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跑。”王航强调。
许衡只顾低头掰他的手指。
许衡往后退了半步，不敢看他，声音微弱：“我不要钱。”
许衡习惯性地一跺脚，扭头却差点撞到王航身上，男人声音低沉道：“找我说什么？”
王航像个会行走的低气压，但凡出现在她面前都不会有好脸色。两人自从高雄港边谈过话后，便再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许衡不好意思追问他是什么意思，只能这样不尴不尬地面对着。
作为一条集散船，他们的速度不及集装箱船，也没有那ว么高的干舷，但又比一般的散货船、轮船安全，海盗的快艇没那ว么容易追上。
都说与大海打交道的人胸怀广阔。在海ร上待久ื了，分析问题的方式似乎也有变化。曾经以为的休戚相关，如今看来也不过是投机取巧ู——人终归需要锻炼才能ม成长。
海风呼呼地直拍着脸颊，带来微凉的舒爽，许衡凭栏远眺，久久不愿离去。
清风徐来，海边的夜晚热闹喧嚣，有音乐่从别ี的档口传来。招揽客人的大声吆喝、杯盘碗盏的清脆撞击、花枝招展的霓虹招牌，各种声音与朦胧光影混杂在一起，将釜山的天空晕染出别ี样的色彩。
王航没有理会，而是伸长胳膊给两ä人分别斟上酒，眼皮都懒โ得抬一下。
伤痕累累的一双手扒在栏杆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小高有些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想起晕船那几日小高耐心细致的照料，许衡决定无论如何先把人救出来再说。咬着唇，她抬腿跨过了王航的阻拦。
她晃了晃神，言辞却不乏强硬：“供词还有可能伪造，视频截图呢？半天时间而已，日本人有这功夫去合成？就为ฦ冤枉几个船员？”
宋巍用手指在帽檐上比划ฐ着敬了个礼ึ，冲她眨眨眼睛：“放心，船长今天的效率很高。”
驾驶室的门被从里面推开，二副宋巍探出头来：“许律师，进去坐着吧，别晒黑了。”
简直奴性。
事实上，他站在那里就显得十分挺括，身形朗朗剑眉星目，用“玉树临风”四个字来形容再贴切不过。
白天登船时，在过驳艇上体验过的颠簸，和如今海上真正的风浪相比，绝对是小巫见大巫ใ。
它更像是整个世界都堕入混沌之中，万事万物边界弥散，彻底模糊的虚空和重力消失的急坠组合起来，将三维空间幻化为切片，直叫人的感官都被压扁。
船上轮班休息，即便已๐经过了进餐时间，餐厅里依然会有人吃饭。大厨做好三餐后，便可以回房间休息。只有服务员，因为负责保温和保洁，必须ี持续工作到最后。
挂上电话，小高扭头探问道：“许律师，你还好吧？”
想到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很难再看到陆地，她干脆将行李箱合上，推门走出了房间。
“长舟号”虽然登记在大洋集团名下，但实际船东是挪威公司，软硬件设施都比一般货轮好得多。许衡摸清楚房间内的基本方位后，开始将个人物品逐渐归位。这次出海的目的港主要集中在东南亚航区，在航海图上恰好与恒向线重合。
窗户被推开，有人影探出身来向下张望。
那一头沉默片刻๑，“什么เ事？”
见此情景，许衡稍微松了口气：她其实并不了解新加坡的法律，也不确定警方的调查权限，刚才那番๘狐假虎威只是依照法理进行推断ษ——任何法治国家的警察都没有拘留权，留แ置、盘查只能以一两ä天的时间为限。
在此期间，只要她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即便船方不出面作保，警察最后也只能ม到期放人。
警员刚刚ธ把监室的大门锁上，少妇便踢了双拖鞋过来：“穿吧。”
借着走道里昏暗的灯光，许衡第一次看清对方แ的长相：厚重的脂ฦ粉掩饰不住眼角眉梢的纹路，凌乱的衣衫下，过于丰满的乳*房显得很不自然，其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和脸上有着明显的色差——夜幕下匆匆一瞥可能ม误以为这是位少妇，走近了才发现她已然不再年轻。
“我叫孙木兰，你呢？”
没有外人在场，孙木兰明显放松很多，两脚翘起搁在床沿上，冲许衡点头打招呼。
“……许衡。”
“多大了？”
“28๖。”许衡坐到เ另一侧的床沿。
孙木兰叹了口气：“年轻真好。”
许衡无奈：“不年轻了。”
“怎么เ到เ新加坡来的？”
“……坐船。”
“偷渡？”对方抬眼，“那ว你完了。”
许衡将脑แ袋靠在墙壁上：“是啊……是完了。”
“没事的，妹子。”孙木兰拍拍她的腿，“芽笼的牌照管太严，做两年就得回国，还不让跟新加坡人结婚‘上岸’。人挪活树挪死，大不了咱们换地方แ！我听说了，越南、印尼、菲律宾的生意都很好做，不像新加坡这么变态。”
有合法红灯区的地方，必然会有暗娼——规避税费、监管的同时，也需要承受相应的风险。
像这样的突击检查，应该是警方的常规动作之一。
凌晨的海盗偷袭、中午的表白失败、晚上的牢狱之灾，许衡琢磨着今日黄历上怕写了“不宜出行”四个字。
习惯过夜生活的人，越晚越兴奋。孙木兰见她不搭腔，换了个ฐ话题：“我看见和你在一起那男ç人了，中国人？”
“……嗯。”
“跑船的吧？”孙木兰猜测。
许衡奇怪：“你怎么知道？”
“长那么เ帅，还要来红灯区这种地方，只可能是跑船的。”
许衡在黑暗里勾起嘴角，随即沉声应道：“嗯，就是他带我来的新加坡。”
“其实跑船的男人挺好，平日里虽说不着家，但老婆也是爱干嘛干嘛。他们赚的钱不少，供养一家老小绰绰有余。”
“……你挺了解的。”
孙木兰苦笑：“当然了，我家那口子以前就是跑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