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道:“七哥回来了?”
柳永看了他一眼,也不答话,脚下片刻不停地地往外走。
他举着灯盏走进里间,只见这房间明显比外面那个小耳房考究得多,墙上挂着画,林青掌灯走近一看,却不是他以为ฦ的仕女图,而是梅兰竹菊四君子的长轴,那床也大得多,挂着一层纱缦,看上去轻盈而凉爽。为什么明明是兄弟,这个柳彻之前那个简朴的住处和柳永这儿怎么差这么เ多?
他脸型柔和,面目俊逸,剑眉斜飞入鬓,眼睛细长,鼻子很挺,不过下面的嘴唇有些单薄,让人乍一看觉得有些薄情,嘴角即使是在梦中也还是微微上扬,显得骄傲而孤高,虽然没有睁开眼睛,但这张脸也已๐经是张不折不扣的杰作。
三年前,阿青刚刚大学毕业不久,苏盈决定继续读研究生,并且在假期出了趟远门,她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开学。阿青终于做好一切准备,下定决心赶到她所在的城市,要向她表白,然后找一份工作,在那边安定下来。
宣誓,交换戒指,接吻,婚宴。
其实时下也有男风,不单是养娈่宠玩物,也有风流士子相互倾慕结伴的。只是柳永一想到这让自己้动心的少年居然是自己的八弟,而且看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一片澄澈,有的只是对自己的崇敬和全然信任,柳永就将心中的念头生生压抑下来,每天借着教他文章,朝夕相对。柳永听他朗声读书,虔诚求教,有时候会提出一些柳永自己闻所未闻,也想像不到的新奇想法,这个ฐ时候,那张平凡的小脸就会透出一种让人不可忽视的光彩,还有一些更深的情绪隐在他的眼中,柳永虽然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沉醉其中ณ,只不过只能ม看不能碰,他的心中也更苦了。
林青这边学了两个ฐ多月的古文,终于也上道了,除去一些较难的生僻词,还有一些典籍考据不清楚之外,基本上也能自己读通了,于是他也时不时巧妙结合一下现代所学的知识,和柳大词人探讨些别的东西,看到自己把那个古代名人唬得一愣一愣,林青觉得特有成就感,而且柳永确实聪明,林青所说的东西虽然陌生,但他很快就能想明白,是个ฐ不错的老师和同伴。
只不过,最近让林青苦恼的是,天气越来越冷,崇安虽然在南方,但是湿度大,冬天尤其冷得要命,他这具身体本就低血压,所以特别畏ั寒,以前还有空调暖气,最不济也有暖风扇什么的,到了这里什么都没有,点个ฐ火盆怕自己煤气中毒,抱热水袋热水袋很快就会变凉,所以晚上睡觉时分都是个考验,盖着数床被子把自己压个半死,然后顶ะ着寒冷脱了衣服在冰凉的被子里把自己团成虾米,就这样,往往早上起来还是手脚冰凉。
林青不由á唉叹,难道我大好穿越男,没被古人识破当成妖怪烧死,反而是要被古代的冬天给冻死吗?而且北宋年间没有温室效应这一说,也没有所谓暖冬这样的好事让林青遇上。
柳永不是没有看到林青被冻的样子,更确切的说是,柳永可能是最早现林青晚上畏寒的人,毕竟两人房间就隔一个屏风,柳永晚上有时心绪难安无心睡眠,就会偷偷起床,借着月光看着他的睡颜,也是他吩咐翠姑小持准备被子热水袋什么的给林青御寒。
不过林青先天气血不足,后天落水身弱,七天之ใ后,他不出所料地受了风寒。
中药,又是中药。虽有桂花糖松子糖预ไ备,但喝药真的是煎熬。
林青誓不管采取何种手段都不要再生病不要再见到那ว个老郎中不要再喝这种黑乎ๆ乎的国粹了,只是,冬天的脚步啊,非人力所能阻挡。
柳大词人看到因为风寒难受得一脸郁猝的林青,十分不忍,犹豫了很久,终于道:“青儿,晚上和为兄睡吧。”
林青先是一愣,显然没有想到เ这七哥会说出这么一句话,不过,他马上眉开眼笑不迭点头,道:“太好了!谢谢七哥!”
毕竟柳永的大床比外面这个小塌舒服很多,再加上有人自愿当暖炉,他何乐而不为,当下兴高采烈地将自己的被子抱到了里屋的大床上,浑然不觉自己已经一步步踏入了别人的温柔陷阱。
柳永看他起抱被子枕头,下边滚出个小盒子,甚为ฦ眼熟,竟是两ä个ฐ月前他在荣宝斋买来送林青的,他见林青从没提及过,以为ฦ他不喜欢,便拾起盒子,失落地叹了口气。
林青放好被子回头,正好看到เ他的七哥对着个盒子叹气,这才记起,自己完全忘了盒子这茬儿,便道:“七哥,那盒子是你的吧,我一时忘了告诉你了。”
柳永听他这么一说,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心中顿时一轻,笑道:“这本就是为兄送给青儿的呀。”
林青惊讶,“啊”了一声,原来那簪子竟是他送给自己的,这算是自己穿越过来收到เ的第一份礼ึ物吧,于是也笑道:“我还以为是七哥遗落在我床上的呢。”
这句话本没有什么深意,但听在柳永这有心人耳中却另是一番滋味,他心念一动,道:“青儿过来,为ฦ兄为你束。”
林青穿越过来,一开始是不适应那一头长的,而且也不会梳,头两天都是由á童儿小持帮忙梳成两个羊角,他以为是这边的风俗,后来本着自力更生的作风,终于学会了扎两个辫子,只不过,林青认为这个型真的很难看。现在柳永说要帮他束,看来是可以换个ฐ型了,当下说好,乖乖๔坐在桌前。
林青虽然不懂其中ณ的厉害关系,但柳永心里可是明白的很,一般男孩十五才会解散总角,开始束表示ิ成童,只不过,他私心里却忍不住想要少年的这番仪式在自己้手中完成。
柳永解开林青的结,一头青丝便这样松松垂了下来,不若他的那些红颜知己一般柔软绵细,但也不算很粗,根根分明,仿若有生命一般,泛着幽幽的光泽。他举ะ起木梳,轻轻梳理,指尖滑过极好的触感,虽然每日为自己梳头,但他从未这么เ仔细轻柔过,梳顺后他握起那一把丝,在少年头顶扎成一束绾好,最后取出那支黑色簪平平送了进去。
林青很享受这次的梳头过程,且不说自己一直生梳硬拽绑头,一度都有点恐慌自己会不会提早变成秃头少年,就是比那童儿小持梳也要舒服很多,看来,梳头也是个ฐ技术活儿。柳大词人不仅人聪明读书作词比别人强,连梳头都比别人做得好,林青佩服之余,心里也有些酸酸的。只不过当林青看到铜镜里的成品,自我感觉很是良好,嘴角不由上弯,心道:我现在也算是古代书生模样了。
柳永放下梳子,心情有些复杂,式一变,眼前的少年似乎一瞬间成长了许多,那根古拙的黑色簪子在他髻上果然相得益彰,越显得那墨如点漆的眼睛清亮有神。
相处越久ื,柳永越觉得少年内秀于中ณ,不止勤勉好学,而且思路开阔,兼之个ฐ性纯然,温润内敛却又不失活泼天性,于是心中对他越迷恋,只是他自己明白,少年虽然和他最为亲近,但只是拿他当兄长,自己的这番๘倾慕也定然不能让他察觉,否则那少年只怕会躲得远远的吧。
柳老爷回来见小八束了,虽觉得有些早ຉ,但一想到他已经开始治学,也觉得这对他是个督促,便越和颜悦色夸了林青几句说他上进,搞得他莫名其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看到小持一脸羡慕地看着他,而自己的母亲翠姑也是一脸欣慰,林青旁敲侧击之下终于明白自己在还搞不清楚状态的情况下提早ຉ结束了自己的童年期,不过他之前本来已经是二十多岁的青年人,对于自己้在这边一直被这些人看成是什么เ是都不懂的小屁孩儿早就有些不耐烦,所以开心多过不满。
于是柳大词人从今天开始又多了一项ำ教学任务,那就是教这个笨手笨脚的八弟束。
虽然柳永是巴不得每天都帮林青束,但是道理上说不过去,所以只好放弃这项ำ福利。
到了晚上,林青洗漱后又拿热水泡了脚,拔了簪脱了棉袍外衣就自动自地爬上软软的大床里面,掀开自己้的被子钻了进去,然后被凉意冻得打了好几个冷战,抬着小脸万分期待地看着迟迟不上床睡觉的生态暖炉七哥。这眼神看得柳永下腹一紧,不过他反应得快,赶紧压下绮念,吹熄灯火不再看那边,脱了衣服盖上外面的那床被子闭眼睡觉。
只不过旁边那卷着被子如同一只大蚕蛹的人显然没有想太多,见他上床便不安分地蹭过来,讨好地笑道:“挤挤暖和。”
虽然隔着两被子,柳永仍有些不自在,毕竟离得这么近。只不过他还是平静地说:“青儿早ຉ点睡吧。”
那ว边“嗯”了一声,便只剩ທ浅浅的呼吸声。
不一会儿,那边呼吸声变得缓慢而深沉,显然是睡着了,柳永叹了口气,尽力让脑中一片空白,不去想身边这人,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沉沉睡去。
半夜,柳永被身边的动静惊醒了,原来是那少年钻进了自己的被子,手脚并用缠住了自己,柳永轻呼两ä声“青儿”,少年并没有回应,想来是他在睡梦中ณ向温暖的地方自靠近。
柳永不由苦笑,今晚,他是别想睡了——
偶是正确的束风俗解说分割线——
束之年:指青少年。
一般指15岁左右,这时应该学会各种技艺。
《大戴礼记·保傅》:“束而就大学,学大艺焉,履大节焉。”
所以也有说从开始上学的时候束的。
古人束仪式虽不如加冠隆重,但在富贵人家还是很看中ณ的。选择良辰吉日,沐浴ภ更衣,再由贵宾用头巾将头束起,然后拜见参加仪式的亲朋和长者,以及乡间官吏。
文中柳家虽是官宦书香世家,但是家风整体来说比较朴素,再加上小栖的私心,所以就稍稍做了些变化。亲们不要被误导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