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没再见他说话，也没见他有要走的意思，我只好坐回了自己的床上，大大咧咧道：“九贝勒若是睡不着，这草原上的风景不错。夜里骑马溜溜也是可以的。奴婢明儿还要当值，可不能奉陪九贝勒了，奴婢要睡了……”说罢，作势要吹熄烛火。
“疼不疼？”他忽而柔声问，从袖子里摸出一小瓶东西，温柔地道：“我给你上药……”
想起八爷的孩子，我脑子里又浮现那ว晚的场景，心里错乱成一团，几乎就想立刻亲口告诉皇上，他那ว些子不子，臣不臣的皇嗣，是如何行苟且**โ之事的……你们的难处？就是为了香火不断而去抹杀这个时代女人的感情吗？我深深替姐姐觉得不平，然而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改口道：“皇上，奴婢明白您有多疼爱子孙，您对十八皇子的疼爱我们都看在眼里，但皇上是一国之君，应以大局为重阿！皇上您若焦虑不安，下头的人就全都围着您转，个个战战兢兢，心不在焉……这几日我和李总管挡回去的人不在少数啊。十八皇子吉人自有天相，会好起来的。”
放了手中的活儿，我挑了安神的精油抹在康熙两额，轻轻揉按着，乖巧地只道“是。”
再次叩了几下门，试探地问道：“请问……有人吗？”
李卫听了我的话，有好半天没吱声，低头想了半晌才对我道：“姑娘今日的话，李卫记下了！李卫今后定当踏踏实实给四爷办事，不辜负了姑娘和四爷的期望。姑娘和我说了这会子话，只怕耽搁了不少时间，奴才先去备马车，姑娘你且寻了就出来……这别院里没什么เ好看的，后院少有人去，说不定还有什么เ猫儿狗儿的，怕惊了姑娘！”
我脑子里猝然闪过东厢姐的面容，不觉面色一滞，心里仿佛被钝器击中ณ一样，低下了头，喃道：“宫里的规矩便是如此……仰仗的无非得势与否罢了。既无事便好，我们这些万岁爷跟前摸爬滚打的人，无需去编排自家姐妹……不是吗？”
“素尚仪……这可如何是好！奴婢也不知天气转得这样快，昨日里还是太阳天呢……今儿一早奴婢刚摊好了简牍，就见起风了，也未来得及收拾……”承乾宫的小丫ฑ头一见我心急火燎地看着一地简牍，大约也是心里慌了，跪在地上心急地解释，紧张兮兮地看了我一眼，闪躲的目光里依稀有着泪痕……
德妃这才道：“是臣妾地不是……臣妾听素า颜姑娘言语不慎顶撞了圣上要去领罚。一时倒觉得那十杖子打在这如如花似玉地姑娘身上真是可惜了。于是擅自作主把她带了回来……皇上念着素颜姑娘平日尽心服侍地份上。便免了这次吧？臣妾倒好奇究竟是什么เ事顶撞了皇上呢？”
康熙仰躺在龙椅上紧紧闭了眼，伸手握住了在额间揉按的那双柔荑，轻轻拢到เ了胸前，用一个帝王最苍凉的声音感叹：“靖易啊……这么多年了，也只有你跟在朕身边一如当初般让朕觉着心里踏实！”
寻了个僻静地地方摘下蒙巾抹去一脸故意弄上去地炭灰。便提了食盒继续往乾清宫走。淡笑回应着一路点头问好地太监。宫女们。心头地疑ທ虑却一丝也没能消เ除。
“实不相瞒。奴才得知那ว姐姐放出时已有了四个月的身孕！听说肚子里的种儿还比不得旁人，却也未见一点儿风吹草动地自个儿背着包袱走了……奴才琢磨着，估计家中难着呐！”他压低了声音，左右瞅瞅，似是见不得人地与我说。
“颜儿。你这话……是什么เ意思？”感觉到เ姐姐一道犀利地目光直直射在我背上。我没有停下脚步。只是笑自己地多此一举。并没有人会因为你地一句话而作出改变。方知成败转头空麽？不行至极端。不梦醒化月。如何才能方知空呢！于是摇摇头：“不。素颜只是多嘴一句。姐姐若行至那一步时希望能记得素า颜今日地话。若没有那一日……姐姐就当素颜是说了个ฐ笑话吧！”
“是啊……胤是要争到最后的……不到最后，什么都是未是可知呢！”姐姐唇边勉强扯开一丝笑容，用手里的绢子胡乱在我和她的脸上擦了几把，“颜儿放心，我不会失了这份尊贵的！我们郭洛罗家，不是那么软的气性！我也不会让阿玛失望的……只要有这嫡福晋的位置在，多张罗几房侧室妾室又如何！”
摆下点心与他相对而坐。他取了那壶杨河春绿揭开闻闻。赞道：“好茶！”
我扬头示意他继续，他顿了顿道：“我把这地儿让出来咱们一起用。只是你那食盒里的……也一起凑合着，如何？”
她忽地叫住我。眉目间隐隐有些疑惑。终是问出口：“你可是和硕额附明尚大人家地妹子？你姊……可是八贝勒府上地嫡福晋？”
“你这孩子……福分、荣宠都是自个儿挖心思争来地。额娘在宫里这么多年。不比你吃地苦头少。但额娘终究熬出去了。不为别地。就算是为了自个儿地骨肉。多少也该争一争……你别ี忘了……还有这孩子给你争气呢！”说罢摇着怀中地婴孩。听他渐渐止了哭声。
“谁人不知咱们十三爷喜甜食？这道道可都是为老十三备下地。合不合口味我们也只能伴着个福了！”胤故意偏头挑笑地看着十三。
我“嗤”地一声笑。“这清欢阁我就来过两ä次。头一回可是连一盏好茶都没有……这会子同了十三爷来。什么เ美都尝了。安知不是伴了十三爷地福呢？”说罢举起酒盏。沁凉地兰陵醉缓缓流入心腑。
他扣住我的手，指掌间浓情蜜意交缠瞬在一起，道：“何须在这红墙黄瓦内举ะ眸奢望？随我一同出去品茶，看今日云骈渡鹊桥，牛郎织女相期，不理会这宫中ณ的纷杂人心，虚浮微笑，我们自赏我们的景，颜儿可愿相随？”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他和悦微笑。
夜里传信给他，只是一纸空白未着一字，泼了半盏清水有意湿纸，不知他能否懂ฦ我，但愿是懂得地吧……只身立在畅春园的前湖畔，凝着水影，忽觉腰间环上一双手，熟ງ悉的气息漫至耳后，顿觉心中一暖，软软靠在那个怀抱里，妄想就此沉溺……
我闻言笑容不觉一滞。颔转目：“你都瞧见了？”
“这句诗……是谁教你的？”陡然间添了几分威严的声音让我不敢有一丝懈怠，但我又如何开口坦言这是多年后曹雪芹的诗句，甚至于流传千古……？只得镇定自若道：“回皇上，这是奴婢小时听长辈们谈及的诗句，那ว时只作新า鲜。便记下了。年少无知其实不甚了解个ฐ中意蕴。”
我一愣神，只得摇了摇头：“奴婢知错了……奴婢只是忽而想到了一句诗。16๔现下说出来怕是不合时宜呢，皇上该要责罚奴婢多嘴了！”
“实则该要庆幸了，素颜……过两日忙完赈灾救济之尾碎之事我或许会先回京城，皇父南巡ำ少不得人侍候，但我又不舍你一人……”
起身开阖门窗，打量四下，方才进了屋内与他详谈，他轻蹙了眉，缓缓道：“问题就在于这计并非老八所出，若是老八真正有阻我和十三弟立功的意思，并不会用如此低劣的算计，现在看来，他不过只为给我们一个侧敲旁击的惊扰，才敢交予旁人去张罗，这一局……大抵是老九老十摆下的！就等着我和十三弟往里跳了，只可惜……他们只把我视作了等闲之ใ辈。”
我心中迷茫，淡淡道：“就如方才他问的一样，我不想落得一个不洁之名，就如当初在长春宫一样……我不想有第二次……”
我沉默了半晌，忽而听到耳后有凝重的呼吸传来，坚定而执着的语气：“素า颜如何缄默不言，十四自当配合到底，还请二哥信我一次。”
长春宫良妃，赏君子兰十二球，春兰四盆，素心腊梅三株。
“姑娘看便是，各宫娘娘的脾性都要留意着，日后若是姑娘做起这些事来也该娴熟些了！”李德全抬眼瞅了瞅我，倒是一番望我成材的神情。
记不清多少年岁过后，恍然忆起这一日，浑浑噩噩得如同不曾真实过，我如何将手覆在那ว双长满粗茧并不光整的手上，如何被他轻轻拉起，如何听他用与生俱来的威严口气在宽绰的大殿内道“和硕额驸明尚之女，郭洛罗氏素颜，朕素喜你这等心性脾气，自此以后，你随在朕身侧服侍，着即赐尚仪五品，兼尚食之职。……这些真切得让我产生错觉的瞬间，又岂止是梦魇？
“呵呵……明尚，你瞧瞧！真像……就连这股子执拗的脾ຆ气，让朕见了都觉得心酸！”他忽而转身对阿玛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