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忘了吧把我彻底忘了吧——”蓝天秀把脸贴在韩家栋的因激动、兴奋和充满喜悦而上下起伏的胸ถ膛上喃喃地嘱咐道。
“让我娶ດ她不可能我从来没有动过这种念头。”
“都是自家兄弟你也不用客气。这事儿摊在谁身上都一样。”韩振纲大人大量满不在乎地回答。
“嗨可让吴有爱给鼓捣好了。早知道会是这个样子说啥我也不会离开家的。”韩家栋“嘘เ嘘”地喝着徐芳递上来的茶水追悔莫及地说道。
两个“红袖标”三步两步追了上去。那个高个ฐ子抓住吴大嘴的后领毫不留情照屁股就是一脚๐。那个ฐ矮个子也上来照他头上打了六亲不认的一把掌并恶狠狠地骂道“妈的做贼心虚你是好人那你还跑什么？”
“哎哎干什么呢？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吴大嘴刚在一只大邮筒后边隐蔽下来就被一高一矮两个满脸横肉戴着红袖标的家伙堵住了并被他们的厉声断喝吓了一大跳。
“是呀是呀他们这么一搞倒把咱家的难题一下给破解了。老吴能及时来通报一声还不错。”蓝光信随声附和道。
吴长善连家也没有回又倒背着手腰后面别ี着旱烟袋气鼓鼓地徒步去了香水湾。他走走停停走了好半天才到了地方。他人一到เ蓝ณ家的大门口就在外面大声吆喝起来“亲家公亲家母不好啦恁的媳妇子让姓韩的那ว个大骗子给拐跑了……”
“俺娘让我来给你送好吃的还让我在这里陪着你过年。我刚出了庄就下起了雪我开始还想打退堂鼓呢可一想到没人跟你做伴儿我一咬牙就来了。”胡岱说着把头上的灰色棉帽子摘下来拍了拍帽子上面的雪然后扔到了床上。
韩家栋知道再继续扯落下去已毫无意义只好告辞。
“到底是谁打的查出来没有？恶人自有恶报。”韩家栋难免从心底感到些许解气。
“唉别提那个ฐ王大吹啦。收到你的信他就租了辆自行车去把你的行李拿了回来。可没过多久他到เ工ื地上送箍筋咱蓝经理的小舅子就是那个ฐ‘长毛狗’见他没戴安全帽就熊了他一顿。你想那王大吹是谁两人当时就干起来啦。他把长毛狗按在地上打得鼻子嘴里全是血幸亏被大家拉开不然准把他揍个半死。”
当韩家栋苏醒过来的时候感到头顶ะ上阵阵剧痛。他艰难地睁开金星乱飞的双眼一看原来正趴在一片乱ກ石和枯草上。他一摸脸上黏糊糊的；一看手上全是黑红的血浆。原来在蓝家遭到暗算不知被哪个ฐ狗娘养的用暗器击中了脑袋。他不由地怒火中ณ烧气得咬牙切齿。奶奶的这伙丧尽天良的王八蛋个个死无葬身之ใ地。他在心里恶恨恨地骂着。他想站起来可头晕脑แ胀浑身无力只好勉强地坐了起来。心如蛇蝎的蓝家人为什么如此歹毒？命运为什么如此捉弄人？昨天还在天堂今天却进了地狱。他要呐喊把他一肚子的愤恨和满心的痛苦全都发泄出来。他咬着牙手扶着地一用力终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望着寥廓而荒凉的原野到เ处毫无人烟低垂而灰朦朦的天空下只有几只麻雀从头顶上一掠而过他张开嘴深深吸了一口气一个“啊”字刚要出口头顶又一阵钻心的疼痛双腿一软便不由自主地又趴在了地上再次昏迷过去。
时近中午脸上毫无表情的蓝天金手里提着一包衣服严格按照开关大门的规定程序终于回到家里。蓝天秀顿ู时心喜若狂急忙把包袱接过来放到床上就急不可待地打开了。她把棉袄棉裤上的所有口袋翻了一遍就连两只棉鞋里边也仔细找了找可她非常失望——除了她的一只花手绢连张只言片语的小纸条也没有。她随之意识到เ先别说韩家栋有没有给她捎信来即便有的话那ว也肯定早被机警过人的钱彩凤给没收了。
姊妹两个“叽叽嘎嘎”家长里短拉了一下午晚饭还是蓝天美帮着一块张罗的。睡觉的时候蓝ณ天秀打算让妹妹去和韩振纲的女儿做伴而蓝天美嫌和人家不熟悉执意不去表示凑合一夜就行了。蓝天秀拗不过她只好把里间屋里放满东西的小炕拾掇出来然后铺上麦秸和席子又从大衣橱里抽出还没有用过的新被褥抱了过去让蓝天美睡在了那ว里。
吴家对蓝天秀的到来都感到十分意外。赵兰香笑脸相迎吴长善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蓝天秀见了坐在炕头上的吴有爱和她怀抱里的孩子两行热泪扑嗽嗽ณ地掉了下来。她知道任何题外话都是多余所以只好安慰吴有爱吃好饭、养好身子、照顾好孩子。她把自己的侄女非常疼爱地抱在怀里仔细端相了许久ื然后才既恋恋不舍又心事萦怀地离开了。
蓝光信的话音未落平时在钱彩凤的面前总是大气不敢出的蓝ณ天金紧随其后表示了赞同“我看俺爹的办法好着哩。”
“咱‘打了盆说盆打了碗说碗’好不好？不要搞斗争扩大化嘛ใ。你把这些陈谷子烂芝麻这么一翻腾让我招架不住啊。以前我全身心地扑在工作上还不是想表现得好一点给领导留下个好印象希望政治上有点出路说到底也是为了咱这个家嘛ใ。光明对咱是不错我啥时候都不会忘记的。他每次来咱家我总是支持你好酒好菜好烟好茶地招待他不就是对他表示ิ一点谢意嘛。再说了‘大恩不言谢’客气话说多了那就见外了。我从教几十年这点小小的道理我——懂ฦ。”蓝光信不慌不忙娓๙娓道来。
待吴家姐弟俩一离开钱彩凤立即打发走路不便的蓝ณ天宝去把蓝光明喊了过来关起门来开始商量对策。但蓝光明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总是抢先发言争着表态好像他才是蓝家货真价实的家长一样而是进门打完招呼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开始吸起了闷烟默默地静等蓝ณ光信发话。
“她表哥吃饭了吗？没吃大娘去给你做。”
由于时值炎热的秋初ม季节尸首不可能ม在家停放太长时间等孝子见亡人最后一眼再火化的计划只得改变韩明山在征求了蓝天秀和韩家四姐妹的意见后决定先火化——只要孝子明天能ม回来赶上发丧ç那就万事大吉。
韩翠芝、韩翠兰和韩翠丽ษ三姐妹接到เ报丧后先后一路哀嚎来到娘家。
“虎哥不行就拉倒你可别放在心上。”王大吹见韩家栋铁ກ青着脸猜到他肯定碰了钉子没等他开口就抢先说道。
“这样的事儿也就是放在咱国营企业要放在个ฐ体户哪里别说给他这么多医疗费生活费啦我看早就一脚踢出去啦。”
过了足有半个小时高刘二人茶喝足了烟也吸够了便推起各自的独轮车离开了韩家继续往麦田里走去。刚出韩家他俩又开始议论起来。只听高胜利问道“四宝皮球连茶也没喝你猜他鼓捣啥去啦。”
“二姐夫我看你这人也忒没良心啦听说万折一也是你和俺二姐的媒人；你为啥不过去跟人家打声招呼？”刘四宝对高胜利的人品突然产生怀疑ທ。
在送韩家栋去金沟站的路上蓝天秀揽着被褥坐在自行车的后架上对使劲蹬着车子的丈夫打起了预防针“你可小心点儿外边到处野花盛开你可千万不能ม乱采。”
韩家栋随之看到的情景对他的心灵更是一阵猛烈冲击——房顶上高高地耸立着一根虽然晃晃悠悠似乎ๆ摇摇欲坠但在香水湾绝对是独一无二的电å视天线。
蓝ณ红江急忙把他那双递给了韩家栋接着又跑出去换了一双直溜的回来。蓝光明对韩家栋的表现微微点了点头。
为了这次把贵客招待好蓝家使出了浑身解数蓝光信连他当年当中学校长时收受的两ä瓶“竹叶青”也贡献了出来。找的陪客除了蓝ณ光信有头有脸的本家弟弟蓝ณ光明、蓝光信能说会道的亲侄子蓝红江还有蓝光信的两个叔伯侄子蓝四和蓝五。
“啥？床底下？还有谁？”韩家栋慌忙问道。
“别怕老鼠不会咬你的兜兜。”他大包大揽地说道。
三姐妹惜时如金继续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说韩翠玲。可韩翠玲的回答却始终只有一句话让她嫁给吴有才门也没有除非河水倒流太阳从西边出。她们见妹妹回答得如此斩ล钉截铁没有丝毫松动都不觉暗暗叫苦。
见外甥脸蛋冻得红红地来了听说还没吃早饭韩母就心疼地招呼他快进屋来“把油条拿在炉子边上热乎热乎先吃一点垫巴垫巴”。
对于支书兼长辈的讽刺๐和挖苦韩家栋顿感无地自容。幸亏身边没有别ี人不然真得赶紧ู找个ฐ老鼠窟窿钻进去。
“五叔我又到เ老风口转了一圈那儿的风呼呼地响大得就像狼叫；您老人家最好往上边奏一本在那ว里搞个风力发电我看一准‘狗撵鸭子——呱呱叫’”韩家栋一边随着器宇轩昂的村支书往村里走去一边说出了久ื藏心中的好主意。
不知过了多久当韩家栋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来到了香水湾蓝家的大门口。走进去只见蓝家的院子里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挤满了愤怒的人们而墙上还赫然挂着黑布白字的大横幅。蓝光明宣布大会开始后已死去一年多的韩翠玲首先站了出来只见她声泪俱下控诉韩家栋是逼妹为娼的恶霸。随后吴有爱、蓝天美、吴长善、蓝ณ光信、吴大嘴、蓝天宝还有那个独眼龙林建军先后粉墨登场根据各自的亲身遭遇对韩家栋血泪控诉了一番๘。蓝光明还受重病在身卧床不起的钱彩凤委托做了极富煽动性的长篇发言把批斗ç会推向了一个新**โ。
最后登台亮相的是高中生蓝天美。她声色俱厉地揭露了那天晚上韩家栋厚颜无耻拿着他当“下酒菜”的流氓行为并且根据她的建议大会决定把他韩家栋给骟了。
蓝ณ光明断然下达了行刑命令。
一伙儿仇人不顾一直吓得浑身筛糠的韩家栋的拼命反抗七手八脚๐把他拖出了蓝家。蓝天宝肩扛寒光逼人的杀猪刀一蹲一蹲地紧紧ู跟在后面最后面则是不断往前涌动的人山人海ร。大家滚滚向前准备前去香水湾村东的河滩上为流氓分子韩家栋行刑。
浩浩荡荡的队伍终于开到了“法场”他们把韩家栋掀翻在地开始给他脱裤子；蓝天宝手持钢刀摩拳擦掌准备动手只听韩家栋撕心裂ฐ肺地喊道“救命啊”
“哎哎喊什么呢？”紧挨着韩家栋的一位中年男ç旅客被他的喊叫声吓了一跳拍着他的肩膀关心地问道。
韩家栋睁开惺忪的睡眼摸出手绢擦了擦流出嘴角的口水抬头一看四周的旅๓客都在莫名其妙地望着他非常尴尬赶快低下头闭上眼用手搓着额头难为情地嘟็噜道“奇怪咋做了这么个ฐ荒诞的梦真是奇怪。”
又经过大半天的颠簸火车终于驶进了省城站。
韩家栋肩扛手提着行李走出火车站夜色像淡淡的薄雾那点点路灯仿佛刚ธ睁开的睡眼无精打采俨然没有睡足。他按照王大吹在信里的提示很快坐上了途经金牛区水利ำ局的电车。他下了车打听着走到金牛区水利局眼前的情景让他感到十分茫然——除了大门口一间小屋里亮着灯外整个大院里黑灯瞎火而那栋显然是主体建筑的三层楼房在远处昏暗的路灯映照下火熏烟燎的惨不忍睹像是刚刚失过大火。
看大门的老头听说韩家栋来找太平洋装修队急忙热情有加地把他招呼进传达室随后便以帮着打听王大吹的去向为名摸起了门口桌子上电话“喂我是金牛区水利局的老张你们知道太平洋装修队现在在那里干活吗？有个同志要找他们。——好麻烦给打听打听。”挂上电话老张让韩家栋耐心等回音。
可是韩家栋迟迟没有等来人家的电话却等来了两名骑着摩托车赶来的公安接着被仔仔细细地盘问了一遍甚至连祖宗三辈也被刨า根问底。等一无所获的俩公安一走他忙问老张王大吹到เ底出了啥事儿；老张脸上的表情极其复杂地告诉他王宏祥前几天闯下大祸跑了。
原来金牛区水利局为ฦ了搞活经济增加点收入决定把三层办公楼的一楼统统改造成门头房对外出租——由于地处繁华的黄金地段租金将十分客观。在结构改造刚开始动工ื的时候他们就与王大吹的太平洋装修队签订了所有门头房的室内装修合同。后来在装修工程已๐完成过半的一天半夜时分王大吹他们正在加班搞突击一层楼突然起了大火。等消เ防车赶到大火已蔓延到了三楼。幸亏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可其他损失可就未免过于惨重——会计室被烧了个精光；人事档案和技术档案几乎ๆ全部化为灰烬——仅直接经济损失就高达几十万。根据勘察分析认定是装修队用的电动工具电源线短路打火引起易燃的装饰物的燃烧从而引发了大火太平洋装ณ修队应负全部责任。
韩家栋一听顿时“洋鬼子看戏——傻了眼”——王大吹麻烦了他也跟着倒霉了——如今已是无路可走。只是想到“大鲁班”兴许还可能收留แ他他的心里才稍稍安稳了一点。
老张还语气沉重地告诉韩家栋现在都已查明太平洋装ณ修队的资质全都是假的；不过他们干的活还倒是不赖他曾多次进去看过他们个ฐ个手脚麻利；如果这次不是出了意外他们肯定又能发个小财。
老张祖籍临关县和韩家栋算是泰城籍的老乡。对他来说公安对韩家栋的仔细盘问无疑ທ客观上说明了他是本分人何况在他眼里他的朋友王大吹也并非什么坏人。他见韩家栋扑了空十分沮丧知道他现在无处可去便动了恻隐之ใ心建议就在他这里先凑合一夜。韩家栋自然求之ใ不得。之后老张把从家里带来的馒头和炸鱼贡献出来韩家栋则从自己้的黄提包里摸出了一摞子煎æ饼和几个临来时二姐韩翠兰给拿上的咸鸭蛋两人开始共进晚餐。老张提议喝二两韩家栋说看过墙上的规定值班期间不是不让喝酒嘛老张回答特事特办今天贵客临门就少意思一点说着从橱子里拿出了半瓶临关特酿。酒是他老家的侄子给捎来的；还说适当喝点有助于提高警惕性；这里是水利局又不是水利部ຖ不用搞得太紧张。韩家栋一看老张要动真格的说出去再买样菜来。然而老张坚决不同意。韩家栋不由分说跑出去找到一家熟肉铺买了半斤ภ炸藕盒和一块猪头肉还让店家把猪头肉给切碎包好带了回来。老张连说不好意思他这么一搞让他很被动啊。
两ä人吃完喝完韩家栋帮着把桌子收拾干净又把自己้行李卷上的绳子解开把外面的塑料布铺在地上又铺上了褥子。老张接着表示ิ让客人睡地铺实在对不住；可惜他没权了不然可以安排他去住大宾馆。韩家栋很好奇一问才知道原来老张参加抗美援朝回国后就转业到金牛区水利局后来曾担任副局长多年前几年搞班子四化建设由于他年龄最大而学历最低被首当其冲给“化”了下来；他退下来后在家闲得无聊便毛遂自荐看起了大门。
当老张听说了韩家栋的不幸遭遇后很是同情建议他趁着年轻还得多学点知识多学点技术。他的大儿子就在省轻工学院分管函授到时候可以让他帮帮忙。韩家栋当即表示ิ就凭老张他老人家的一片苦心他说啥也不能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
老张那盘冒着火头的蚊香不断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可躺在“床上”的韩家栋却遭到几个劫后余生的蚊子不断攻击。尽管如此韩家栋却仍然对今天的安身之处相当满意毕竟比那臭气熏天的桥洞子和人声嘈杂的火车站候车室强多了。只是他一夜没睡塌实既为自己的出路而愁肠百结更为ฦ四处躲藏的王大吹而担心同时为遇到เ老张这样的好人而高兴为ฦ他的建议而心动。他还一次次地想起自己้无人看守的家想到莲花山和山那边的蓝天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