起雾。在白雾和曙色的交融中，山寨寂静，只偶尔有守寨士兵的询问声，不见人影。寨门上边仍有灯笼在冷风中摇动，也很朦胧。山寨中ณ绝大多数将士们还在酣睡，既没有黎明的号角声，也没有校场中的马蹄声和呼喊声。实际上，这里地势险峻，寨内外没有较为宽阔平坦的地方แ可做校场，所以将士们都乐得好生休息，不再在寒冷的霜晨操练。
突然有一个守寨门的士兵听见从一里外的浓雾中传来了马蹄声，警觉起来，赶快叫醒坐在火堆旁打吨的两个弟兄，一起走出窝铺，凭着寨垛下望。但是什么也看不见，只觉马蹄声更加近了。一个ฐ弟兄向旁้边问：
“不会是官军来劫营的吧？”
“不会。一则ท老左在罗猴山尝过滋味，眼下还不敢来自讨没趣，二则ท咱们在山脚下还礼有一队人马，官军如何能飞过来？”
第三个弟兄说：“没事儿。我看，准是又一队打粮的弟兄们回来啦。不信？老子敢打赌！”
第一个弟兄说：“对，对，又一队打粮的回来啦。不管怎么เ，把小掌家的叫起来再开寨门。”
守寨门的小头目从被窝里被叫醒了，边揉着惺忪睡眼边打哈欠，来到寨门上，凭着寨垛下望。几个ฐ刚惊醒的弟兄簇拥在他的背后。他听见了众多的脚步声，喘气声，向寨门走来，并且看见了走在最前边的模糊人影，他完全清醒了，向寨下大声问：
“谁？干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