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杰，我知道你的身体很虚弱，还不如我。可是我手边没有旁人，只好要你随同出。你快回去，挑选五名亲兵带在身边，其余的留แ给老营。”
张鼐、罗虎和李来亨都一起在他的面前跪下，恳求他不要单独前去。闯王连连顿ู脚，摇头苦笑，不理他们，吩咐总管快给他取四百两银子带上使用。任继荣见谷英和张鼐等劝不住，自己也赶快跪下说：
“好，好。我知道你马三嫂心中窟眼多，二拴也飞精飞能ม，不会出错。万一王吉元死心做贼，不肯投诚，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这是日后的话，到เ时候再说吧。马三嫂，你务必嘱咐二拴，李闯王的耳目很多，这事可不是好玩的，千万得小心谨慎。”
“唉！难道咱们的家就永远不要了？”她噙着眼泪问，总想着叶落归根，还有回来的时候。
“我是你的人，你带我到哪我到哪。只要叫我跟着你一道，吃苦，担风险，我都不怕。”
“你能否稍留几天？”
“官司未了，回去岂不吃亏？”
“畿南三府虽然也有匪、旱之灾，但还不十分残破，民心也未失去。如能移军广、顺，号召士民，则不但粮草无匮乏之ใ虞，兵马亦将会四处云集。从前金人南下，太行山义民蜂起，结寨自保，与金对抗。无奈南宋朝廷立意主ว和，使岳飞北伐之谋不行，太行山与冀南父老痛哭绝望，诚为千古恨事，言之痛心。公平生以岳少保自勉，何不承岳少保遗志，联络畿南三府父老，共御强虏？在畿南三府士民，既是救国，也是保家，必能闻风响应，执干戈ຖ为公前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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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我不勉强，要用钱你就直说。反正咱老张不打算赶上沈万三1้从这只手里抓来钱，从那只手里花出去。真不需要？”
“只要一百匹？”张献忠望着他，好像没想到เ他提出的数目竟是这样小。“一百匹怎么够？这样好啦，我送你二百匹好马，你所需要的甲â仗可以尽量驮去。行么？”
“你俩今夜要跟着闯王离开商洛山中，就留在老营吧。”
“你叔侄俩带一百名骑兵离开二虎他们二里远的地方แ埋伏。前边不管怎样厮杀，不许你们动。倘若郝摇旗的人马有漏网的，你们就把他们收拾了。不许有一人逃掉！”
“闯王，快喝水。”
“伤很厉害？”尚炯问。
“不过，洪承畴到底离开西安去勤王还是来潼关，咱们并不知道。”
自成在屋里走来走去，低头不语。高夫人望望他的神色，小声问：“你断ษ定他是奸细么？”
有时他觉得实在疲倦，就叫秉笔太监把奏疏和塘报读给他听，替他拟旨，但是他对自己้左右的太监们也不能完全放心，时常疑心他们同廷臣暗中勾搭，把他蒙在鼓里，所以他稍微休息一下，仍旧挣扎精神，亲自批阅文书，亲自拟旨，在明代，有些重要上谕的稿子由内阁辅臣代拟，叫做票拟。崇祯ງ对辅臣们的票拟总是不很满意，自己不得不用朱笔修改字句，今天下午他本来就心情烦闷，偏偏事有凑巧，他在一位阁臣的票拟中看见了一个ฐ笑话：竟然把别人奏疏中的“何况”二字当做了人名。他除用朱笔改正之外，又加了一个眉批，把这位由á翰林院出身的、素称“饱学之士”的阁臣严厉地训斥一顿。这件事情，在同田妃一起吃晚饭的时候不由得又想了起来，使他的十分沉重的心头上更增加了不愉快。这时，他觉得还是过去的辅1周延儒和现在的辅臣兼兵部尚书杨嗣昌是不可多得的干练人才——
从崇祯登极以来，十一年中ณ，清兵已经四次人塞，三次直逼北京城下。所以尽管东城外炮声隆隆，火光冲天，城内有兵马巡逻，禁止宵行，但深宅大院中ณ仍然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那些离皇城较近的府第中，为着怕万一被宫中听见，在歌舞佰酒时不用锣鼓，甚至不用丝竹，只让歌妓用紫檀或象牙拍板轻轻地点着板眼，婉转低唱，有时歌声细得像一丝头，似有似无，袅袅不断ษ，在彩绘精致的屋梁上盘旋๙，然后向神秘的太空飞去。主人和客人们停杯在手，脚๐尖儿在地上轻轻点着，注目静听，几乎连呼吸也停顿下来。歌喉一停，他们频频点头称赏，快活地劝酒让菜，猜枚划ฐ拳，他们很少人留意城外的炮声和火光，更没人去想一想应该向朝廷献一个ฐ什么เ计策，赶快把清兵打退，倒是那ว些住宿在太庙后院中古柏树上和煤山的松树上的仙鹤，被炮声惊得不安，时不时成群飞起，在紫ใ禁城和东城的上空盘旋，出来凄凉的叫声。
“情况很紧，等着官军来攻。”
“补之说什么话？”
“侄帅听我禀报之后，只说：‘我知道了。你到老营休息吧。’我见他精神很坏，没敢多向他请示。”
闯王沉吟一下，说：“你今天骑马跑了差不多两百里路，休息去吧。”王老道退出后，他望着医生和吴汝义แ说：“补之坐篼子往清风垭去，必是清风垭十分吃紧，捷轩才按照我在书信中留下的话派他去的。明远受了重伤，白羊店必甚危急，咱们不能ม在此耽误，天不明就动身，火赶回老营。”
“今夜就动身么？”中军问道。“留下谁代替李友？官军来攻时这寨里会不会再出变故？”
“什么人也不留แ。只要把坐山虎的手下人安插好，此地在眼前可以万无一失。你现在到山门前去看看窦阿婆们安插坐山虎的手下人顺不顺利，帮他们赶快安插就绪，然后带着窦阿婆、丁国宝、冯三才，还有黄三耀的二驾快来见我。你出去时，传我的令：大小捻子，如今立刻造饭，四更以前吃毕，准备出战，不得有误。”
医生望着吴汝义出去后，在一旁้提醒闯王说：“李友和几个受伤重的弟兄不能ม骑马，得用人抬。”
闯王转向李强说：“你快去叫弟兄们绑几副门板，立刻抬李友和重伤的弟兄动身，到เ大峪谷寨中等我们。除李友自己的几个亲兵以外，另派一个精明小校带领ๆ十名弟兄护送。”李强出去后，闯王又向院中ณ问：“坐山虎扣留แ的那ว十匹骡子和几个押运粮草的弟兄都放回了么？”
院中ณ回答：“已๐经放回了。”
禅房中剩下李自成、医生和双喜。他们谁都不说一句话，而每个人都在想着目前的全盘局势。过了很长一阵，尚神仙对闯王说道：
“虽说明远已经挂彩，你用不着替白羊店过分担心。夫人久经战阵，沉着果断，深得将士爱戴。既ຂ然有她在白羊店，必能ม凭险固守，等待救兵。万一两三日救兵不到，她也会率领将士们杀出重围，平安无恙。我看，你不如现在睡一阵，免得身体吃不消。”
“不。咱们在马上睡觉吧。”
吴汝义带着窦开远和丁国宝等几个重要头领进来了。窦开远向闯王禀报他们把坐山虎的手下人都安插好了。自成听了，随即向冯三才说：
“老弟，你原是坐山虎手下的头领，他手下人的情形只有你摸得最清。从今往后，请老弟多费心，引导大家走上正路，同心协力剿兵安民。秦桧还有三个相好的，坐山虎们七个坏东西自然也有亲朋近族在杆子上，平日狐假虎威，如今见他们几个被斩，一则ท会心中不甘，二则会兔死狐悲，心怀疑惧。我今夜没工夫找大家说话，请老弟替我加意抚慰，解开他们心中疙瘩。倘若他们还不放心，高低不情愿留在我‘闯’字旗下，想远走高飞，各听其便，任何人都不许给他们为难。可是他们只能明走，不许暗走，暗走便是私逃，抓到เ了军法不容。凡是愿意留下的，再不许强拿人家一草一木。倘若贼心不改，把我的军令当成耳旁้风，轻则打，重则ท斩，决不容情。这些话，老弟你好生对他们讲说清楚！”闯王想了一下，又嘱咐说：“虽然坐山虎尚有一些余党不会心服，但眼下以安定军心为主ว，不宜多杀。只要有心向善，就当宽容。”
“请闯王放心。话是开心斧，木不钻不透。我一定用话开导，解开他们心中疙瘩。真是不愿留แ下的，让他们滚蛋好啦。”
闯王又说：“官军拂晓打算来攻，你们说怎么เ办？”
丁国宝先回答说：“龟孙们只要敢来，咱就美美地收拾他们一顿，不叫他们轻松回去。”
冯三才接着说：“对，龟孙们占不了咱们的便宜。他们还没有同咱们杆子交过战，这一回叫他们知道铧是铁打的。有你闯王坐镇石门谷，弟兄们勇气百倍，别说官军来，天塌下来也不怯气。”
自成笑着转向窦开远和黄三耀的二驾，等候他俩开腔。黄三耀的二驾在闯王面前有点拘束，本来觉得前边有两ä个人已经说出了他心里的话，不想再张嘴，可是闯王一直望他，窦开远又用胳膊肘儿碰碰他，他憨厚地笑一笑，说：
“杂种们的消息不算灵，来迟了一步。闯王，你下令吧，说咋办就咋办，用不着问俺们。”
窦开远跟着说：“对，请闯王赶快下令，俺们大伙儿遵令行事。”
闯王又点点头，随即对窦开远吩咐说：“展堂，你去替我传令：凡是不上寨的将士务要真正休息，不许吃酒赌博，不许随便出入窝棚，不许脱衣，一听见战鼓声立即站队，不许迟误。凡是上寨的，务须各按旗号站定，不许擅自离开，不许大声说话，不许睡觉，违者斩。”
“遵令！”窦开远大声回答。
“国宝，官军不来，你督率弟兄守寨；官军来近，你听展堂的将令行事。现在你先到寨上巡查一遍，不许有一点疏ຕ忽。庙门外一通角声吹动，全体用饭；二通角声吹动，我亲到寨上察看。那ว时你同展堂、三才都到山门前边等我，随我查寨。”
“是！”
闯王随即转向黄三耀的二驾，拍一下他的肩膀说：“你不必等候吃早ຉ饭，如今就率领一百名弟兄出寨，走到五里之ใ外，埋伏在路两旁的树林深处，故作疑兵，不妨露出一两点火光让敌人远远望见。倘若官军来攻，你们先呐喊，然后放火焚烧树林，退回寨里。倘若官军不来，你们在天明时回寨吃饭，吃毕饭好生休息。还有，倘若有人出寨，你们务必严å拿，不许漏掉，除非是展堂派亲兵拿令旗送出。”
“遵令！”
李自成把窦开远等四个人送到月门外边，回到禅房后向李强问道：
“把李友他们送走了么？”
“送走啦。”
“有没有人看见？”
“没人看见。守寨门的早ຉ就换成了窦阿婆的人，只有他们知道。”
闯王转向吴汝义：“弟兄们只留แ下十个人把守庙门，其余的全部休息，不许解甲，一听角声就吃饭。我一出去查寨，你就下令将骡子上驮、马上鞍，全体将士在院中站队，不许迟误。我从寨上回来，火动身。还有，一切要严守机密，不许使那个细作猜到我今夜会离开这里。细作押在什么地方？”
“单独锁在一个小屋里。”
“看守好。外边的一切行动不许使他知道。”
吴汝义答应一声就出去了。尚炯走到เ闯王面前，小声说：
“闯王，我别的不担心，就担心咱们走后，坐山虎的那些人心中不服；倘若官军来攻，他们会竖起白旗，替坐山虎报仇，事情还会从窝里烂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