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笑非笑地瞅着她些微颤动的背影,恶劣地问她,你会祝福我们的,对吧?
我一来劲儿,就学着李焕焕的腔调,一遍又一遍乐此不疲地念着这条短信,兀自欣赏阿真的脸变得像霜打了的黄瓜。
“只有和你在一起时,他才能活得轻松些,他有太多的包袱,太多了,他不曾放下,也没有人能够劝他放下……”我不去看她,她顿了一顿,又道,“也许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让他搁下心里的包袱把位置腾出来给你的人。”
一路上,坐在我身边的阿真一直闷闷不语,一点也不符合她平常聒噪的样子,车子临近公寓时,才缓缓开口道:“语清小姐。”
我搅动着碗里的芝麻糊,探视的眼神不着痕迹地扫过她灿烂无比的脸,心想,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真的只是个热心单纯的小丫头么,那双璀璨的眸子后头会不会隐匿着深沉的计算呢?
我淡漠地看着他们天花乱坠的说辞,淡漠地听着阿真过度兴奋的声音,淡漠地接着李远山阿谀奉承的祝贺电话,淡漠地透过这座楼冰冷厚实的墙去感受那些疯狂的人们的狂热的追逐。
最近我越来越难入睡,总觉得闭上眼睛就会失去什么,这种惶恐那样虚浮却又强烈得不可思议。
回到卧室,我与往常一样放下窗帘,坐在靠窗的写字台上写信,晕黄的灯光下我无力的字迹在粉绿的信纸上模糊地铺开,一片混乱。
我放下窗帘,拉拢衣襟,揉了揉酸疼的手腕,向门外走去,拐到画室边的茶水厅,简单冲了杯绿茶,捧在手里,轻轻嗅了嗅,深深吸一口气,满腹盈香。
现在的孙语清,渐渐习惯了锦衣玉食,学会挥霍一切可以挥霍的东西,包括自己所剩无几的生命。
“姐姐快吃吧。”他眼巴巴地看着饺子,催促道,想来也是饿得慌。
这个原本人来人往的公园,在这天夜里彻底沦为一件装ณ饰品,家家户户都在为团圆庆祝,没有人会来注意这片华丽的孤独。偶有人经过,也多是行色匆匆,我哀戚地缩作一团,心想着,这会儿爷爷该是倚着门框望穿了眼……
“清,天迟的人已๐经朝巫医族逼近了!”朦胧中,我听见魏子皓在我身后喊。我耳朵里嗡嗡作响,听不明确,却大抵知道是个严肃的问题,内容又似乎是这样的。
“正午未过,露水生冷,恐伤了你的身体。”他文绉绉地解释一通,突又愁绪满面地撇开头,不再多语。
曾经我将死亡看得那ว么淡,以为不过是双眼一闭,做个绵长的梦罢了;而现在,它离我这么的近,恐惧不断地蚕食我的理智,我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我多么想要抓住这个世界,我还有好多好多事没有做:我还没有成名、爷爷的肾还没换、青芷还困在娃娃里……我不能死!这种强烈的意愿支配着我,我连滚带爬地跌下石床,脏ู污的血从嘴角流下,断断续续地滴在冷硬的石板上。
这一晚,我心心念念地想着一些人一些事,他们的样子像被镶在无数个走马灯上,在我四周不停地旋转,配着或夺目或苍白的背景。
见到魏子皓是在次日上午,他从大厅门口匍匐着进来,那么奋力却那么เ缓慢,修长的指被划破了也丝毫不肯停歇。我心里一堵,干涸了一夜的眼终于掉下大颗大颗的泪珠,虚浮的身子奋力一挣,从椅子上跌了下来,随即不顾一切地朝他爬去。
她抬眼看了看我,将匕放与唇边,轻哈了一口气,遂从袖口割下一小块布慢条斯ั理地抹去刀锋上的血迹,便转身离开,卷帘门在她身后缠绕在一块儿,撞击出的声响犹如在嘲笑我的无路可退。
我们也未曾预知,一场杀戮正在向这里逼近……
我的故事——这四个字出现在我脑海里时,那ว些画ฑ面像黑白电影一样惨淡地徘徊在我的记忆深处。
“但愿吧。”魏子皓担忧地望着门口,不由地握了握我的手,像是要感觉我的存在。
“白帮主,您怎有这闲暇来巫医,阎琥使者何时竟这么不让您放心了。”族长的语气极其恭敬,却又带着暗讽,不着痕迹地将了他一军。我心里猜测着,族长叫他白帮主ว,那他大有可能就是巫静月即将要对付的人——白君炎,这名字倒是熟悉得很,我却固执地不作他想。
我微笑着摇了下头,从烦琐的衣服上撕下一块,小心地替她揩去手背上细密的血痕,呆呆地说道:“这么大一片伤,一定痛死了……”
“放过她。”巫静月坚定的语气不容置疑ທ,我回想起初ม见她那天,我似乎ๆ也说过这样的话,也是这样的不顾一切。
“嘿,他对你有意思诶,你小心点。”我手掩着嘴在巫ใ静月耳边低语了句,大有幸灾乐祸的姿态。
再次无聊了两天后,那个ฐ传说中的天迟帮使者便协同他的部下浩浩荡荡得来到เ了巫医族,为的一个ฐ贼眉鼠眼的家伙据说就是那些人的头头。
“你左腕上的红点长成半指长的红线时,他自然就出现了。不要责怪鬼儿和婆婆,她们都不知情,药是我下的,若你侥幸逃此一劫,我在此把命奉上谢罪。”她转过身去,继续熬着那锅带有浓烈气味的药水,娇็小的身影显得如此单薄。
她转过身时我愣了一下,竟是个如此纯净的女子,穿着素白的衣裳,疏ຕ离淡漠的一双眼,总是往我身后的某个地方看着。轻盈地走过来,她抓着我的手腕替我探了探脉搏,嘴角扬起微妙的弧度,说道:“果然没有祈安婆婆救不了的人。”
魏子鹏睡得安宁极了,像个安眠的天使,谁也料想不到他死前曾那么真实地疼痛过。
“我尽了最大的努力,还是无法保护你们,我,很没用……”蒋莎瘦弱的背部ຖ颤动着,破碎的嗓音搀着哭声,在生命的尽头给我们留下最后的寄托“把我和他葬在一起……”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到大殿前方已๐烧成了废墟,周围的墙壁也无法避免地烙上了黑色的印记,像魔鬼般张牙舞爪起来。
“从现在开始,没有她们,只有我们。”对我微微一笑,离的手臂稍一用力便将我带出那扇门,接着道:“她们和你先前在镇上看到的那些一样,都只是装饰。”然后袖子一挥,那ว些女仆瞬间消失不见。
我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觉得自己特别特别委屈,我吸吸鼻子跟上他们的脚๐步,走得一瘸一拐的。
原来刚刚那些是我在做梦啊,我摸了摸小腿,并没被抓伤,唔……还好还好。
蓝琉璃怔了下,目光跳过他向我们投来,无尘的眼眸闪动着悲伤。我不安地在魏子皓怀里蠕动了下不算十分娇็小的身体,朝他挤眉弄眼的,搞得他一脸尴尬,我知道如果不是怕我又晕倒,他早ຉ把我摔出去了。
“你现在坐的是我的床,待会儿踩的是我的地板,你跟我讨价还价?!”也许这样对她才是最好的,真正的忘却,是不再去想。
“嗯,那是他给我的幸福,但是无论我再怎么小心地收着,都留不住了。”
“他们?”我疑惑地看向魏子皓,而他只是耸了耸肩,表明他也不知道。
期间,手机突然响起,我看了看,屏幕上显示ิ,是李焕焕打来的。
我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接。
“该不是李家千金打来的吧?”
我用探视的眼神扫过阿真的脸,她将李家千金这四个字刻意地提高声调念出来,是何用意?
而她看着我,表情是一种令我厌恶的无辜,其中,还夹杂着一丝得逞后的快意。
在巫静风的凝眉注视下,我终于安了拒接键。
我扯动嘴角,笑着说:“是美编胡安,我等会儿回个电话给他就行了。”
埋头,继续啃咬那些他为ฦ我布置的菜肴,索ิ然无味。