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康哑然，就像包惜弱问完问题，一眼就从他的表情上读出答案一样，完颜康也从包惜弱的脸上读出了答案。包惜弱苦笑道：“我真是个没用的妈，对不对？我但凡有点儿用，就不用让你小小年纪陷到这般困境里了。”
包惜弱有自己้的想法，这当然是很好的，完颜康现在却恨不得她能开窍得再慢一点。她似乎把过错都能ม揽到自己身上了，完颜康心里很不安，很担心包惜弱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来。
“当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这样问。
定位搞好了，需要调整的是闺女和妈毕竟不是一个ฐ辈份儿的，那ว是具体的方案问题。养闺女可以从一张白纸来养，包惜弱已经三十岁了，略๓困难。不过也不是完全没辙。完颜康早就发现，包惜弱是个ฐ被动的人。让她看见希望，给她指路铺路，她才能走下去，否则ท就得是稀里糊涂地等死，顺便将儿子也拉下去一起死。
彼时完颜康将将九岁，孩童里难有敌手。比之丘处机浸淫武学二、三十年，那ว是大大地不如的。完颜康心中微惊，手上不抖，沉着应战。他自知若是放开了，能ม抵丘处机十招，算他命大。丘处机剑不出鞘便是要试他武功。
若说他贪图富贵呢，他平素用的都是瓷器，也不讲究金银。穿的衣服，金光灿灿的渐少，清淡素雅的渐多。对身边的仆人也很好，还让两个小厮读书识字，略习些武艺。偶尔还能听他与完颜洪烈讨论国事时，劝阻不要南下之类。
金主完颜璟是何时死的，完颜康心里没底，穿书之ใ后什么เ都变了，哪里还有底？金主ว身体不好，却是一个ฐ不争的事实，似乎是打从今年春天一场风寒之后，就断ษ断续续地病着。诸王轮流入宫侍疾，每回他都是不久即康复。一时之间，朝廷上下的弄得十分紧ู张。
“妈，江湖上师徒如父子，他要我死，我就得死，要我杀人，我就得杀人，要我跟别人殴斗，我就要殴斗。打不还口，骂不还手。从此生死系于其手，做事要先考虑师父，岂能草率？妈，给我找一个这样师父，我是你亲生的吗？”完颜康仰起头，一双大眼睛泛起水光，看起来柔弱又可怜。他平素不用人操心，今日作寻常孩童的可怜样子，包惜弱一时之间忘记了哭泣。
“我乐意，”完颜康截口道，“爹你好奇怪，为ฦ什么我一定要学武艺？”
一句话噎了三个人。包惜弱心思敏感，先便不自在。完颜洪烈想到自己不是他亲生，他亲爹正是个穷鬼，也是心惊。最矛盾是丘处机，想这徒弟能说出这般话来，竟是固守本分的，真是意外之喜，然则越是这样，又越不会拜自己为ฦ师了，则与江南七怪的赌约，又要如何是好？
他是完颜洪烈教养长大的，于这类人的心思知之甚深。感情是有的，还很深，不舍得是真的，旧俗也是真的，当然不能让儿子飞了！一是自负，我这般好、我对你这般好，你怎会不向着我？二是理智，任何时候，总是希望利益最大化的，数年的心血一忽儿抛了？怎么可能ม？
完颜康道：“他们知道我不是亲生的吗？”知道我不是你亲生的，信不信先掐死我再掐死你？他深知完颜洪烈狡猾，总是不敢轻信。
连宫里都察觉了，昨天李元妃特意问他：“忽都怎么了？”他没来得及想到เ搪塞的话，李元妃便说：“你休要哄我！他好不好、变没变，我比你看得明白。比以前更懂礼数了，也更冷了，也还是该笑的时候笑、还是该安静的时候安静，可眼神儿不一样了。他整个人都凉透了，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完颜康心下满意，暗想：我如今有师父了，丘处机总不能夺人弟子吧？不须人提醒，便向唐括铉行了参拜之ใ礼。冲着他令自己免了这场麻烦，完颜康就心甘情愿执弟子礼ึ待他。
凭你有千般机巧ู，我自岿然不动，完颜康打定主意，不管包惜弱讲什么เ，只要不讲牛家村往事，就只有一个答案：“不！”哪怕讲了，也只有一个ฐ答案：“不！”
包惜弱忧愁道：“你还小，不知道的，那位丘道长，唉，你还是认了吧，也不会有什么坏处的。”
简管事抢先道：“哪里来的野道？这是你胡言乱ກ语的地方么？小王爷金枝玉叶，自有师傅！”说便要招呼人将这道士赶走。道士大怒，两ä道眉毛扬起，便要开口相骂。
小王爷听了，心中一惊，暗想确是如此，很是不妥，便斥随从：“以后不许再这样了。”
完颜康大吃一惊：“为ฦ什么呢？你有什么打算的？”听多保真不愿意，他心里就活泛开了。这事儿不太好办的，要是还没决定之前，还有转圜的余地，现在一个ฐ公主、一个是丞相家的孙子，这婚事怎么能随便黄？除非一个ฐ死了，或者犯罪之类的。徒单丞相家风还不错，他的孙子完颜康也见过几回，中规中矩一个男子。挑不出毛病来。此事有些棘手。
不等多保真再说话，却是蒲察皇后来了，见了他便道：“忽都来啦？你可真疼你的姐姐们，不知道还以为你是哥哥呢。”笑着拉他去自己宫里说话，却将多保真关着不许出来。
完颜康觉得不对味儿，试探地道：“娘娘，阿姐这里有什么事儿？她不愿意出嫁吗？”蒲察皇后道：“女孩子都这样，离了娘家会心慌的。”完颜康道：“公主何至于此？娘娘莫要哄我。”
蒲察皇后心里发愁，这驸马她是看好的，四平八稳，女儿却嫌他拘泥。居然有了抗婚的意思！
完颜康道：“阿姐不愿意，强拉到一起有什么意思？驸马尚主，若不得公主喜欢，日子也不好过。本是一件好事，要是做成不好的了，岂不违背了本意？娘娘，您再想一想好不好？”蒲察氏道：“旨ຈ意已下，有什么เ办法？就算是错了，也得好好过下去。”心头忽地一顿：我说怎么เ回事呢？还有你这个小东西在里面！
比起这个ฐ时代贵族男子，完颜康天性里就带那么一股对女性的理解与爱护，无需刻意，日常行动里自然而然就带了出来。宫里的女人们宠着他，他也宠着宫里的女人们。这一点在公主ว们的身上表现得尤其明显。不但护着，还时不时要撺掇着她们。蒲察皇后被他维护时，心里暖得紧，遇到他护着抗婚的女儿，心情便不似往日了——不能妨碍大局。
蒲察皇后罕见地强硬了起来：“她既生为ฦ公主，有些事情就是她逃不开的！你也是，你是王子，以后要做贤王的，长辈宠爱你们，你们也该有所回报。”顺势给完颜康上了一堂思想课。完颜康黯然。
蒲察皇后还是不放心的，就怕这姐弟俩再闹出什么เ夭蛾子来。她心里对完颜康也是颇为爱护，心道：早早ຉ将燕国发嫁了，她有了丈夫自然就老实了。忽都以后前程是不同的，宠爱可以，再惯纵了可不好。他母亲又不顶事，少不得我来操这个心。
转头便劝金主：“忽都也长大了，总这般娇养着不知祖宗创业之艰难，或偶有不如意，偏激起来，岂不可惜？不如派他去会宁祭祖？海陵庶人虽然迁过陵，可原陵还在，让他去见识一下。就算六弟回来，咱们也不算对他儿子不好。”留他下来，姐弟俩再做下点什么出格的事情，那ว可就不好交代了。
金主道：“也好。”心里想的却是，忽都也长大了，已经能ม骑马了，我派人跟着他去，让他见识一下军威。他性情好动，不怕事儿，男孩子长大了，岂能不爱武事？他回来只要露出一丁点儿喜欢，我就帮他从老六手里收回些人马来！
完颜康被蒲察皇后教育了一回，没精打采地回到เ了府里。遇着撒哈林回来了，告诉他：“办妥了，东西也藏好了，只是马难办，只好冒名先放到某马场里。”将藏的地点告诉他，给了他一枚印信日后提取时用，且说完颜洪烈十分欣喜之类，转交了完颜洪烈的书信。又问他下面要怎么办。
完颜康叹道：“只能等啦。”
撒哈林道：“你可要快着些了。如今猛安实在是不堪用了！我今番出去一看，啧啧！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也就好哄哄那ว些自欺欺人的家伙罢了。你就算拿了骏马铠甲与他们，他们也是稀烂。样子好看有什么用？宁愿丑点。蒙古诸部互相攻伐，便于控制，今渐渐一统，大金，嘿嘿，中ณ都不远便是草原啦。卧榻之ใ侧有虎狼，还不警觉，嘿，蠢成这样，我也服气啦。”
完颜康道：“未必是蠢，国内也是乱ກ七八糟，啃不下硬骨头啦。”
撒哈林道：“大金国要是亡了，你可没法自在的。想想当初宋亡了的时候，王公贵族哪里有个好字可言？”
完颜康道：“您怎知我没有想法的呢？”
撒哈林大奇：“你有什么办法能挽危救亡？我看这大金国是不行了的。”
“不破不立，”完颜康冷静地道，“我要想个ฐ法子，去上京会宁。那里的人，冰天雪地里生活，或许还有可取之处。”
撒哈林沉默片刻，道：“上京路的人又招谁惹谁了？每次好事总轮不到他们，遇到送命的事情，又想到เ他们了。当年海陵王迁都，整个会宁城的宫室都毁了，想过我们心里是什么滋味吗？”
完颜康将印信收了起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说没有好事，也不尽然，立国之后对猛安谋克比别人好多了，怎会没有好处？”
撒哈林一指点点桌子，道：“也罢，不用别的办法了，就说我快死了，想回会宁。你要满足我这个心愿，陪我去。”
完颜康道：“别咒自己。对了，还有一件事情……”说起多保真的事儿来，问撒哈林可有开解之策。撒哈林道：“你心里不是很明白的吗？除非她不做公主了。又或者是圣上发昏了。不然结怨偶也得结！”
两ä人正商议着，宫里却传出旨ຈ意来，命完颜康去会宁祭祖。
两人面面相觑：这么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