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腿脚很长，收在桌面下，稍不留神便越过了边界ศ。许衡的视野里出现一双黑色的牛津鞋。样式简单、用料上乘，搭配白色制服裤子，显得很有质感。
小高问大厨有没有牛奶，想热一点给她喝。
王航取下帽子搭在扶手边，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他从衣兜里掏出棉签、药水和纱布卷，一一摆放在沙发前的小茶几上，弯腰坐了下来。
娃娃脸的小高还没过来，老轨轻飘飘的声音先荡了过来：“怎么样？不错吧？伙计们特意把好菜给你们留着的。”
餐厅里其他人的声音顿时就变小了，似乎都留意着老轨和船长之间的动静。
“我国只对外国轮船强制ๆ引航，像大洋集团这样的大公司，船停在哪家港口，哪家就赚翻了。”和对方แ打过招呼，赵秉承回头低声向许衡介绍道，“派来的人必须老实、听话、会做事，否则得罪人都不知道怎么得罪的。”
“等一等，我先跟船上联系。”赵秉承偏着脑袋拨通电话，随手又点燃一支烟。
灯光下的舱室里，只有男女的呼吸彼此交替，随着海水轻微的摇晃，渗透进日本海ร迷蒙的夜色中ณ。
除了最开始的强硬，王航像之前一样，尽量避免了两人身体直接接触。和上药时的痛感相比，许衡更介意身体完全失控的柔软与妥协。她怀疑自己此刻的意志已经彻底瓦解，只需要一个ฐ眼神、一声叹息就会被吹枯拉朽。
完事后，他依旧ງ将东西都收拾好，又嘱咐了几句什么เ话，抬步离开了房间。
许衡什么เ都没听清，她的脑袋里全是嗡鸣。
半夜，插在床头充电的手机突然响起，将辗转难眠的人吓了一跳。
“小衡，你到日本了？”赵秉承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
“嗯，”许衡揉了揉眼睛，扶着床栏倚坐在舷窗边，“靠泊东京湾外海ร。”
“手机有信号就该是到目的港了。”他很得意，电话背景里传来觥筹交错的声音。
日本比中国晚一个ฐ小时，国内现在正是周末午夜，歌舞升平纸醉金迷，最热闹不过如此。
才只几天而已，这一切却像离自己格外遥远，许衡清清喉咙：“你那边有应酬吧？”
言下之意是不想再聊。
素来人精似的赵秉承却没有接茬，反而兴致勃勃地岔开话题：“几个朋友聚聚，都喝大了。船上怎么样？晕船没有？”
如果是以前，赵老师这样主动关心自己้，许衡一定会觉得受宠若惊。继而感恩戴德，用尽百分之二百的热情，为他整理案卷材料、查阅法律规定、准备代理意见。只是在两ä人撕破脸，以及她乘船出海后，彼此之ใ间感应似乎也随着距离的拉长而变淡。
又或者，原本就不是距离的关系。
“你未婚妻呢？”许衡咬牙，选择了一把最快的刀，斩断这团漂洋过海ร的乱麻。
原本还准备追问的赵秉承立刻噤声，情绪也顿时冷了下来：“提她干什么เ？”
“没什么，就是随口问问。”她眯着眼睛看向窗外，原本迷蒙的光亮已经近在眼前，东京湾内的港口在一片宁静中暗自繁忙。
赵秉承居然容忍了她的故意挑衅：“我跟常娟之间没有感情。你也知道她爸爸马上要晋正厅了，海事法院那ว边说得上话……”
“赵老师，我真没别的意思。”许衡清了清喉咙，“师母是个好人，你为ฦ什么跟她订婚不重要，重要的是对人家负责。”
“别逼我，小衡。”赵秉承的情绪低落下来，“我们这些家庭出身不好的人，在社会上最缺乏的就是资源。除了想办法争取、用利ำ益去交换，没有别ี的出路——你比我更清楚一无所有的滋味。”
“早ຉ点休息吧，别喝酒了。”
挂断电å话，看着屏幕上的信号格，许衡突然想起早上那群海豚。
如果有来生，她宁愿像它们一样，在大海里无忧无虑地跳跃、游弋，无所顾忌。
没有爱，就没有软肋。
抱着柔软的被褥，她轻轻闭上眼睛。
海鸥尖锐的鸣叫从船舱外传来，渔船马达沉闷的突突声伴随着海浪的节奏，将人从沉睡中唤醒。
“长舟号”在缓慢移动，一点点靠向码头边缘。许衡趴在窗户上看到เ巨大的船身与水泥堤岸完美契合，只有轻微震感传导到เ甲板上，证明最终的靠泊成功。
天刚亮，四周一片生机盎然。拖轮在港湾里呼呼地赶来赶去，远处的带缆艇正在驶离，卸货工人们整装待发，预备从船舱中卸下货物。
白色渔船正在争先恐后地赶着出港，一群群海ร鸥被汽笛惊起。再远一点的防波堤上，穿着厚厚棉衣的老人们在钓鱼……
充满蓬勃朝气的海港，如画卷般在眼前展开。
原本阴郁的情绪得到慰藉，许衡打起精神整装完毕，信步走下餐厅。
吃早饭的人特别多，船员间弥漫着一股无声的兴奋情绪。就连习惯了板着脸的大副张建新า，也主动冲许衡打招呼：“许律师，好些没？”
她晕船的消เ息所有人都知道，毕竟船上就这么几十号人，所有新闻不出半小时就能传遍。
自从货舱遇险后，许衡还没有单独跟大副讲过话。如今见对方精神抖擞，也有些救命恩人的成就感，遂点头笑道：“强多了，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