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宝搓眼抹泪地走了以后吴长善摘下头上的毡帽用手指头使劲挠着发痒的头皮莫名其妙地说道“奶奶的熊他老蓝家真是不简单生下来才大半天他们就知道了动静。”他见吴大嘴用手指了指东边恍然大悟明白问题肯定出在蓝光明的表哥家嘴里又继续不干不净“奶奶的熊咱这邻居当探子肯定不会白干肯定从老蓝家拿了不少好处。奶奶的熊在*โ*的天下还搞这一套不像话。”
由于近来吴长善和吴大嘴在对待吴有爱去留问题上的意见达到了高度一致所以父子俩一度出现了空前的心交神通。吴长善对吴大嘴的耳提面命总是言听计从表现得规规矩矩得到了全家人空前绝后的拥戴和敬重同时也让他的个人野心迅速膨胀起来好像他在吴家的霸主地位已不可动摇。此刻他见妻儿竟合起伙来明目张胆挑战他的权威气得暴跳如雷破口大骂“奶奶的熊一把屎一把尿白养活一个月对恁娘俩有啥子好处？真是一对死心眼。我才不管恁娘俩放的狗屁臭不臭我得空就抱了去”
钱彩凤听完小儿子气急败坏的汇报气得破口大骂“他吴家老少一百岁个个不是好东西。三儿快去把恁大哥和恁光明大叔喊来合计合计我就不信还真斗不过他们。”
女大夫眼看大功即将告成心花怒放嘴里不由得哼哼起莫名其妙的小曲提笔在处方แ笺上“唰唰唰”写下了几样无关紧要且对母婴绝对无害的药物的名称然后把处方笺“哧”地一声撕下来递给了吴有爱。她还向孕妇不厌其烦地作了详细交代堪称是活雷锋、白求恩式的好大夫。
第二天吃过早ຉ饭后吴大嘴骑着吴长善亲自从别ี人家借来的自行车忧心重重地去了香水湾。
“嗨别赖我埋汰你你比恁爹我可是傻多了。恁姐不是可怜你她能愿意和一个瘸巴๒过日子？可话又说回来了要是真留不住恁姐那ว咱老吴家可是赔掉腚了。”吴长善虽然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但面对利害得失却表现出了少有的商人的精明。
“那ว怕拉点儿饥荒也不打紧ู。要不对不住俺娘不说也让街坊邻๑居和亲戚笑话。”
“大爷我啥也不懂全靠您老人家张罗。俺娘一辈子不容易说啥也得送好她。”蓝天秀等韩明山把话一说完急忙抽泣着表态。
韩家栋看着愁眉不展的王大吹信心不足地说“我去试试看看不过没点把握。”说完便出去了。
从此韩家栋除了按时上下工ื还自觉自愿地继续照ั顾ุ王大吹。王大吹大部分时间就躺在地铺上翻看韩家栋的那些破烂小说有时则ท让韩家栋抱到外面坐上一会。天气已๐变得闷热无比尤其是在这样低矮潮湿的工棚里感觉就像在蒸笼里一样一动就是一身汗。韩家栋除了天天给王大吹端水送饭到时就背着他去厕所解手还经常帮着他把身上的臭汗擦洗干净。韩家栋见王大吹在厕所蹲着解大手总是疼得他呲牙咧嘴他便参考在医院里见过的坐便器画了张图样让木工组的工ื友帮着做了一个ฐ特殊的台架到时让他直接坐在上面方便。
“四宝你知道皮球为啥滚过去吗？”高胜利一口一口地吸着口感不佳的劣质香烟神秘兮兮地问刘四宝。
昨天一大早ຉ吴大嘴、高胜利和刘ถ四宝三个连襟各自推着自家的独轮车腰上都别着一把磨得锋快的镰刀来到เ韩家位于蚰蜒河东岸边上的麦田里开始做起了不拿工钱的“麦客”。韩翠芝也按照蓝天秀头天去她家时的吩咐准时来到韩家和弟媳一道给麦客们做后勤保障。
“别给我油腔滑调——”蓝天秀终于转嗔为笑。
“你净异想天开。我不再跟你磨牙了要去你就去不去就拉倒反正那煤矿你是高低不能ม去。”蓝ณ天秀下了最后通牒。
蓝家除了行动不便的蓝天宝陪着父母亲说话拉呱蓝天秀几个哥嫂都忙里忙外做着招待客人的准备。听说新客来了都“呼呼啦啦”迎了出来。蓝天宝不是一瘸一拐而是一蹲一蹲地走出来迎接。韩家栋的自行车刚让大舅子哥蓝天金接过去蓝ณ天秀的几个侄子侄女一下就把他围了水泄不通有的喊“小韩”有的喊“家栋”还有喊“栋子”的惟独没有喊“姑夫”的都嚷嚷着要见面礼。韩家栋赶快从兜里掏出几张两元纸币每人一张剩ທ下的两三张全被蓝ณ天金的大儿子大民一把薅跑了。大民的弟弟小民则从后面使劲拽住大民的棉袄后襟不松手嚷嚷着要分赃。韩家栋暗自思忖幸亏狡兔三穴提前把见面礼分开放在两ä个兜里不然半道里再杀出一个程咬金来那ว可就只能把命给他了。
“这日子穷富还不都是人过出来的。”钱彩凤对准女婿韩家栋抢先说道还振振有辞地唱起了高调“古语说的好呀‘好女不穿嫁时衣好男不图分家财’。”
“不行吃多了撑着。”她十分“心疼”地回答。
“地上哪来的麦秸？”新娘猛然发现从门口到床前哩哩啦啦的麦秸便急忙问道。她说着走到เ南墙根摸起倚在墙上的笤帚ຐ就要打扫。
把头巾往头上一裹韩翠芝就风风火火走出了家门。临ภ出村的时候她拐进一家油条铺里称了斤ภ把油条提在手里急急忙忙往黄泥沟赶去。
万不得一就把给母亲养老送终的责任推给她这个ฐ当大姐的心里刚刚一块石头落了地的韩翠芝一听又慌了急忙从炕沿上站起来满脸堆笑地说道“他舅他舅啥时候你也不能撂挑子我这就去劝劝玲儿——我就不信她还真成了榆木脑袋这么เ不懂ฦ得顾ุ全大局。”
这个走起路来总爱昂首挺胸的韩明强一双金鱼眼腿短胳膊长。他虽然双手几乎过膝但却并不像蜀汉时的刘备那样双耳垂肩有做真龙天子的命充其量算个土皇帝。他在黄泥沟这块一亩三分地里一向一手遮天说一不二而那个按照村民自治法选举出来的村主任在他面前就是听喝的当差连口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他总是以党的化身自居动辄就是“党领导一切在咱黄泥沟还是老子我说了算”。他还动不动就满嘴污言秽语像“×恁懂个球”、“恁娘的×”还有“恁奶奶的”这样不堪入耳的脏话和粗话整天挂在嘴边上。
见天色已晚韩家栋便把装着所剩无几的火药和铁砂子的挎包往枪管上一挂扛起长长的猎枪开始沿着老风口的谷底垂头丧ç气地往山下走去。到了山脚๐下他先把身上的武器装备放到一边接着把头上的草绿色仿军用棉帽摘下来在膝盖上没好气地摔打了两ä下把粘在上面的枯松针ฤ和干柏叶拍打干净又把藏青色对襟面袄和海蓝色棉裤胡乱拍打了拍打然后重新捡起地上的枪扛在肩上继续沿着弯弯曲曲的田间小路冒着瑟瑟的寒风俨如一名落荒而逃的残兵败将灰头土脸地往自己้的村子走去。
趁年轻大夫给韩家栋打麻药的工夫那位老大夫急忙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老大夫又回来了。他和女大夫配合默契很快就给韩家栋处理完伤口并对身体做了进一步检查。韩家栋正准备去交费突然进来了两个自称是派出所的人。韩家栋认出其中一个是他的高中ณ同班同学急忙问道“高兵咋是你呀；你来干啥？”
高兵仔细端相了端相满头缠着绷带的病人好不容易才认出来急忙握住韩家栋的手既惊又喜地回答道“原来是你家栋我来干啥抓你你在哪里打架斗殴来被打得这样惨不忍睹？”
“唉一言难尽。我跟大夫不好意思说实话跟你还有啥好隐瞒的……”韩家栋只好把挨打的原因和经过如实说了一遍。
老大夫听了韩家栋的不幸遭遇非常尴尬赶忙赔礼道歉“误会误会是我打电å话让小高他们来了解情况的。这也是按他们领导的要求来做的希望你能理解。”
然而高兵却是义愤填膺只听他气呼呼地说道“还反了他们啦光天化日竟敢用暴力去抢人他们还狗胆包天把你打得头破血流真是无法无天。家栋就等你一句话只要你点头我立马去把凶手抓来关上三天三夜。”
“算了算了这点事儿咋好麻烦你们。再说了你嫂子还在那里不好闹得忒僵了。”韩家栋对蓝家的怨恨突然烟消เ云散了反过来劝说高兵息事宁人。
高兵帮着韩家栋交完医药费并拿完准备回去服用的消เ炎药然后用他们的“一只鞋”警用摩托车把韩家栋送到了高村韩翠兰家里。
韩翠兰一听自己的弟媳被活生生地抢走了而自己的弟弟也被毫无人性的蓝家人打得脑แ袋开了花顿时在屋中间急得团团乱转。等到高胜利问明韩家栋还饿着肚子她才慌忙拾掇着去做饭。
高兵和同事喝了两ä碗茶水又安慰了落难的老同学几句声称公务繁忙不便久留แ过几天再来看望他便离开了。
等高兵一走韩家栋催促高胜利快借辆自行车去告诉韩明山一声省得他们到处乱找。高胜利连忙答应着脚๐不离地地跑了出去。
高胜利ำ前脚๐刚走韩翠丽后脚就心急火燎地跑了来。
今天下午一个邻居专门跑到韩翠丽ษ家问蓝天秀是不是真的让娘家抢走了。韩翠丽ษ二话没说就急忙跑去了解情况。听韩明山说见韩家栋迟迟没回来韩振纲和一个ฐ本家兄弟已经去蓝家找人去了。她回到家问丈夫该咋办谁知刘四宝两手一摊连个屁也没放。她只好马不停蹄地跑到这里准备商量对策。
“咋了让他们打了？”进门瞧见躺在床上的老弟形容憔悴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脸上血迹斑á斑除了在电影上还从来没见过如此吓人的形象韩翠丽急忙走到床边皱着眉头轻声问道。她见韩家栋不置可否一时气愤交加破口大骂起来“他们蓝家是一伙无恶不作的土匪杀人不眨眼的还乡团比国民党还国民党断ษ子绝孙不得好死。我一看那个母老虎就知道不是个好鸟；肯定是她使得坏。这个老妖婆不死天下就甭想太平。”
韩翠兰一边在取暖炉上给韩家栋做炝锅鸡蛋面条一边劝韩翠丽ษ别骂得这么难听让孩子听见了多不好。而韩翠丽则意犹未尽继续口出狂言“可惜我没枪没炮不然我非把他们香水湾炸个一马平川ษ让他们男女老少统统完蛋。”
韩家栋只好劝韩翠丽消เ消气。
等高胜利ำ送完信回来韩翠丽又开始激他的火“二姐夫在家里我就说恁妹夫来恁俩要还是真爷们明天就带上人去把他妗子给我抢回来别让那ว些乌龟王八蛋欺负老韩家没人。”
“他三姨不是我们软蛋俗话说得好啊‘外亲不当里’我和他三姨夫都不好出面的不然让街坊邻๑居笑话的会说我们不懂事的。他舅你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呀？”高胜利为ฦ自己开脱得非常高妙。
“行了行了甭跟我来这些虚三套。我算把你和刘四宝看透了别看平日里把牛吹上天其实是‘死狗托不上墙头去’一对窝囊废两个白吃包。”韩翠丽‘逮不着兔子扒狗吃’把对蓝家的满肚子怒气劈头盖脸一股脑儿倾泻到了高胜利的身上。
“他三姨你要这么埋汰我我就不爱听了。他三姨夫要是敢去我也不含糊——不就是去抢个人嘛。他能带上一百人我就不带九十九。你回去跟四宝说一声明天早上带着人到我这里来集合。”高胜利知道韩翠丽在这里不过是虚张声势反过来将了她一军。
“行了你就吹吧。就你那点号召力别说一百能招呼起仨人来就算你有能ม耐。他三姨说说你还不是出出气；你看你还当真了。”韩翠兰见高胜利ำ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生怕他和韩翠丽闹将起来便急忙劝解道。
“好了二姐夫你甭给我吹胡子瞪眼。谁也不能‘一条道走到黑’让你们现在站在一边看哈哈笑等以后用着他舅的时候看你们咋好意思张开臭嘴。”韩翠丽ษ说完不顾韩翠兰挽留拔腿跑了。
然而吃完饭便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韩家栋一直不动声色地听着三姐跟二姐夫斗嘴。对高胜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做派他并不感到奇怪而韩翠丽ษ的表现在他看来也的确过于偏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