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祖听到动静，跑过来将兰子扶到床上，问是什么事？
早晨起来，回想起昨天晚上的那ว幕情景，心里像被猫爪抓一样不舒服，让她心烦意乱、坐立不安。
“不准挖！”一个后生伢子正举起锄头挖菜园边那棵桂花树，兰子上前不由分说，一手夺下他的锄头。
先前贡奉祖先、摆过宝书的堂屋墙上，现在挂的是顺生结婚时买的一个电子钟็。电å子钟塑料外壳上涂抹的金粉开始驳落，指针每天艰难地走动着，只是近来走得越来越慢了，好像是有意地陪着兰子，与她同步地度过清冷单调、缺少色彩的日子。
经过这些年的打拼，王卫民已๐经成了资产过亿、远近闻名的民营企业家，他理所当然也成了市人大代表。
兰子出了名。区、乡领导经常上门看望她，而村干部只有站在禾场角上闲得用脚๐踢小石子玩的份了。
“姆妈，我劝你明年莫种田哒，拿钱买米呷还划得来些。”顺生说。
更多时候，人的心灵需要一种抚慰，然而，最主要、最有效的方法还是自己去抚慰自己的心灵。
门外传来脚步声，兰子不由自主地站起来。走在最前面的是位身着黄呢子衣服、满头银发、身材高大的老人。后面跟着一大群人，其中还有穿军装的。
兰子被迎进市里一家五星级宾馆。客厅豪华极致，茶几上摆放着鲜花和各种的水果与点心。忐忑不安的兰子在一张比姜霞家里还要大的沙发上坐下。
“不卖呢!”兰子说。
兰子跟在后面：“哦，这还是我爷爷手里留下来的呢，才从土里挖出来不久。”
宗祥稳稳当当地将一担箩筐摆在堂屋中央，“兰子姐，你来看咯！”他边说边拨开盖在箩筐上的稻草。
兰子已经习惯了一个人进进出出，只是近来老喜欢夜里做梦，梦见那条碧波荡漾的新า平河和那座倒映在河水里的、长满青苔杂草的石拱桥，梦见矗在绿油油稻田à中间的石牌坊；梦见与爹爹、姆妈围坐在火塘边烤糍粑或是与姐姐、弟弟在田埂、溪沟边戏耍……每次梦醒，她就不能入睡，重又打开记忆的盒子，慢慢地串联并梳理每一个细节，如放电å影一般，让往事在脑海ร里一幕幕闪过，直到月光悄悄地滑落、晨曦再缓缓地爬上窗棂。
“天鹅？”兰子听说过，原以为是老人们的一种传说，想不到真的有，所以显得很惊讶。
“是哥哥写作业的纸吗？”妍妍又问。
“刚好呢，冇冷。”曼红从碗里夹只鸡腿让妍妍抓在手里吃。
妍妍第一个跑进去喊：“姆妈！”曼红的眼睛通红的，像是刚刚哭过。
妍妍眨着眼睛说：奶奶，我长大了不贪心哈。
妍妍问：那大毛呢？
卫伢崽的婆娘亚芳站在门边也跟着叫了声：“姨妈！”卫伢崽从亚芳屁股后面扯出一大一小两个细伢崽：“快叫姨奶奶！”
人的心里总是不能空着，才放下一件事，又提起另一件事。兰子想起姐姐桃子。
县医院一位戴眼镜的老医生看完片子后，把兰子叫到办公室说：把你男人接回去吧，他想吃什么就让他吃点什么。
兰子提着菜篮子快步往家里走，不到四、五十步路，当他们推开后门时，房里传出了毛毛的哭声。
姜霞走进门，只见一个ฐ男ç的背对着她，正瞅着挂在墙上的圆镜整理头发。她刚要开口，那男的转过身来。
赶到公社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知青办”门还是关着的。姜霞轻轻地敲了几下，没反应，她用手去推，也没推开。从厕所那边走出来一个ฐ男干部说“知青办”应该有人的，要她再等会。
“爹，我们回家呵！”见到兆明这副模样，盛祖想哭。他双手勾住兆明的肋窝，慢慢将他挪下车斗。东明扶正竹杆，让兆明坐在椅子上。兆明身上散发的气味让围观的人纷纷后退。
两ä天后，姜霞给兰子带来了准确的信息：叛国投敌，摔死在蒙古的温都尔草原上。“干妈，干爹应该可以放出来了吧？”姜霞说。“不晓得呢！”
“哪么冇取好呢？”有人问。
兰子没附和她。走时，玉梅婶子给她弄了大半碗呈冻状的乳白色猪油。
“霞霞呀，以后冇柴烧就到เ我家去挑，莫再上山捡柴哒，真要是出哒么哩事，如何得了啊！”兰子将剩ທ了一小半盅的奶水放在她的书桌上：“等会你再自己搽搽，搽完后我再去讨点来，明天就会消肿的。”
姜霞的脸肿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兰子看着心痛。
盛祖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兰子将醒来的小外孙递到静儿怀里，用手指头轻抚那胖嘟嘟的小脸，说：“哪个敢不要我外孙回来呀，呵，哪个敢不要我女婿进屋呀，呵！”
“哎！”静儿看见盛祖身后的兆明，立马站起来，怯怯地叫了声“爹！”
兰子搀扶莲娭毑、牵着顺生来到大队部，地坪里临ภ时用大门板搭起的台上被汽灯照ั得雪亮，台下人头攒动，一片“嗡嗡”声。
一帮“牛鬼蛇神”只是将头低得更低了，谁也没吭气。麻绳上的死结砣卡在他们的喉头处，咽涎都困难，根本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