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是想当然。”王航翻了个ฐ身坐起来，挑眉道，“印尼也曾经是‘亚洲四小虎’，20多年的经济增速都保持在6%，不比咱们国家差。”
好在这里的物价便宜，不当班的船员们都下地“活动”去了。没有失足妇女上甲板挨个敲门，她总算不需要像在越南那样提心吊胆。
王航问身旁的张建新：“老张，纪念章还有吗？”
许衡听到这话吓了一跳：她是跟船实习的，只想别给大家添麻烦就好，哪敢奢望什么纪念仪式。于是连连摆手道：“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男人的手掌在海图上，一言不发，明显还余怒未消。
引航员只好生生咽下这口气，下船时，那ว原本就不甚白皙的脸面更是黑如锅底。
正是午后最热的时候，山上却没有山下那样咄咄逼人的阳光。绿树成荫的小路上，远处壮丽ษ的马六甲â海ร峡若隐若现，许衡忍不住探头探脑。
毕竟还要在华海所做下去，许衡没有驳赵秉承的兴致。奉承几句之后，终于挂上了电话。
据说银河距离太阳系有2万多光年。也就是说，这些光线都是在2๐万多年前发出的，经过长途跋涉才最终抵达人类的眼底。
许衡白天休息太久，夜里睡不着觉，索性裹着披肩在甲板上看星星。
她明显没有少妇那么冷静，在警车里已经哭了一路。如今梨花带雨，就连身为女人的许衡都看得心疼：“uncນle，我是来念书的，一时鬼迷心窍……你们放过我这一次好不好？”
少妇倒也能屈能伸，马上弯下腰来，柔声柔气地有问必答。
这里的咖啡店往往与吃饭的地方在一起，装修舒适、环境清幽，是休憩á闲谈的好去处。
女孩的眼眶中ณ还有残泪，胸口因情绪激动而上下起伏。
船员们早散光了，车间里只剩ທ下印巴工ื人爬上爬下，大声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英语。
她猛抬起头，一双杏眼瞪得溜圆，似声讨似控诉，拒绝为自己辩护。
许衡明白张建新า是一番好意，也不愿意迁怒他人，只能ม真心实意说了句：“谢谢您。”
许衡自认是个花痴，但不至于没脸没皮，上杆子的买卖坚决不做。
经过这几日的接触，她已经学会不再以表面上的态度判ศ断王航的情绪。听到这明显的挑衅，许衡没有反驳，而是乖乖地将手机□□口袋里，回了声简单的“哦”。
那ว人的声音突兀响起，吓得许衡手中的电å话差点落进海里。
“我以茶代酒……你不会也喝茶吧？”
她的酒量不大，跟号称“海量”的海ร员来说，简直不堪一提。
他在心底默默松了口气，感觉如释重负。
许衡抬头望向他。
她快步跟上了车，回头冲张建新说：“小高他们现在指不定多慌乱ກ，我去看看，也能放心些。”
许衡气喘吁吁地追上去，用英语询问那ว位年轻的警察：“可以让我见见嫌疑ທ人吗？”
日本给人整体的感觉是规矩、精致。就像前人说过的一样，岛国弹丸之地，什么资源都很有限，必须精打细算才能ม过活。但这鲜明的特点似乎又不仅仅是因为匮乏，而是根植于民族性格之中的缜密。
又过了一会儿，宋巍ณ突然再次探出头来，手里还端了杯柠檬水。递过来之后不忘宽慰一句：“快了。”
许衡看向王航，想要求证，却见对方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来了！”
越是在与社会隔离的封闭环境里，越容易酝酿出个人崇拜。这也是船长权威แ建立的基础：航海ร界始终保留着论资排辈的传统，所有人都必须从实习生水手做起，三副、二副、大副，一步步走到最高指挥官的位置。
往往在这种时候，人类才会懂得自己的渺小，明白脆弱的肉身于大自然是多么เ的不堪一击。
她从不晕车，上船之前也不觉得自己้会晕船，所以连防晕药都没带。有几次因为船身纵摇，脑袋狠狠磕在墙角上，包括手臂伤口崩裂的疼痛，都无法分散注意力。到เ最后，只感觉人像一个ฐ空空的袋子，随风浪颠簸被甩来甩去。除了抓住扶手不让自己上天，其他的早已置之度外。
许衡看他表情，确定自己并未受到เ鄙视，遂也敞开心扉：“我觉得我上船之后，连路都不会走了。”
许衡勉强回过神来，抹了把脸，长吁一口气道：“不好意思，我失态了。”
许衡只觉得背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脚๐卡在梯架的狭缝间，许衡的半个身子立在船舷外，满目的蔚蓝ณ壮阔，无边无际。即便在视线的余光中，也尽是满满当当的天蓝海ร蓝。看惯了城市里水泥森林的乌烟瘴气，在这份天与海ร的辽阔中，人的眼睛、思想、灵魂似乎都被净涤一番，升华到了新的境界ศ。
赵秉承被呛得无话可说，“就因为今天早上的案子？”
男人的叹息透过话筒传过来，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许衡，不要逼我。”
许衡心里有些堵：她昨天下船后直接打车去了市中心，沿路虽然有贫民窟也有富人区，但观感并不直接。
如今这些挤在“长舟号”下做生意的小贩，恐怕就是菲律宾的底层之一——或许还不是赤贫，毕竟他们都有船，还能够谋生——这个国家自然条件优越，却存在着亚洲最大的贫富差距，人在畸形的社会发展模式面前，总会天然地感觉不适。
大厨见许衡表情纠结，以为她还不放心，又从兜里掏出一把硬币：“许律师，再给你看看他们的绝活……”
许衡拦住对方，头摇得像拨浪鼓，连声道：“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海面上翘首期盼的小贩们见此情景，竟爆发出一阵扼腕叹息之声。
没多久，“长舟号”的汽笛再次作响，提醒周围的船舶自己即将。围在船舷外的那些小筏子纷纷驶离，就像他们聚起来时一样，来无影去无踪。
许衡抬头看向驾驶室，一身白色制服的王航正在观察航道。那望远镜的物镜缓缓转向，扫过甲板时竟停了下来。
她原本心思沉重，这会儿又担心对方的小动作被人发现，站在原地手足无措了半天，不知该如何是好。
最后，只见那ว人唇角模糊地荡起一抹笑意，终于还是转开了镜头。
菲律宾和印尼一样，也是曾经的亚洲四虎之一，如今的社会问题却有过之而无不及。许衡想起离开印尼的晚上，王航那番简单粗暴的弱肉强食理论，渐渐明白他说的其实很有道理。
从吕宋岛西岸出发，“长舟号”选择的航线靠近海岸边。这座几近完美的火山岛上有丰ถ富的热带植被，还有连绵起伏的山峦，从海上看过去非常养眼。
偶尔出现的白沙滩边会有成排别墅，掩映在绿树丛中如同世外桃源般恬静。
刚才那个跳海捡苹果的妇女背上的小孩，恐怕一辈子都不会住进这样的房子里，许衡略微悲观地意识到。
可这样的现实，又应该由á谁负责呢？站在甲板上凭海临风，她感觉很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